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
司马元显拍案而起!
开什么玩笑,王愔之上位,他与父亲还能有活路么?
却是出乎他意料,殿内群臣并未接腔,只以奇怪的眼神望向了他与司马道子!
渐渐地,司马元显回过味来,额头青筋暴突,五指紧紧攒成拳头。
陈郡谢氏的家业多在会稽,怕是已被贼兵糟蹋的不成样子了,若非心有怨恨,谢琰又哪来的胆子提议由王愔之督义兴军事?
尚书令王恂向上拱手:“天下板荡之际,我等士人,应相忍为国,以剿灭贼寇为要务,臣观王愔之乃知兵之人,实不应教贤才遗于乡野,请主上酌才使用!”
这等于是指着司马道子父子的鼻子骂了。
琅玡王氏在会稽的产业,也有不少啊。
“臣附议!”
“臣附议!”
阶下群臣,纷纷附议。
司马道子父子二人均是面如铁色,看着那一名名站起来拱手的贵人,眸中交织着愤怒与恐惧。
孙恩作反,多少人为此而破家?
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征调乐属。
在公卿士族的眼里,这是相王父子为逞一己私欲闯出的大祸。
而且他们并不信任刘牢之,推王愔之出来,是为掣肘北府军,以免北府军势大难制。
在士人眼里,王愔之才是自己人啊。
“罢了,罢了!”
司马道子瘫倒在了坐席上面。
明摆着,父子俩已经失去了对朝堂的控制。
不过司马元显仍不服输,还有刘牢之的北府军可以倚仗。
即便刘牢之是只恶犬,随时会反咬他一口,可是刘牢之好歹受了他的官爵,就看此人要不要脸了。
王神爱眸光微闪,这已经是她不止一次在朝堂上听到王愔之的名字。
要说王愔之的经历,挺传奇,也挺励志的,硬生生从死地中脱逃,还占据了阳羡。
朝堂衮衮诸公也不是傻子,稍作打听,就能探得阳羡发生的事,这叫谋反。
不过谁也不愿把事情做绝,背负骂名。
王恭的死确实是有价值的,为王愔之刷了一大波同情分,只要他不是弄到天怒人怨,很多士族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他。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他没有太原王氏这层皮,以他在阳羡的所作所为,不出旬日,朝廷就会发大军来围剿他。
更有可能的是,他根本走不到阳羡,在路上就被人干掉了,即便智计百出破了城,城内的豪强大户也会死战不降。
身为高门甲族,天生贵种,很多在现代人眼里匪夷所思的行为,搁他身上,理所当然。
王神爱秀眉微蹙,不是很爽。
万一王愔之平了乱子,那她的大毁灭计划岂不是半途崩殂?
不过群臣那灼灼的目光还是让她顾忌。
‘罢了,罢了,就当是看在谢家妹妹的面上,给他一个机会!’
王神爱说服了自己,轻启朱唇:“可!”
……
夜色渐渐深了,朝廷旨意当晚以快马分别直趋京口与兴义。
而阳羡城下却是战事重开,由于城濠尚未疏浚,贼兵冒着箭雨,将一副副梯子架上那低矮的城头。
徐道覆还伐来巨木,专用于撞击城门。
夜战与白天相比,因视线不清,很多时候只能随左右一起行动,伤亡更加惨重,尸体成片成片的堆积。
战鼓声毫不停歇,各种咒骂与喊叫夹杂在一起。
城池上方,飘浮着一股混夹着血腥味的奇特臭味。
“啊!”
“啊!”
“我的眼睛!”
“我看不到了!”
突然城头,趁着顺风,洒下一筐筐的生石灰。
顿时,城下的贼兵遭了老罪。
生石灰遇水,会释放巨大的热量,生成熟石灰。
很多贼兵的眼睛被迷了,与泪水反应,顿时又红又肿,睁不开来,凭本能往回跑。
“嗖嗖嗖!”
后方一枚枚利箭来,夺去了一条条的性命。
战线以城墙为中心,反复拉锯,不时就有贼兵冒着箭矢、硫酸手雷和石灰,登上城头搏杀。
气氛已经白热化,飙升的肾上腺素,有效地缓解了疼痛。
“轰!”
“轰!”
喊杀声中,不时传来撞击声,城门上的铜钉都被震的脱落。
却是猛然间,一阵惊天巨响传来,伴随着震天的欢呼声。
“破了,破了!”
“杀啊!”
两片城门被巨大圆木撞开,向城洞内侧重重拍去,漫天灰尘中,条石、碎屑、砖砾洒落一地。
还有人收不住去势,一头扎入甬道,被埋在了乱石堆里。
为攻破城门,贼兵足足付出了近千人的代价。
如今看来,值!
“都督,城破了!”
许允之抑制不住兴奋的大声叫唤。
不仅止于他,所有人都是脸面布满了喜色。
“好!”
徐道覆也猛叫一声好,啪的一声,双掌重重一击!
一般来说,城门被破,就意味着城池陷落,不怪徐道覆如此乐观。
可是笑容还未敛去,门内数十军卒,推着辆巨大的塞门刀车冲了出来。
塞门刀车专用于堵塞城门,车前置有数层横木挡板,缝隙中镶有一排排的尖刀,明晃晃,亮晶晶。
数十名想抢头功的贼兵当场被尖刀扎了个透心凉。
伴着一声号令。
弩手登上塞门刀车,向前扣动扳机。
“啊啊!”
惨叫四起。
随即弩手退去,换弓手登车,也不用瞄准,只朝黑暗中放箭。
箭矢入肉的哧哧声清晰可闻。
不过贼兵很快调整过来,撑着盾,往里面冲。
“当当当!”
有钟敲响。
弓手退却。
换成披上铁铠的枪兵登车,分据车辆各处,挺枪刺击。
有本队队主登在高处,吹着横笛。
每有笛声吹响,枪兵就整齐划一的向前刺出。
事实上,塞门刀车并非将门洞塞满,而是推至门洞中间位置,让贼兵冲进来。利用门洞的狭窄,限制敌军兵力。
臻使塞门刀车的正面,始终只有十来名贼军,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尽管冲进去可以拥有褚灵媛以及丰厚的赏赐,可塞门刀车就如同一道天堑,除了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谁都没法跨越半步!
又因城门洞堵塞,门外聚集了大量贼兵,进不得,退不得,大声喊叫。
突地一声梆子响。
城头有箭雨洒落,还有硫酸手雷和一筐筐的生石灰倾泄而下。
顿时,下面哭爹喊娘,惨叫声不断。
聚集的人群轰的一下炸开,向回逃窜。
虽然又被一阵乱箭射了回去,却是踟躅不前,如磨洋工般,拍着刀鞘大喊大叫,甚至连火把都扔了,让后面看不清。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军心散了。
不计伤亡地猛攻是把双刃剑,燃烧的是激情,一旦不克,反噬立至。
徐道覆在后面看的心急如焚,就差一点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