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揉碎夜的光
游琴到教室回自己座位，顾春意见她换了发型，在后面用手戳着她的两个小丸子。
“你怎么扎起丸子头啦？”
坐在游琴旁边何成才也打量起来，以往扎着马尾的她飒爽，加上她不爱笑，看着冷淡。
丸子头让她身上多了少女的俏皮可爱，少了一些距离感，让人想要亲近她。
“我觉得很好看。”何成才说。
“你以后就这么扎！”顾春意赞成道。
游琴用手碰发上的头绳，她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只好等到回家再照照镜子，还是有些违和。
“我听说祁肆有女朋友了。”
“说是高二的朱巧会。”
“说实话，两人真的好配，当时他们在元旦舞台上表演的节目被好多人传开，简直是羡煞旁人……”
周围女生聊天的声音不小，很多人都听见了，大家似乎都很感兴趣，聚在一堆谈八卦。
顾春意看向游琴，只见她认真做着习题，外界的闲谈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关联，坦然自若。
顾春意也爱八卦，看众人聊得热火朝天，她跟着扎进女生堆里掺一脚，必须要刺探到军情。
游琴动笔在纸上算术，琢磨许久也解不出来，得不到答案的她开始心烦意乱，把笔往桌面一甩，最终滚落到地上。
何成才感受到她似有若无的怒气，他把游琴面前的习题拿过来看了看，发现这题再简单不过。
他又瞥了一眼草稿纸，发现上面被她涂鸦得乌漆嘛黑，乱七八糟什么都看不清。
“要我教你吗？”
“谢谢，不必了。”游琴捡起笔。
这题，你教不会的。
何成才见状没再说话，重新埋头学习。
放学的时间很快，游琴没在教室多作停留，提起书包就往校外走去，她知道有人还在等着。
走出校门，游琴看到路灯下站着一群人，除了舒纯和廖桃她都不认识，有男有女，服装惹眼。
他们都在抽烟，像是炫耀的武器，很光荣的样子。
廖桃发现她后，对着旁边高个身壮的男生说了什么，说完男生就掐烟向游琴走来，一脸拽相。
“游琴是吧？”男生想动手。
游琴后退一步，表情是掩盖不住的厌恶，男生被她的样子给激怒到，上前直接揪住她胸口的领子。
“不让碰？老子偏要碰！”男生力气很大。
游琴抓住他的手腕，眼神凶狠，“放手。”
那男生没想到女生的手劲也能这么大，一个人可能制不住，他出声吼道：“还不过来帮忙！”
语闭，游琴推开揪着她衣领的手，来人扯住了她的头发，她的头只能往后仰，两边有人抓着她的胳膊，将她送到廖桃面前。
“怎么样？爽吗？”廖桃站在那。
游琴没说话只盯着她，像是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廖桃看不惯她那傲气的模样，直接往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以为你是谁啊？”
“让她跪下！”廖桃对她们说。
边上的人用手抓住游琴的肩膀往下摁，见她不从就对着她的膝窝里踹，她承受不住跪倒在地。
游琴用手挡住，避免伤得更严重，她只有一双手，没办法护住更多的地方，疼痛让她异常地清醒。
舒纯蹲下来看着她，笑着抚摸游琴的脸，想再给她一巴掌。
游琴的手背在身后，默默抽出藏在袖中的小刀，心中的恶与恨马上就要倾巢而出。
“不堪一击啊……”舒纯叉着手嘲笑。
游琴干净的校服变得肮脏，布满黑色的鞋印，还手只会伤得更严重，她的内心在倒计时。
“警察来了！快跑！”
游琴用手撑在地上，她嘴角勾起，终于等到该等的人，接下来轮到她们接受审判。
如果警察来得再晚一些，她也许会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嘶……”游琴浑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这时，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白鞋，一尘不染，她抬头望，看见祁肆就站在这里。
在他面前，总是这样狼狈。
祁肆蹲下来，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怒，是那么毫不遮掩，他动手想将人抱起来，又被她制止。
“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
游琴没见过他如此恐怖的气场，竟然笑出来，她无奈道：“我们应该相信警察叔叔。”
祁肆听到她的话，立马猜到她的意图。
“你不必这么做的。”
“有必要。”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又如何能明白受害者的痛，她必须要让人看见现场，这是被欺凌的证据。
就算是未成年，按照现在的年龄，足以让她们承担法律责任。她们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是逃不过的，游琴往远处看去，警察来得很及时，人都被抓住了。
她的脸被祁肆的手覆住，散乱的发丝被他一一拨开，露出通红的脸颊，还有隐隐泛酸的眼眶。
有警察走过来关心情况，廖桃的手不知轻重，游琴掀开衣袖看到胳膊上满是淤青，不想也知道，其他地方都是伤。
“我先送你去医院。”
“能站起来吗？”
面前的警察年纪轻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的样子，他穿着警服很有威慑力，打算蹲下背她。
游琴坐在地上，她认为自己可以站起来，婉拒了警察的好意，祁肆捏紧她的手腕。
“抱或背，你选一个。”
“不要逼我直接动手。”
祁肆的话不容置疑，他现在的神情不比以往温和，态度强硬得让她没有回旋余地，只能顺从。
“背。”游琴轻声回答。
见她听话，祁肆的语气总算软下来，他背过身蹲下来。
游琴看到他宽阔的肩，生出许多安全感来，她被警察搀扶起，慢慢攀上祁肆的双肩，整个人趴在他的背上。
祁肆双手托住她，稳稳当当地站起身来。
背起时比想象中的轻，祁肆担心会碰到她的伤口，可背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抓紧了。”
祁肆的话砸在她心口。
游琴缓缓搂紧他的脖子，两人头挨得很近，她浑身僵硬，不敢与祁肆有身体接触。
祁肆发觉她的不自在，加快步伐走到警车前，将人放下。
他将人先扶进车里，随后把手贴在自己的心脏处，不似寻常一般规律跳动，反而极快。
不，他的心跳也不正常。
“先去医院，再回派出所。”
“我陪她一起。”祁肆说。
“行。”警察没有拒绝。
游琴违抗不了他的命令，两人上车后座，副驾驶有一位警察，年纪和父亲一般大。
车上，坐在副座的人开始与她闲聊起来，说是闲聊应该也算盘问的一部分，无非事件因果。
“她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游琴回答不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哎呀，小孩子都这样。”
开车的警察缓和气氛，“小小年纪就知道以多欺少，多半是家里的大人也没管教得当。”
“叔叔，她们会怎样？”
游琴抬眼看向后视镜，她的眼神单纯无害，不掺杂任何恨与恶意的问题，如此简单。
旁边的警察拿着本子记录，看小女孩浑身脏兮兮，不免有些心疼起来，“我们会帮你讨回公道。”
“谢谢叔叔。”游琴低垂眼睑。
到达医院，祁肆全程陪在她身边，警察带着去做检查，进到房间后，医生认真处理伤口。
祁肆在门外等候，听到开门声后，警察和医生确认受伤程度，游琴一出来祁肆就走到她面前，替她拉上了校服拉链。
游琴撇开脸不去看他，她知道是自己太傻，但哪怕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也是好的，她不怕报复。
“第三次。”
没等反应过来，她就被祁肆拥进臂弯里，头顶传来声音。
“抱歉，不会有下次了。”
游琴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她试着抬手环住他的腰，然后抱紧他。
怀里传来抽泣声，祁肆低头看见身下的小人埋着头，身体还在颤抖，他搂紧怀里的人，用手轻轻拍着安抚她。
“你能不能不对我好。”
游琴抬头看他，眼眶蓄泪，还冒出来一点鼻音。
“可惜，已经没办法了。”
警察从房间出来，游琴立马松开手擦干眼泪，怀里变得空荡，祁肆竟有些遗憾。
“走吧，去派出所。”
再到警察局时，天都黑了，等他们被警察带到某个房间，游琴看到里面坐了一排的人，里面包括舒纯和廖桃。
她和祁肆坐下时，对面两人的表情都很难看，她们也不敢在警局胡闹，在警察面前态度良好，非常安分守己。
舒纯看到祁肆后，脸色都不淡定了，廖桃只盯着游琴看，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报警，警察都打电话给老师和父母了，说要带回教育并且全校检讨。
鉴于他们认错态度诚恳，警察只能从轻处理，尤其是舒纯和廖桃才十五岁，只是批评而已。
警察说完话就让她们挨个给游琴道歉，对于不认识的人游琴倒是没什么感觉，轮到廖桃时，她死死地看着游琴。
“对不起，我错了。”
廖桃的眼神给人一点错的样子都没有，她道完歉就重新坐下，舒纯的歉像是在对祁肆道。
祁肆看着她们，眼底不知在酝酿些什么。
离开派出所后，祁肆打算送游琴回家，两人走在路上，游琴不想再让他跟着，便停下脚步。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祁肆先开口，他看着游琴的背影。
“为什么不理我？”
游琴握紧拳头，“有吗？”
“有。”
祁肆摘下眼镜放进口袋，站在游琴面前直视着她。
“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我……”游琴哑着声。
“是我喝醉酒的那天吗？”他的声音沉闷厚重。
祁肆一步步逼问她，他的眼神深邃，像要凿破她心中的那道防护墙，他掰开游琴握拳的手。
她想缩回，祁肆却强硬地将两人的手指变为十指交叉状。
他俯身道：“我说了什么？”
祁肆的手很柔软，游琴看着他的双眼，里面尽是揉碎夜的光。
就这样僵持了五秒，她终是败下阵来，溺于其中。
“祁肆，二十五岁，就职于中心医院，普外科医生。”
已有妻室。
第二句话游琴没说出口，她的眼神失焦，视线模糊不清，抽出与祁肆交握的手指。
祁肆眼里满是复杂，没想到他酒后如此口无遮拦，不知她都听到些什么，但他不想骗她。
“你相信重生吗？”
游琴听到他的话，更加肯定他重生的事。
“你说，我就相信。”
“如果我说我是呢？”
“……”
等他真的说出来，游琴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她应该庆幸，她有一个改变未来的机会。
她应该庆幸，这辈子是祁肆来寻她了。
她应该庆幸，祁肆一直对她都那么好。
“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
祁肆看她如此淡定的模样，心生疑虑，按常人的想法一定会认为他有精神疾病。
“什么？”
“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嗯？”祁肆不解道。
“是朱巧会吗？”
“……”
祁肆现在觉得她只是为了抛出这个问题，酒后的话没错，但是否真的相信就不得而知。
“不是。”他勾着嘴角。
“我没有女朋友。”
祁肆突然仰头看向夜空，“我记得，我还欠你一个生日礼物。”
今夜许多星星，耀眼无比。
祁肆再次俯下身，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游琴的额间，同时，两人很默契地闭上眼。
“感受到我的心意吗？”
游琴很讨厌陌生人的接触，但她不抵触祁肆。
他像是明白似的，又总故意产生接触。
游琴睁开眼，看他近在咫尺的脸，扫视他的容颜，放下了心里最后的那一道坎。
如此感受，如此明白。
祁肆给了她太多太多的勇气，不容许她后退。
她又有何惧？
之后，有人再问起来。
“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会回答：“我们是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