夏笙和琢月应着话,不自觉地往人群前凑。知晓两人会武的婆婆爷爷看着剑拔弩张的局势,让开了路,帮着他们不动声色地拨开人群。
倘若县令只是惩戒,这两位老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是他们都是有儿女的人,都是父母,无论是哪家的女儿被强抢都是于心不忍。他们也曾见过两人在小院里甩剑,一剑一式,都是能人。再说了,他们虽老但不是眼瞎,看见了好多好男儿郎拿着锄刀时不时想往前。
他们两人,绝不是孤军奋战。
陈县令还当是谁,原来是前几日在他身下承欢的姑娘。他听见他们喊她,才知道这姑娘叫“小柳”,小柳是个烈性子,但是也无妨,再烈的姑娘也挡不住迷药。
“小柳啊,你还记得我啊。你忘了吗,我们可是有夫妻之实啊!”陈县令整个人一想到那日的干柴烈火,就心痒难耐,“我看你是个可怜人,实在不行,你就做我的妾!我保证,把你伺候的好好的,如何?”
“呸!狗屁东西,你当谁都是你家那些个没骨头的臭婊啊!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想要姑娘就给你姑娘,哪给你的脸面!我们,都是正经姑娘,我们都堂堂正正地活在世上!没有人,可以,践踏我们!就算你践踏侮辱了我们,那都是你的错!那都是你该死!”小柳听着他的一堆放屁话,理都不想理,恨不得当场让他头身分离,倒在地上。
但是,凭什么他这么痛快!凭什么这些只靠着下半身思考的人能活着,能死得这般痛苦,凭什么!都是人,都是人啊!
小柳知道世事不公,知道恃强凌弱,知道官兵民欺,知道这凡尘是男子闯,女子一番天地都困在家宅中。但是,这世道哪里来的,为什么只许它存在,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为什么是他凌辱了她,却是她该死,哪来的道理,哪来的人在放屁!她不信,是,她没人教,可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这世道,既然有女子,那就能让女子闯!她才不信所谓的男尊女卑,也不信女子离开了男子就活不下去,也不信女子要靠爱情滋养,也不信女子的价值是靠男人和子女来体现。她就是要个明白,她就是要个血债血偿,她就是要不畏这段经历,她就是要在这个世上,拥有自己的一片天!
“你个狗屁不如东西少在这里说话,你一个字我都不会听,你就等着偿命吧!”小柳提着手中的剑,这是她花光所有积蓄找人铸的一把利器。这是她斩断过往的法宝,是她重新振作的源头。
陈县令看着大言不惭地小柳,气笑了出声:“大言不惭,你一介女子哪来的本事,我这几十号人是摆设,是纸老虎吗?”他看着围着他的村民,看着面前势单力薄的姑娘,“给我通通拿下!”
此话一出,本就积压很久怒火的村民一个个举起手中的农具与手拿棍棒、利器的人纠缠。
夏笙手中的镰刀像是他一直用的利剑,整个人好像都在镰刀上,利落分明,一刀下去都惨叫连连,毫无还手之力。
琢月几个侧身,躲避着人群来到了小柳身边。她看着面容较好的姑娘,轻声安慰道:“很勇敢嘛,姑奶奶喜欢!”
琢月几乎都不离开她,把她整个人圈在自己的视线内,小姑娘还能时不时用利剑捅几个人。
而姜池好像形成了习惯,看着一个两个的英勇无惧,也提着手中的锄头,上来就给当前人一下,那人还看不清是谁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夏笙一直留心身后的人,看见一些个老弱妇孺就把他们引到姜池身边。
显然姜池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疏忽自己的考虑不周,在人群中大喊,“小玉,别忘了保护住手无寸铁的人!”
琢月留心到了这一点,听见了姜池的嘱咐,也带着小柳懂了起来,把老人、小孩、妇女一个个往姜池那里塞还有小柳。
俨然,姜池身后好像挤满了士兵的亲属,所有人都在为一方领土拼命。
手拿铁器的男丁也渐渐往姜池靠拢,姜池和小柳警惕地看着可能往他们这边冲过来的人。
打头阵的夏笙和琢月对这些人都不怎么看,看着一个个不经打的人,都没使出全力。
“不是我说,就你们,和老娘打,嫩点了吧!”
“就是个娘们!”
琢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的小柳立马急道:“娘们怎么了,你不是娘们生的!那你是什么生的,屎啊!”
紧张的气氛被这句话惹得不少人都笑了起来,就连姜池都忍不住低笑,夏笙听见也低低笑了起来。
琢月爽朗地笑出了声,“话没错啊,这人就是屎生的!不对,这些人都是屎生的,都是屎啊!哎呀我啊,都闻到了味,臭死了!”琢月边说边扇,忍不住干呕起来。
老村长看着这一幕,也忘记考虑后果,一开始打起来他还在劝着,现在看着优势在己,不免也高兴了起来。
以平白无故说了一句“就是个娘们”为首的每个人都面露难色,像是栽到粪坑里一样。
本就一肚子火气的县令看到开口就连他也一到骂了的琢月和一脸严肃的夏笙这两个面生的人,道:“你们谁啊,还有那个站在臭婊子旁边的那个,你们三哪来的?谁找的!我杀了你们!”
本来怯弱的村长此时看着这个嘴里没有一句能听的话的烂人,不免心烦道:“你管他们谁啊!你懂不懂什么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你个没文化的破芝麻官!”
“好你个糟老头子,你信不信我上报给上面的,你们一个村都完蛋!”
听到这话的一些人,一个个四目相对,退缩着不敢上前。
“呦,这话说的!咱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条命活吧!”琢月抖着自己的星黛鞭,趁着人群混乱,突然上前,几鞭下去,面前碍事的家伙倒在了地上。
星黛一甩,变成了魂似利剑的红鞭,直指县令咽喉,“你有本事再说一个字啊!”
这一幕毫无防备,几十个家丁看见县令被抓,恨不得连滚带爬但是被这个叫玉儿的姑娘震慑地动都不敢动。
“捆起来!”
人群攒动。
小柳看着被绑起来的县令,看着他挣扎不停,仿佛刚才的恐吓只是个空话,他不停地道:“你们完了!快放了我!”一步步朝他走去,手中的剑还在拖着地。
“你想干嘛!救命啊,杀人了!”
所有人,每一个人,都冷漠地看着一切。
小柳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嘴唇轻启,道:“我暂且不杀你,便宜你了。等此事结束,我会让你死在我的手下,一刀刀,血一滴滴流干!听懂了吗?”
县令哪还有刚才威风的样,蜷缩着点头如捣蒜。
刚逃过一劫的县令又看见夏笙走了过来,不免害怕地往后退,几十个人挤在一起,恨不得藏着自己,他们都看见了这个人和另一个姑娘,要不是他们收着力,早就死在他们手下了。
夏笙冷漠地踢了他一脚,道:“你该向刚才的几个人道歉。”
县令明显不明其意。
“不尊重人。”夏笙看着这榆木脑袋追加了一句。
刚刚非出头说“就是个娘们”的男丁小声道:“县令,咱们骂了姑娘们。”识时务的男丁忙不迭地对自己刚才的话道歉,真诚的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下。
知道其中意思的县令看着倒戈极快的手下,无端怒火中烧但是受困与此,还是认命地道歉。
“还有。”
“还有?”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县令觉得面前的人就是无端生事。
“不止是姑娘,在这里还有更多的农户都在等你的歉意,都在想着怎么杀了你,你要是想死得不那么惨是不是该说句话。”姜池明白夏笙的含义,接过话头替他说,要不然依这人的脑子半个时辰两人都在各说各话。
与刚才的打打杀杀不同,此刻,所有人都在回忆往事,都在试着和往事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