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店里现在还有四个人，一个帮厨，一个洗碗工，妹妹做服务员兼收银，还有一个兼职的女孩，我也把她当做店里的人。
她是个大学生，叫朱莎，来店里有一年多了。就是她，让我经受过一次不大不小的考验。当然只是考验，考验通过继续原来的路。
那时有一个卖调料的供应商，非要请我宵夜，盛情难却，我就去了。当时就有她在场，初看并不是一个起眼的女孩，戴着眼镜，穿着也较为朴素。那调料老板非常得意地说，那是他刚交的小女友。那家伙都四十多了，家里老婆孩子都有。
我平时本来就是一张毫无波澜的脸，碰到这种情况，出于礼貌，也仍旧毫无波澜。
那家伙见我毫无反应，一瓶啤酒下肚之后，居然越说越上劲，说什么大学生也没什么了不起，他文盲也一样发财，有些得意忘形。
那女孩坐在旁边，脸色自然不是很好看。我也觉得不舒服，瞥了他一眼，干咳一声，“我也上过大学！”
那家伙知道失言，赶紧闭嘴，端起酒杯向我敬酒赔罪，现场的气氛才没那么尴尬，那女孩的脸色也放松下来。几人就那么客客气气的吃宵夜，每人又喝了一瓶啤酒，那女孩就说学校快关门，告辞先走了。
过了几天，那调料老板又带着朱莎来我店里吃饭，还专门到后厨跟我打招呼，好奇地上下参观一番。我跟他们简单寒暄两句，就招呼他们吃饭，我请客免单。
再过了两三天，那调料老板突然又过来，在我厨房左转右转，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仿佛有什么话说。我忙完一阵，就问他有什么事。
他问朱莎有没有找过我。我感觉莫名其妙，回答没有。他说朱莎突然向他提出分手，他不同意，可那女孩很坚决，撂下几句话后，就再没有接他电话。
我愕然，不知道他这事为什么找我。他仍旧在那里絮叨，话里意思好像怪我把他女朋友弄跑了。我陡地烦躁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汤勺往罐子里一扔。
他的妞弄丢了来找我，我的女人不见了我该去找谁。
他见我烦躁的样子，低头灰溜溜地走了。
过了几天，朱莎真的过来找我了。
那天下雨，生意不是很好，不到晚上八点，店里就没有客人了。妹妹和洗碗工婆婆早早就把店里收拾好，准备早点下班。
就在她们准备走的时候，朱莎来了。她低着头走进来，一屁股坐在靠中间的桌旁，抬头望着我，点了汤和米饭，满脸心事的样子。
妹妹望向我，示意她们先走了。我点点头，向她们挥挥手，她们就微笑着走了。
我去后厨打了两碗汤，盛了一碗米饭，加了一碟凉菜，端过去，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她颤抖着拿起筷子，无精打采地夹一点凉菜送进嘴里，低头慢慢吃起来。
我回到收银台，坐下看《南方周末》和《经济观察报》，看这两份报纸是我高中以来的习惯。看报纸的间隙，我不时用眼睛的余光瞟一眼她，总感觉这女孩过来是有什么事。
过了几分钟，她转头看看四周，然后起身向我走过来。她好像鼓起很大勇气似的，低着头，两手下垂，攥着拳头。
“董哥，我有话跟你说，跟我来！”她走到我跟前，凑近我，向我瞥了一眼，就转身走向后厨。那飘忽的一眼，虽然被眼镜挡住，但还是看出眼神满是慌乱。她的发梢被雨淋湿，头发也有些蓬乱，靠近我时，飘过来一阵幽香。
虽然想到她来是有事，但对于这突发的状况，我还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之后，我忙放下手上的报纸，锁好收银台的抽屉，跟着往后厨去。
可是后厨没有人，我四处张望，确认她不在厨房，却看见楼上我卧室的灯亮着。
为了方便，又在自己店里，我阁楼卧室的门很少上锁。难道她跑到我房里去了？我连忙爬上楼梯，往阁楼房间走去。
我走到房门口，却望见她站在房里，全身上下就只有脚上的袜子和高跟凉鞋。
明亮的灯光下，她闪耀着夺人的光芒。不得不说，她的身体比她的面孔要好看的多，身材比例几乎完美，腰身没有一丝赘肉，两腿笔直修长，在高跟鞋上矗立着，挺拔而优雅。
这突然的一幕让我像被卷进了惊涛骇浪里，脑袋嗡的一声，硬是怔了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董哥，你要了我吧！”她突然说，声音在颤抖，眼神是慌乱而迷离。
她说话把我惊醒。我慌忙转过身，稳定心神，“快把衣服穿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我是说真的！”她说话带着急切。
“你先把衣服穿起来再说！”
“你是不是嫌我脏？”她声音带着哭腔。
“没有，不是那个意思！穿上衣服再说！”我坚持。
她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慌乱中，我扭过头，看见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她乌黑的头发蓬乱地从裸露的肩头滑下，垂落到地板上。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走过去，拿起她脱在床上的上衣，披在她身上。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等你情绪缓和过来，把衣服穿好，哥在楼下等你！”
说完我连忙下楼，在收银台边坐下来，从抽屉里找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拿打火机点上，狠狠吸了几口。我被浓烈的焦油和烟雾呛到，咳嗽了一阵，脑海中她那在灯光下闪耀的身体才模糊了几分。
我平时是不抽烟的，这烟用来待客。
过了大概两三根烟的功夫，她才缓缓走下来，整个人似乎都已经虚脱，走路摇摇晃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说出来，看哥能不能帮你！”我看着她说。
她抬起头，瞥了我一眼，一副怀疑的眼神，迟疑了片刻，却狠狠地抛出一句话，“你个没种的男人，送到嘴边都不吃！”
我愕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似乎我没有要她，让她感受到莫大的侮辱。
外面的雨下大了一些，来往的车压在马路上，声音特别刺耳。
“你借我四万块钱吧！”她突然又开口说道，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她现在没有带眼镜，我才看清她的面容，虽然算不上多漂亮，但五官立体端正还算秀气。
“好！”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鬼使神差地说出这个字。
她的眼睛一下睁得浑圆，直直地盯着我，似乎不敢相信。
“一个陌生女孩管你借钱，你就这么答应？四万也不是小数字吧！”她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舌头也利索了许多。
“卡号给我，给你转过去。”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就想着管他损失也好，被骗也罢，既然已经答应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早点了事。
她将信将疑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我拿出手机，用手机银行把钱给她转了过去，将卡递还给她。
她惊讶地接过银行卡，小心将银行卡收进贴身的口袋里。
总算安静了片刻，我产生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松了一口气。
“你不问我为什么找你借钱？不怕我骗你？”过了好一会，她突然又开口问。
我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想你今天来找我，肯定是遇到什么即使不死人，也非常要命的事。”
她欲言又止，眼神温和了许多。
“就这样，你就掏钱了？”
“这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你怎么像个古代人似的？”说完她看着我一笑。
我无言以对，古代人又如何。
“我饿了！”她突然又说。确实，开始给她盛的汤和饭都没怎么动，还摆在那里。
我说给她重新盛点热的，她却不要，非要请我出去吃烧烤喝啤酒。
不得不说，拿到钱之后，她整个人就支棱起来，说话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