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晨光刺破时，七舍已有了动静。
小舞翻身，蝎子辫扫过张三丰手臂。
她揉眼坐起，声音带着刚醒的软糯。
“张六哥，昨晚外面好吵，你听见没？”
张三丰盘膝，周身气流似有若无。
他睁眼，眸底清光一闪而逝。
“风大，吹倒了东西。”
小舞歪头，眼神在他脸上转了两圈。
她忽地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衣襟。
“你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像太阳晒过的叶子。”
唐三掀开被子，恰好看见这一幕。
他动作顿住，眼神复杂地扫过两人。
张三丰起身，不着痕迹避开小舞探究。
“收拾东西，今日开学。”
走廊很快喧闹起来。
王圣挤到张三丰身边，语气满是敬畏。
“副舍长，工读生得去教务处领杂物。”
他目光扫过小舞，又飞快缩回去。
教务处排着长队，灰袍老者耷拉着眼皮。
他将粗布校服和硬板床褥塞进唐三怀里。
“工读生负责南花园，日落前扫净落叶。”
老者指向张三丰，语气带着几分刻意。
“你，去仓库领十桶水浇灌。”
小舞叉腰，满是不满。
“凭什么他浇花我扫地？”
老者掀起眼皮冷笑，话语里藏着恶意。
“武魂殿直属学院的萧少爷昨日受惊，他的活儿总得有人干。”
周围学员低笑，有人窃语。
“得罪了萧尘宇，工读生还想好过？”
唐三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张三丰按住他肩膀，指尖轻触肩井穴。
唐三顿觉一股暖流化开郁气，心头躁意渐消。
“我去。”张三丰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仓库铁门锈迹斑斑，透着陈旧气息。
十只半人高的木桶堆在角落，桶壁渗着水腥气。
仓库管事斜倚门框，脚边丢着空桶。
“新来的？水井在东墙根，自己打。”
他故意踢翻一个桶，脏水漫过张三丰鞋面。
张三丰垂眸看水渍，忽然抬脚踩住滚动的木桶。
桶身陡然静止，污水竟未溅出一滴。
管事嘴边的嗤笑瞬间僵住，眼神满是惊愕。
十只空桶被张三丰一字排开，整整齐齐。
张三丰单手提桶走向水井，脚步不疾不徐。
井绳绞动声单调响起，一桶桶清水渐次盈满。
管事盯着他背影，喉结不停滚动。
寻常魂师拎两桶水已是勉强。
可这少年双手各提四桶，步履却似踏云般轻飘。
桶中水面纹丝不动，倒映晨光晃得人眼晕。
“见鬼了……”管事喃喃后退，满脸难以置信。
南花园落叶积了半尺厚，覆盖地面。
小舞挥着比她还高的竹扫帚，腮帮子气得鼓鼓。
“臭老头！坏老头！”
唐三沉默扫地，蓝银草悄然钻入落叶堆。
草叶翻卷间，很快清出小片空地。
“唐三！张六哥被欺负，你就看着？”
小舞忽然丢了扫帚，语气满是急切。
唐三握紧扫帚柄，语气坚定。
“六哥自有分寸。”
“分寸？那家伙分明是刁难！十桶水啊！”
小舞跺脚，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我们去帮他！”
唐三还未来得及阻拦。
小舞已像兔子般窜向仓库。
仓库外景象让小舞骤然刹步，满眼震惊。
十只木桶整整齐齐码在阳光下，水面映着蓝天。
那模样，像十面剔透的镜子。
张三丰正将最后一桶水稳稳放在石台上。
他袖口未湿半分，神情依旧淡然。
“你……怎么做到的？”小舞瞪圆了眼。
“打满，提来而已。”张三丰掸了掸衣袖。
管事缩在门后，脸色惨白如纸。
午时钟鸣，学员纷纷涌入礼堂。
高台紫檀木椅上，大师端坐如钟，气势沉稳。
他目光扫过台下，在张三丰身上停顿一瞬。
“魂师之道，首重根基。”
大师声音不高，却压过满堂嘈杂。
“先天魂力决定起点，武魂决定方向，二者契合方成大道。”
他指尖点向虚空，魂力光幕展开武魂图谱。
“兽武魂刚猛，需强健体魄；器武魂凌厉，需精准操控；植物武魂绵长，需魂力悠远……”
学员屏息记录，生怕错过一字。
唐三盯着光幕中的蓝银草图谱，指尖无意识摩挲。
“然天地之大，总有例外。”大师话锋陡转。
他目光如电，直直射向张三丰。
“譬如有种武魂，无形无质，却可纳天地魂力，化万物为己用。”
满堂哗然，议论声瞬间响起。
有人高喊：“不可能！武魂皆有形！”
大师抬手压下议论，语气郑重。
“古籍称其为——混沌武魂。”
“阴阳未分，天地未判，故能包容万象。”
小舞猛地扭头，紧紧看向张三丰。
张三丰却闭目端坐，仿佛置身事外。
“混沌武魂者，魂力增长异于常人。”
大师踱下高台，停在张三丰案前。
“先天满魂力于他人是极限，于此等武魂……或是起点。”
死寂中，大师忽然俯身，声音压得极低。
“昨夜西北异动，可是你所为？”
张三丰睁眼，眸中古井无波。
“学生不解。”
大师直起身，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最终，他化为一声长叹。
“下课！”
人群渐渐散去。
小舞蹦到张三丰案前，满是好奇。
“大师说的混沌武魂，是不是你呀？”
张三丰收起笔墨，语气模糊。
“或许。”
“或许？你肯定知道！”
小舞拦住他去路，不肯放弃。
她忽然压低声音，满是探究。
“昨夜我看见金光了，就在你消失的方向……”
唐三抱着书册走近，打破了对峙。
“六哥，大师让我们去他书房。”
书房里药香弥漫，透着淡淡的苦涩。
大师将一盆通体碧绿的植物推到张三丰面前。
“星罗葵，剧毒，触之肌肤溃烂。”
他又推过一盆火焰状红花，介绍道。
“炽阳花，火毒攻心，沾染即伤。”
最后，一块黝黑矿石被放在桌上。
“幽冥铁，触手阴寒噬魂，常人难近。”
大师紧盯着张三丰，语气带着期待与紧张。
“用你的武魂，碰它们。”
唐三失声惊呼，满是担忧。
“大师，这会伤——”
话音未落，张三丰掌心已浮现太极图。
虚影笼罩星罗葵，碧叶以肉眼可见速度褪成灰白。
炽阳花的火焰骤然熄灭，花瓣委顿凋零。
幽冥铁升起缕缕黑气，没入阴阳鱼中消失。
“果然！”大师猛地抓住桌沿，指节发白。
“化毒为元，纳恶为养，古籍记载竟是真的！”
他呼吸急促，语气满是郑重。
“孩子，你这武魂万不可示人！”
“武魂殿若知，必会对你不利！”
窗外树影微动，藏着一道身影。
小舞捂着嘴缩回墙后，心脏狂跳如擂鼓。
唐三扶住身形摇晃的大师，眼神复杂。
他目光扫过三盆枯萎的毒物，落在张三丰掌心。
张三丰掌心微光敛去，恢复如常。
暮色漫过窗棂，将书房染成暖橙。
大师将一枚青铜令牌按在张三丰手中。
“凭此令可入学院藏书楼顶层。”
他声音嘶哑，带着几分疲惫。
“那里……或许有你要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