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窜划窜,铠甲碰撞的紧密奇妙声响起,地面传来厚重气息,风中隐隐带着肃杀冷气。

身披流鸣黑铠,背落金蟒蓝纹披风,脚踏黑线饕餮靴,鹰眼锐利,一双腿如铁塔笔直有力,步履稳健中,透出军人独属的果断与坚决。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男人从正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一批,同样身披黑铠铁靴的副将。

“朱芜小儿,怎么,你不服?”许川允双手叉腰,站在屋子对面的石台上。

身后副将刷刷刷抽出利剑,眼含煞气,森冷剑光对着朱芜,齐声呐喊:“杀!”

杀气扑面而来,朱芳怡脸色煞白,吓得后退一步。

出去礼行一圈,许川允的这些副将,比之前更加深不可测,更别提作为城主的许川允,朱芜老脸憋得通红,嘴里不敢嘣出一个字。

许玉泽看到一出现便掌握全局的“父亲”,明明该高兴,眼里却不自觉流露出浓浓的悲伤,握着源千念的手,更紧实三分。

“敢上我府上毁约,朱芜,看来你朱家是不想要了!”话音一转,许川允厉声喝道:“左营卫传我号令!”

“属下在!”左边四名副将拱手听令。

“朱家不尊王法,污蔑朝廷命官,暗中私藏兵器,私通外敌,数罪并罚,抄家!”

“末将听命!”

“许川允!你敢!”朱芜怒喝一声,身后板凳四分五裂,一把拉着自已的女儿跺地往外飞。

他速度快,有人比他更快,空中一团蓝光爆闪,许川允后发先至,狠狠一个鞭腿,把朱芜如炮弹般砸回地面。

崩!半座城主府宛如地震一般晃动,一丈多高烟尘四溅。

噗!朱芜披头散发,狼狈从深坑里爬起,吐出一口鲜血。

“爹!”朱芳怡大呼,眼泪如珍珠断线扑簌流下。

病急乱投医,朱芳怡跑向许勇志,用力拉着他的手:“求求你,救救我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许勇志早被自已父亲的威猛吓傻了,哪里还有一丝胆气说话,扒拉开她的手,咽了咽口水:“我……我不知道,你……去找别人。”

王嫣然眼里恨铁不成钢的怒火一闪即逝,自已儿子真是猪。

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朱芳怡这么好的儿媳妇,这个时候不拿下,什么时候拿下?

迈步款款走许川允,王嫣然面带难色:“将军!朱族长答应说让志儿代替玉泽迎请,再怎么说,您不能杀掉未来的亲家啊!

几位副将,一路长途跋涉累了吧,来人,摆酒设宴,给将军们洗尘!”

王嫣然干脆来个强买强卖,先把事情敲定,许勇志再怎么说也是许川允儿子,而且是唯一一个能修炼的儿子,这其中重要与否,不用自已再多提醒。

“啪!”

自认为让许川允消减怒火,哪料迎接她的,不是将军的软耳细语,而是冰冷的巴掌。

“你哪来的资格开口,给我滚!”许川允一巴掌,把王嫣然细心经营十几年的威望打入尘埃。

“爹,你怎么——”

“啪!”许勇志还没说完,人已经飞到墙角,口吐鲜血。许勇志人傻了,这还是那个对自已和蔼可亲的父亲吗?

许川允鹰眼如刀,扫过全场,难以言喻的霸气四射,一股寒风爬上几人背脊,躲在墙后的家丁管家,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真的去给将军们洗尘。

“今天,谁让许玉泽不开心,我就让谁赴黄泉!”

至此,王嫣然和许勇志才知道,在许川允心中,许玉泽到底地位几何。

拳头之下出真理,朱芜认怂了:“许城主,这次的事,是我们朱家的错,我回去,保证给许少主备上一份厚礼道歉。”

“不用给我说,你给我儿说,他原谅你,我就让你走,他不原谅你,你们朱家上下,都活不成!”

朱芳怡扶着父亲走到许玉泽面前,朱芜抹了抹嘴角鲜血,故意装出一副惨状:“许少侠,我们朱家这次做错了,对不起,还请你原谅。”

说完,朱芳怡泪花涟涟,我见犹怜。

“夫君,只要你能救下我们朱家,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们给她下跪道歉就行,至于你——”许玉泽看向朱芳怡:“七天后的家族擂台比武上,我要和你堂堂正正打一次!”

朱芜本就心怀祸心,现在许玉泽让他给一个老不死下跪,恶向胆边生,他距离许玉泽这么近,完全可以劫持许玉泽威胁许川允!

“小子,死来!”

说时迟,那时快,厉风刮过,身后披风宛如波浪剧烈翻滚,恍惚间,许玉泽纹丝不动站着,想动手的朱芜却被许川允一脚踢飞,狠狠砸在墙上。

咚!

整面墙都被生生砸出蜘蛛网一般的裂纹,粘稠血浆从嘴角慢慢滑落,朱芜死得不能再死。

噗通。

“对不起,我错了,求你原谅!”最大的依仗倒了,没有一丝迟疑,朱芳怡果断给源千念下跪。

从地上爬起来的王嫣然摸着脸上火辣辣的滚烫,耻辱地捏紧儿子手心:“小志,去给你哥道歉,都是一家人,以前是为娘做错,挑拨你们两兄弟的关系,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娘的错。”

许勇志一万个不愿意,但看着旁边朱芜,威风赫赫的一代族长都身死道消,哪还敢硬气半分。

跌跌撞撞跑到许玉泽面前作揖:“大哥,对不起,我错了。”

所有人都以为,有强势城主撑腰,从此以后,许玉泽将会迎来自已的春天,但只有许玉泽知道,他的冬天,才刚刚开始。

“许城主,不要这么大火气嘛,朱家,好歹也算是雪城的老人,这么多年抵御妖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吧。”门外,一道爽朗的劝解声传来。

许川允浓眉微皱,谁他妈找死!

抬头看过去,一个头戴银玉束条,腰清灰墨龙玉的翩翩公子摇着纸扇,面带微笑走进屋。

男人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棕色长袍的老奴,前面公子是走,迈步潇洒,后面老奴却是瞬移,寸步不离!

老奴身后,站在门边的两位偏将也跟着走进门,看到许川允,面带愧色。

“在下龙少杰,见过许城主!”

龙少杰?许川允脑子里搜索几息,杀意平复,拱手:

“原来是世子,有失远迎。”许川允脸上露出难看微笑。

龙少杰,龙嗷的第四个儿子,作为雪月国最年轻的异姓王,龙嗷不仅仅是实力,其手段更是深不可测,想着自已的计划,许川允只能低头。

“龙公子,救我!”许勇志大喊。

龙少杰微微点头:“城主大人,我无意干涉您的家务事,只是许勇志与我是难得的挚友,有事想请他帮个忙,不知你可否行个方便。”

“志儿能结交世子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运气。”奉承完,许川允瞪向许勇志:“还不赶紧随世子去办事!”

许勇志惊喜看向自已母亲,王嫣然点头,手指隐隐指向许玉泽,让他小心。

儿子收到消息,干脆点头:“妈,我随龙公子去办事,您一定要养好身体。”说完,许勇志果断朝龙少杰走去。

刚走了不到三米,空中仿佛有雷鸣。

许川允望向远处,眼神一凝,大吼道:“右营卫听命!”

“末将在!”

“在我回来之前,保护好许玉泽,不能离开雪城,但有分毫受损,提头来见!”

“是,将军!”

未等回话,许川允已经消失在原地,快走到门边的龙公子,在护道人的保护下,也瞬间消失,留下一脸懵逼的许勇志。

蛮古雪城中,林原上,冰城里,无数身影拔地而起,如流星倒飞,刺啦啦冲破空气,发出剧烈爆鸣,一齐杀向雪原。

一场闹剧,以主使人的离开落幕。

“准备好七天后的比试,就这样。”说完,许玉泽拉着源千念返回屋子。

朱芳怡阴狠着眼,把地上王嫣然扶起来,王嫣然在她耳边密语一声,她轻微点头。

把二女送出门后,副将郭敏师下令:“众将听命,在城主回来之前,城主府一切进出,军制管理!”

……

许玉泽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连只飞鸟的婉转都听不到,杀气腾腾的士兵已经将院府包围,别说人,连鸟都不敢靠近,死气沉沉。

源千念没有打搅许玉泽,只是在桌上乖巧地继续摆弄灯盏,回忆阵法变式。

天摸黑,繁星慢慢爬上夜空。

晚风和丽,雪城的老百姓慢慢开始歇息。

过了一阵,沉在乌云后的月亮,开始展露他璀璨曼妙的圆盘身姿,月华如水银倾泻,静静流淌在大地上。

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源千念靠在椅子上,温柔地抚摸着小耳朵的脊背,小耳朵舒服翻身,露出绒毛齐整的肚皮,显然已经是很信任的。

沉默良久的许玉泽终于开口,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千念,我在这个世界,再没有亲人了。”

源千念右手一僵,猛然扭头,看向黑压压屋内,许玉泽的话很轻,但却极其沉重,她心口像被狠狠扎了一刀,钻心绞痛。

许玉泽曾经给他说过,城主是他的“父亲”,但不确定,这个父亲有没有被“鬼族”腐蚀,那是他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

难怪见到许川允第一眼,许玉泽情绪就不对,现在想想,从那时起,许玉泽的天,就已经塌了。

等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打破命运枷锁,他变成了前世那样,无亲无故,无父无母的孤儿。

想着自已,曾经的鬼族皇者,玉泽恨的人里面,包括自已吗?

源千念嘴角挂着苦涩,她父亲死亡时,她有多恨五族,也许许玉泽现在就有多恨自已。

她脑子里,不断重复起今天,许玉泽牵她手的情形,坚定用力,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心安。

但同时,许玉泽手心微颤,就像现在的自已,明明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却也会在深夜恐惧,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牵手也许短暂,但她会记一辈子,永远不会忘记。

窸窣声响起,许玉泽拿着藏在床铺地下的长刀,拖着滋滋划痕声,从屋里走出来。

银白色月光,碰撞在他血红瞳孔上,好似群臣匍匐,纷纷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