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光已逝
“早啊……祁医生。”
“早。”
祁肆不像往常准时到达医院，而是提早了半小时，一踏进医院大门，就见到熟悉的小护士，不过她似乎有些惊讶，上下打量着祁肆。
按照祁医生的风格，他从不穿浅色的衣服。
祁肆今日破天荒地穿了一件墨绿色衬衫，衬衫的衣角工工整整地扎在咖色的西裤里面。
“祁医生，今天对你来说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嗯？”
小护士指了指他，说：“祁医生你今天很不一样哦！”
“哪里不一样？”祁肆笑问。
小护士刚要回答，注意到出现在祁肆身后的女人有些熟悉。
那女人正往这边走来，小护士这才看清她就是那位游女士。
“祁医生……”
祁肆顺着小护士的目光看去，才发觉有人站在他身侧。
游琴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抬手理了理他翘起的衬衫衣领。
“歪了。”
小护士张了张嘴，没猜到是这种结局。
祁肆牵起游琴的手，朝小护士莞尔一笑，“那我们先走了。”
“好……好的。”小护士扬起笑脸，又看了眼游琴。
游琴也朝她羞涩一笑，“之前，谢谢你了。”
“不用谢，恭喜你得偿所愿。”
小护士这才意识到，原来之前说喜欢的人也在这里，指的就是祁医生，她也是昏了头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话。
或许是两人一起太过惹眼，不到十分钟，各个科室的人都抱着吃瓜的心态过来，更衣室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祁肆还没换衣服就被轰出来。
“快，从实招来。”
“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芳龄多少？”
“什么时候开始的？谈了多久？不会是闪婚吧？”
“好好好，瞒得我们大家好苦啊。”
祁肆无奈地扶额，竟然不知他这群同事们何时这么八卦。
“祁哥，刚刚那个女生，我们从没见过。”
祁肆顿了顿，他正想该如何长话短说，手肘已经被身后之人勾住。
“现在，你们见到了。”
游琴勾起红唇，她今日的妆格外的浓，一头黑直短发，皓齿明眸，妖冶又张扬，身上的红丝绒吊带长裙比她任何一次更要美，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诱人的红酒香味。
尤其是科室里的单身男性，眼睛都快要看直了。
鉴于祁肆那不是很友善的笑容，众人马上就将视线挪开。
“祁哥，你不介绍介绍？”有人打趣道。
祁肆偏头望向身旁的游琴，询问她的意见，等她点头才开口。
“介绍一下，这位是……”
“祁医生！！！”
话被打断，众人一致将目光投向那个女人，这个人他们都认识。
那女人冲到游琴面前，不由分说地扯住她的手腕，想将人拉走。
祁肆直接动手将那女人推开，或许是没控制好力道，那女人连着后撤几步，好在身后有人及时托住她的后背才没摔倒。
不止那女人，就连众人都对祁肆的行为表示惊呼。
想不到温文尔雅，谦和有礼的祁医生，还会对女人动手。
“段念，我警告过你的。”
祁肆连尊称都省了，他的眼神无比狠厉，把女人吓得不轻，游琴不动声色地拉住他的手，将两人手指交握，他总算脸色缓和了些。
“我说了，你下次便能见到我的妻子。”
“是吗？”段念讽刺道，“把你们的结婚证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祁肆大约是被她的话给惹怒了，一脸不屑地冷笑着。
段念耸了耸肩，“因为你们绝对没领结婚证。”
祁肆攥紧拳头，语气冰凉：“再说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
段念没再继续说，她倒不是真的害怕祁肆做什么，而是见到游琴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往后倒。
祁肆很快便接住她，然后弯腰抱起往病房走去，脚步有些慌张。
众人跟着祁肆身后走，临走前还有人特意提醒段念。
“别再执着了。”
“我也不想啊……”
段念抓耳挠腮，最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总会过去的。
……
……
……
等游琴睁眼时，已是凌晨四点，祁肆一直守在床边没出去。
“怎么黑了？”
游琴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天，睡了太长时间，她有些迷糊。
乍一看，这里是祁肆的家。
“你睡了很久。”
“粥熬好了，我去给你端来。”
似是不想让游琴察觉出他的疲态，祁肆立马起身往厨房走去，粥还是温热的，他用勺子盛出小碗。
感受到一双手抚上腰间，后背被柔软的唇轻吻着，祁肆将粥放下转过身，垂眸间便见游琴痴痴笑着。
忽地，他心跳漏了一拍。
“再过几个小时，民政局就开门了。”他脱口而出。
“嗯。”
游琴的反应有些平淡，这让祁肆非常不安。
抛开这个问题，当发现游琴赤脚踩在地板上，他内心满是怒气，但还是先将游琴抱到沙发上坐着。
“祁哥，我不冷。”
游琴像小猫似的将头赖在他颈窝，这副模样让他心顿时软了，祁肆摸了摸她的头，总觉得她最近愈发主动，却对其余只字不提。
“阿游，我们……”
“祁哥，还记得日记上写了什么吗？”
游琴倚在他怀里，身上的红裙被睡得满是褶皱，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美观，她白皙的小脚没有一点血色，身材更是瘦得过分。
她的肩膀硌得祁肆有些疼，“记得。”
“祁哥，我们做个约定。”
“好。”
“我还没说什么约定。”
“都好。”
祁肆脑袋在思考该怎么给她补身子，她却欺身而上，眼神充满侵略性，似是要将眼前之人拆之入腹，眼底是数不尽的欲望。
“祁肆，我们真正地在一起吧。”
祁肆耳根泛红，双手护住她的身体，以防她摔倒，知她最近总算将心打开，却也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着急。
他的胆子倒是变小了。
“乖，等我们领了……”
“不要。”
祁肆皱眉，嗅到一股不对劲的气味。
游琴露出怀疑的表情，“祁哥，你不会是不……”
祁肆被她的话惹得羞恼至极，搂住她的细腰将人摁在怀里，为了不让怀里的人再胡言乱语，他低头咬住她的耳根。
游琴果然怔住不动。
室内的温度开始渐渐升高，就连窗外的风都是燥的，汗珠滴落至她肩头，喷洒出的呼吸烧得她的脖颈极热极热。
“天气预报说今日有30℃。”
祁肆松了松衣领，脸颊透着薄红，额间也冒出细汗，他僵硬地岔开话题。
“天气预报从来不准。”
她的红唇艳丽夺目，唇角擦过祁肆的墨绿衣领，留下格外显眼的痕迹。
“领子脏了。”
“你今天一直穿这件衣服。”
她突然有些伤感，祁肆以为她误会了什么，又想到早上那件事。
“服装店的销售人员说，这件衣服很适合我，所以就买了。”
祁肆认真解释，默了，他接着说：“最重要的是，她们说……”
“喜欢的人一定会爱上你。”
“我信了。”
游琴指尖攥紧他的衣角，细微的颤抖还是被祁肆察觉到了。
“我好像从未说过……”
“我喜欢你。”
游琴被这句话打得措不及防，这时就算她想逃也逃不走了，刚刚的无赖劲儿，也已经让祁肆治得服服帖帖。
她坐正身体，不再缠着祁肆。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答应与我做一个约定？”祁肆挑眉望着她。
“好。”游琴自是不认输，“答应你一百个也没问题。”
“我只有一个。”
祁肆眼中仿佛藏着一捧永不甘熄灭的绪火，他轻吻了吻她的指尖。
“不要离开我。”
“可以吗？”他语气祈求。
游琴捧住他的脸，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祁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再没后顾之忧。
“粥冷了。”游琴揉揉肚子。
“我去热热。”
祁肆刚起身就被她拉住手腕，“怎么了？”
“我困了，祁肆。”
看得出她没有什么胃口，祁肆只好抱着她重新回房。
游琴躺下后，困得眼睛眯起，但依旧抓住他的手腕不放开。
祁肆抿着唇不语，最终还是掀开被子躺下去，陪着她入睡。
游琴贴在他身边，一脸满足地闭上眼睛，呼吸声渐渐平稳。
就在祁肆以为她睡着时，一道没有重量的声音飘入耳中。
“祁肆，陪我去把日记里的愿望都完成吧……”
“完成后，我们就去民政局。”
祁肆侧头望着她安静的睡颜，她并没有睁开眼睛，可祁肆还是看见了她浸湿的眼角，泪还是滑落。
她在哭什么呢？
祁肆圈住她的身体，深吻着她的眼角想拭干泪，不觉重了力道。
“好，明天就去。”
游琴抱住他的腰身，倚在怀里。
这一觉睡得无比昏沉，失去意识的瞬间很可怕，黑夜会吞没你的身体，但只要还有明天，就能再见光明。
祁肆第二天再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荡荡，温度是冰冷的。
他懊悔自己不该闭眼。
急匆匆从房间走出客厅，才发现那人正站在阳台吹风。
游琴双手搭在栏杆，仰头享受着夏风的洗礼，裙摆被吹起弧度。
看到她好好的站在那，祁肆紧绷的肌肉才渐渐放松。
“怎么不多睡会儿？”
“想看看日出。”
现在时间是早上八点，日出早就过去，不知她在这里站了多久。
游琴转过身，锁骨中间多了一个明晰可见的纹身图案。
祁肆瞳孔颤了颤，这个图案他记得很清楚，祁肆陪她去纹的。
“你什么时候纹的？”
游琴抚摸着锁骨中间形似太阳的图案，并看向太阳的方向。
“你不记得了吗，还是你陪我一起去纹的呢……”
祁肆怔在原地，他当然记得，只不过他突然有些诧异。
也许，是他没注意这个纹身。
游琴张开双手扑向他，搂住他的脖子紧了又紧，放肆感受他的体温与气味。
祁肆稳稳接住她的身子，她主动又热情的样子，让人心痒难耐。
可他心头总有一丝空缺，所以，为了填补这块空虚的地方，他需要人陪着，而这个人只能是游琴。
他变得敏感、脆弱、不堪一击。
“祁肆，我想去学校看看。”
“为什么？”
直到听见她这句话，祁肆那块空缺的地方开始延展，他不想去学校。
游琴看出他不太情愿，于是郑重其事地对着他说道：“那是我们最开始的地方，最终我们也要到那画上一个句号。”
“不。”
听到“句号”这两字，祁肆马上出声反驳，他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
祁肆很少会表现出激动的模样，好像每次都能让游琴看到。
“好……”
祁肆还是答应她了，游琴展露出轻松的笑颜，像是完成一个重大任务。
午饭后，他们才出发去学校，游琴专门收拾了一顿自己的装扮。
“好看吗？”
游琴从房间里出来时，身上不再是一袭红裙，而是纯白无瑕的连衣裙。
她望向祁肆，他今天也不一样，还特意换了套黑色的西装。
“很美。”祁肆只看着她。
“那，我们走吧。”
“好。”
今天是周末，到学校时都没有看见学生，祁肆和门卫说明情况后才得以放行。
进去后，才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太大变化，变了的是人。
祁肆攥紧她的手，一路跟着她走遍校园的角角落落，连草木也不放过。
直到树下，游琴才停住脚步，她松开祁肆的手，在那棵树下坐下，也不算白裙是否会被泥土弄脏。
手心空荡，祁肆的心也空了。
“还记得这棵树吗？”
“记得……”
祁肆同她一并坐下，回忆起来。
“这是我们的开始。”
“祁肆，我的遗憾完成了。”
游琴的声音断断续续，但那并不是害怕或是什么，而是放下。
“锁骨的纹身，里面藏着两个数字，你能不能猜猜是什么？”
“……”
见祁肆咬紧牙关，她也不气，倾身凑过去吻住他的额心。
“原来，吻再多次，都是不够的……”
“祁肆，我们这样……”
“也算礼成。”
她失去力气趴在祁肆怀里，声音渐渐消失，直到最后，再也听不到。
祁肆紧闭双眼，泪抑制不住落下。
原来，她哭是因为这个……
锁骨纹身藏着两个数字。
一个是7，一个是4。
故事的开启，也是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