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的姜池看到归来的夏笙,问道:“如何?”
“在前面一处小院”,夏笙接着小声又言,“暗中有人保护,是小姐兄长的人。”
姜池这一路来看到、听到了太多兄长的人,她知道兄长在下一场棋,但是这棋局似乎出乎她的意料。她想,这出戏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大到世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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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至巷口,像之前去找琢月那般兜兜转转地绕圈子,夏笙拎着酒跟在身后。巷道灯影稀疏,偶尔有风吹过,像是在唱小曲,经过几个巷口,听到了悠长的乐声。
姜池听出来那首曲子,边塞名曲。姜池听着,道:“师傅这几年琴技增长了许多。”她依稀记得齐琛琴艺造诣极浅,有幸得李兰真传,后来又和未宁拜同一位乐师才使其有所成就。
“到了。”
姜池看到几步远的屋子,看见两盏红灯垂挂,照亮无字牌匾。
琢月跑向前叩门。
看见一位十几岁大的人谨慎地打开一丝门缝,注意到了琢月身后的姜池,把门开了一半。
此时的三人还拿着面具,许是因为巷外节日未散,人未尽兴。
“你?难道是今日茶楼的姑娘?”
“正是。”
“我在后台听见了你说的话,先生说你们今日会来,我还以为先生诈我,没想到当真来了。哦对了,先生还让我问你们,可带佳酿来?”
“带了”,姜池接过酒,“只是此处的佳酿比不上梁安,还不足以让先生醉生梦死。”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醉生梦死,好一个先生!”已是黄昏独自愁的齐琛大开了门,看见了她的容貌不禁问:“怎的变化这么大?”
“躲人。”
齐琛心下了然,只是听姜池轻飘飘的两个字,不免涌上滋味,道:“才多久未见就如此生疏,不仅唤我先生还说话如此冷淡,生疏得狠呐!不过你这丫头一句醉生梦死让我记我的一句诗,不知你这记性差的丫头可记得,‘夜品梁安酒,梦死见醉生’?”
“自是记得,醉生梦死就是我想起你的诗才脱口而出的啊,师傅!”姜池猜到见面师傅必要打趣自己一番,自己也早做了准备,一听师傅说生疏连忙唤了师傅,同时压下心里的困惑,找准时机。
他听到许久未闻得师傅,一时间竟要热泪盈眶,慌乱整理情绪,又忙不迭将他们请进屋。
“小五,热菜热酒,今夜呐,不见梁安,也能品梁安酿,故人在此亦见梁安,亦见梁安啊!”
兴致高昂的齐琛在紫荆树与姜池等人把酒言欢,有时雅兴上来作诗在挂树上的题诗板。
姜池一向不甚酒力喝的不多,而夏笙是没人敢灌酒,齐琛看着他脸“古板”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有和齐琛一样海量的琢月能与他一较高下。
不明所以的小五被他们几人劝去歇息,此时只有四人与清风、明月相伴。
趁着酒意涌上来,姜池把积累已久的疑惑一一抛了出来。
“师傅,你怎么……”话刚说出口就不敢往下说的姜池,只好拿起手中的杯盏一饮而尽。
“傻丫头这有什么不好问的,不怕,师傅不妨事的,多久了啊!来,师傅告诉你。”齐琛放下酒,道:“那日之前我就对李吟心生失望,与他谋事久了我也知道他的脾性,也意识到他的危险,本想在李吟先行后找个时间告诉你兄长,但是没料到李吟离开后将军府平遭大火弥漫,下人四处逃亡,我也不能幸免,幸运的事我还有李吟留下的官兵护着能与穿着敌兵的姜朝士兵一较高下,但是人众我寡,我也在逃乱中和虎旗军散了,火势越来越大,师傅本以为要死于‘敌手’了,可是等我醒来我变看到了你的兄长,你的兄长告诉了我真相,还派人护我到此。他告诉我,不要张扬,不要挥洒我的文墨,于是前四年我就蜗居再此,尽量不出门。一年前,突然从你兄长派来的护卫手中收到了他的来信,说让我去当个说书先生,不要求其他,只是多说说李吟。那时,我不知其用意,只是想着我教过的徒弟有他的用意。在沂城游玩一日,你也知道在这里说李吟要说些什么,于是我跟着风气大肆说着李吟,说着往昔。
“过了许久我收到了你兄长派人送来的沙盘和战图,收到了李吟的行军路线。那时候我意识到李吟的谋逆之途开始了。我也明白他的用意,借助沂城本就对李吟的厌恶之心,再加上我的叙述把故事散播出去,也好让世人对今日的梁安之变心生怀疑。然后便让我等待时机,说是要我等一位异乡人,是位故人,于是收到消息后我就立马跑去几乎所有异乡人必去的素衣铺告诉老板如果有异乡人就让他们去茶楼,美名其曰给自己打个名声。”
齐琛不禁回想起这五年来,笑道:“而这四年的隐忍就是在等待,在躲避李吟的注意,等李吟一门心思扑在谋逆时也注意不到,就算注意到也无暇顾及这些。你兄长,当真是个奇才!”
琢月听到这,又触碰手腕处的骨镯。
姜池心里一点点勾勒出来姜篱的棋局。
“那琢月和汋风呢?”
酒前就已经互相相识一场,此时第一次见面的三人已经对彼此有了认识。
知道要问什么的两人,彼此交换眼神。
夏笙率先道:“我按照吩咐护送你前往临州,在途中找到琢月落脚点,之后听从路线先后前往……儒门城,沂城等地,倘若在路中遇到受苦受难的百姓就必须尽力帮助解决困难,就如途经的儒门城,到沂城时要寻找小姐的故人,找到后让在暗中保护的暗卫护送故人到达洮州。”
“我得到的与汋风差不离。”
齐琛听到此,又道:“这便是你兄长在信中提到我离开的时机,我一直在想是哪位异乡的故人,想来想去都没想到是你这个徒弟。”
姜池听完了所有的讯息,打量着酒中倒影的月色。
平白无故被询问的三人只是诚实地答着。
洮州?临州?
临州,赫赫远名的“豪州”,世人言“临州者,遍地黄金也”。
那洮州呢?黄沙?黄沙?黄沙……黄沙百战穿金甲!甲?兵!那里是不是有兄长的兵?可能吗?
想到此的姜池不自信的否定自己,她不敢下定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皇兄要她逃去临州,可是偏偏阿骋确是逃亡洮州,她以为是分散来逃命,可是意外的叛乱俑者,“死而复生”的师傅,与临州大有渊源的恒游赛,这些又绝非偶然。
而最让你起疑的便是明明能逃出来的皇兄,却偏偏留在了梦华宫。
这一切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梁安、临州、洮州……
敌军、钱财、兵力……
对,姜池明白了!行军作战、成事都要求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如今这三地便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这一切都是皇兄的计划。
姜池的脑海里一点点浮现出棋盘,灵光乍现,她想到了蛮戎使节。
想起战乱后蛮戎使节到访求她为妻,而惠文帝推脱到三月后。算算日子,李吟也应该加派人手来寻她了!就算皇兄以三年孝期为由,但是公主总要出面吧。那么,李吟的人就在赶来的路上。姜池又想到现在脸上的容貌,是改变了许多,但是倘若李吟的人赶在他们前面,这后面的路就难走了……
想到此的姜池环顾四周,看见饮酒的琢月和墙外耀眼的灯光,听到旗鼓喧天和欢笑,多像是南柯一梦。
無錯書吧她端起“月色”,原来这就是师傅口中的“夜品梁安酒,梦死见醉生”啊!不可多得,不可多得,既如此,今夜醉一场罢,醉一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