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风刮得格外强烈,学校周围的路边摊被吹得七零八乱,但并不影响学生们排队买早餐的热情。

只见一道身影放肆狂奔,终于在校门即将关闭前踏入进来。

“同学,这是你本月第29次踩点,你即将迟到,请尽快进教室。”

站在门口的学生会成员好心提醒3面前的短发女生,他见那人慢悠悠地从书包里拿出校服外套,丝毫不慌。

“还有三分钟就打上课铃了。”

“谢谢。”

游琴将外套系在腰间,要多随意有多随意,她轻轻点头以示感谢。

这一个月,她从没穿过能露出锁骨的衣服,避开大家的视线。

她用三分钟跑到教室门口,成功吸引了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

果不其然,她又被罚站走廊。

老师对她很生气,当着所有同学的面狠狠训斥她,说她不守纪律目无尊长,不将老师的话放在眼里。

事实上,她确实没放在心里。

转身时她对上祁肆的眼睛,是一种深不见底,让人无法捉摸。

她唯独不敢正眼与他对视。

游琴站在走廊外,听着从教室里传出来的朗朗书声,闭上双眼。

过了许久,就当她以为自己将要睡过去时,铃声震醒了她。

她睁开双眼,一张从容冷静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又是祁肆。

游琴微微张唇,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一道不美妙的声音打断两人微妙的气氛。

“游琴,你昨天什么意思?”

她一看,是个不认识的男生。

“你是?”

“前不久你是不是在食堂欺负我们班的女生了?”

那个男生又高又瘦,就是面相看起来过于刻薄,一看就不是好人。

游琴仔细回忆了下,她在食堂好像是和一个女生有过争执。

她好好排着队,那女生突然插到她前面来,她没说话直接插回去。

结果那女生就不乐意了。

问她为什么要插队。

游琴觉得好笑,反问:“同学,你是在贼喊捉贼吗?”

女生占不到理,就拉上自己的朋友一起来语言围攻。

游琴心生不悦,扯着她头发拉到队伍末尾让她重新去排队。

现场不少人围观,最后女生哭着脸逃走,她前后的女生离她老远。

仅仅一个月,那些人对游琴的评价就是疯子,简直无人能及。

能动手就不动口。

游琴只想说,她又不是君子。

至于她为什么会疯,大概是因为她没什么可在意的事物……

人嘛……

游琴收回思绪,对那人点头。

“对,我是欺负她了。”

“怎么?要替她讨回公道?”

她背靠墙作双手交叉状,歪头询问。

那个男生见她无所畏惧的模样,心生犹豫,听说她和男生干架也不弱。

校内斗殴是不允许的。

被记过处分的话就不好了。

“你是不是应该向她道歉?”

“哈?”游琴不解。

她不想和此人沟通,原打算直接转身离就走,碍于祁肆在这里,她还是好声好气回答了几句话。

“该道歉的人是她吧。”

“我只是教她如何排队。”

“你不会的话,我也教教你?”

那男生被游琴的话吓到,以为她又要动手,立刻后撤两步。

他瞪着眼,“我已经告诉老师了。“

“哦。”

“……”

看游琴依旧没反应,他气得涨红脸,“你这种人一定会被开除!”

“哦。”

游琴目送男生狼狈的背影,拍了拍背后的墙灰,祁肆还在望着她。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锁骨,眼神没有停留在祁肆身上。

毕竟,她已经疯了。

面前的人轻如蜉蝣,祁肆伸手想拉住她的手,却神奇般穿过去。

!!!

游琴察觉到祁肆的动作,反应迅速地佯装刻意躲避。

祁肆愣了愣,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游琴满脸不耐烦,这个月她已经尽量回避与他的接触。

她现在被贴上不良少女的标签。

和祁肆这种人沾不上半点干系。

在外人看来,两人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祁肆是带着光的。

而游琴,渺小如尘埃。

祁肆见她这般眼神,终是没再上前。

感受到祁肆放弃的情绪,她露出微笑的表情,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慢慢剥开糖纸将糖扔进嘴里。

没人注意,她微颤的指尖。

糖纸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等人走远后祁肆将糖纸捡起。

他将糖纸折好,放在手心。

自从回来后,他叹气的次数比在医院就诊的次数还要多。

这次的病人,可比以往要难很多。

若失败,便只有死路一条。

祁肆握紧手心,目光如炬,即使世界崩塌,也要搏上一搏。

……

嘈杂的音乐声,糜乱的环境,身处在酒池肉林,麻痹全身感官。

游琴坐在吧台角落,与这里简直是格格不入,她只点了一杯水。

像这种小酒吧,不查身份证。

轻轻松松就能混进来。

她今天没有穿高领的上衣,特意将锁骨的部分显露出来。

锁骨中间形似太阳图案,画风潦草随性得像水墨画,不细看的话便无法窥见那若隐若现的字母。

炫彩的灯光晃得眼睛生疼,感觉要把人闪瞎,她起身准备离开。

“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呢?”

非主流的发型,精神小伙的穿搭,游琴忽略这群社会少年。

带头的黄发小子上下打量着她,游琴冷冷看了一眼,胃里翻涌。

她又有点想吐了。

她瞥见旁边桌上摆着空酒瓶,预谋什么时间点行动好,有人将手伸向她。

结果扑了个空。

游琴果断后退拿起隔桌的空酒瓶,她用力敲向桌沿,酒瓶裂成两半,一半被她握在手中。

声响吸引了不少人,她的狠话还没说出口,竟先看到自己的表弟。

游风才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完全没料到会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与游琴会面。

……

处理完这事,游风将她带出酒吧,实际上那群小伙也被游琴吓得不轻,他们只是单纯想打个招呼。

“你最近变了不少。”

“变了多少?”

游琴下意识去抓兜里的糖,才想起来这不是学校,她穿的也不是校服。

今天是周末,顾春意约她出来,她拒绝了邀请,独自潇洒。

游风掏出口袋的烟,抖出一根递到游琴面前,示意她拿。

游琴摇摇头,“我不抽。”

“装的不像,还得练练。”

游琴听懂游风话里有话,也没有反驳他的意思,只是低头看脚下黑影。

游风点燃香烟,吸了两口。

“烟的味道很难闻,希望你永远不要有尝试的那一天。”

两人在漆黑无人的街道散步,她很少和游风有接触,最近较为频繁。

“敢纹身,胆子不小。”

游琴没有解释,只是轻抚锁骨处。

“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你问这个做什么?”

“纯属好奇。”

“……”

见游琴无心思回答,他也不多问。

黑夜中她的身影越来越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不见。

如果这时有一阵风,定能将她吹走。

“今年过年,你回家吗?”

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在游风不解和疑惑的眼神中,她又说道:“也许,今年我没办法……”

“什么?”

“没事。”

游琴只说让他多回家看看。

游风满头雾水,而她似乎已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

“过几天考试,我回家复习了。”

“复习?我还以为……”

游风掐灭手中的烟,隔着几米远精准地丢进垃圾桶。

“这和学习好坏无关吧。”

“我先走了。”

游风看见她的背影如此孤寂,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酸胀感。

就像是有什么感应。

罢了,只是触景生情。

……

次日,不出意外的,游琴又是踩着点踏进教室门口。

不出意外的,她走廊罚站。

班主任头疼地望着游琴,她有些后悔当初的约定,只要成绩不下滑,就绝对不会请家长。

的确,她的成绩反而有所提升。

但这不能成为她在学校极度猖狂的理由,简直是为所欲为。

每天踩点算小事,但已经有很多外班老师报告游琴的斑斑劣迹。

作为老师也是要面子的。

“游琴,你再继续放肆下去,我只能叫你的家长过来处理。”

游琴立马挺直身板,有些不悦,但没敢反驳面前的人。

“知道了。”

饶是她再放肆,也怕叫家长。

她的父母,可是完全不知情。

游琴听了整整一小时的念经,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进教室时,全班同学都看向她,她理所当然成为众人焦点。

过了几秒,没人再看她。

毕竟,他们都怕,谁知道她一个发疯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游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趴到桌上睡觉,顺便拿书盖在头顶。

中午还有时间够小憩片刻,她刚闭上眼就被人推了一把。

游琴带着气直起腰,定睛一看原来是林危静,找她干什么。

“有事?”

林危静站在旁边犹豫着,见游琴的眉头越皱越深,也有点怕。

虽然之前和她接触,感觉她只是比较冷淡话少,不爱与人交流。

现在也不爱交流,直接交手。

“你最近怎么不去话剧社了?”

游琴用力合上书本,侧身抬眼,“最近没时间,忙着学习。”

林危静现在的同桌是祁肆,她发现自从游琴不去社团,祁肆也没再去过。

她问过祁肆,得到的回答与游琴别无二致,连借口都是相同的。

但她发现这两人最近都没再往来。

“社团现在参与的成员少得可怜,你们不来,都没法排练。”

你们?

游琴将目光投向前方,那人还在认真做题,并未发现她的注视。

“学校要搞迎新会,社团又有新本子出来了,你也看看吧。”

林危静将剧本放在她桌上,也不管她会不会同意,转身走了。

游琴低头看见这白纸黑字,封面的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暗恋桃花源。

真巧,她曾在剧院看过这个话剧。

游琴把剧本卷起来放进抽屉,继续趴下睡她没睡完的午觉。

二十分钟后,上课铃响起,游琴依旧没有醒,老师从门外进来。

那老师走到讲台,往下扫视两眼,只有游琴还趴在桌上睡觉。

“谁去叫醒她?”

游琴没有同桌,更何况现在也没人愿意帮忙叫醒,只等看好戏。

这时,座位上的祁肆动了动,他慢慢起身,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

游琴的脑袋埋在臂弯里,一只手放松地下垂在外面,睡姿极其乖巧。

呼吸浅浅,目光灼灼。

祁肆蹲下身体平视她,抬手轻轻推动她的肩膀,在被挡住的地方,她下垂的手正被悄悄握住。

“醒醒。”

老师看到祁肆的行为,总觉有些不妥在身上,想大声喊醒游琴。

没等她喊游琴就醒了,不过她还没清醒就先下意识甩了祁肆一手。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游琴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祁肆撇开头,眼镜被打落在地,游琴弯腰捡起查看,没有损坏。

她用衣袖将眼镜擦拭干净,祁肆站起身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游琴脸色微红,有些尴尬。

她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被奇形怪状的异形生物缠住不放,她跑啊跑,好不容易才跑到有人有光的地方。

“不好意思……”

游琴主动起身去门口罚站,她将眼镜递给祁肆,不敢直视他。

巧的是,梦里人群中第一眼便出现祁肆的模样,让她在睁眼之后,竟有些分不清是梦是真。

祁肆接过眼镜重新戴上,碍于老师还在台上,与她擦肩而过的那瞬间,在她耳边迅速说了一句。

游琴脚下宛若生风,健步如飞。

祁肆眼含笑意,没有错过她耳根透出来那一层薄薄的粉色。

游琴蹲在走廊,回忆刚才的话。

“眼镜于我意义非凡。”

她触摸纹身,“何尝不是。”

游琴叹了一口气,如果给她的时间不多,那为何不把握好现在。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假如,只剩三天光明。

光明,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