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农历年初便是各地青年外出务工的最好时机,各地青年陆陆续续的从家中出发。可现今的时代早已与前些年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全球局势的不稳定导致经济形势的下滑,这样的状况对于普通人来讲便是就业的压力直线上升。
安华一家,居住这天海市最南端的大山之中。天海市四面环山,山中有着大大小小的村落。村民们靠山吃山,大多都凭借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种田养牛维持生计。而天海市也凭借着这项资源成为全国著名的旅游城市。
年关一过,安华便从家中收拾行李准备外出务工。这时间的大山村还纷纷淋淋的飘着小雪,这样的天气若是没什么事情,人们大多都一整天足不出户。相比过年时现在的村子便显的无比安静,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公鸡的啼鸣才增添几分生气。
清晨六点,母亲赵丽梅就早早为其搭锅煮饭。赵丽梅与他父亲安建国是从小父母辈所定的娃娃亲,两人虽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但其父亲一生工作勤勤恳恳以绵薄的收入扛起一家,生活上母亲也将一家老小照顾的细致入微,安华的童年生活虽然不富裕但也算的上幸福。
今天的安华心情有些忐忑,即将远行的他对于未来未知的生活既充满了期盼也有着不安。刚刚大学毕业的他,对于即将面对的花花世界感到迷茫同时又有着些许的兴奋。这种兴奋感像极了小孩子第一次单独出门玩耍的感觉,不过在他心中已然明白,现在的他需要开始承担家庭的责任,既是为家人父母,也是为自已。
“安华,起来啦。起来吃吃饭,一会让你爸给你送到车站去,今天外面下雪,你们得早点出发。”赵丽梅朝着安华的屋内喊去。
“你现在可不比以前上学啦,到了外面干活工作尽量赶早不赶晚。为人处世要圆滑,赚多少钱都行,练练自已的处事能力....”今天的赵丽梅相比以前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一边替安华往桌子上端着饭菜一边絮絮叨叨叮嘱着自已即将远行的儿子。
“知道啦,妈。你就放心吧,这大城市机会多的是,况且你儿子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不管怎么说,我也该出去看看,总不能一辈子在这大山里呆着吧,你就放心好啦,我亏待不了自已的。”安华提起收拾好的行李走出房间。
安华看了看母亲,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从小到大居住的房间,心中五味杂陈。
“我爸呢,不是一会他送我去车站吗?”
“你爸去你王叔家取酸菜去了,咱家年前弄的酸菜都被你俩过年的时候吃完了,不是想着你马上要出门了,咱这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可你要出了门,再多钱你也吃不到不是。”赵丽梅放下手中正洗的衣物站起身,捶了捶腰。看着即将远行的儿子,这几日心中的千言万语,一时间却哽在喉中,一句也说不出来。
安华从小便随母亲,心思细腻,一眼便看出了母亲心中的难过与不舍,于是便安慰道。“妈,我出门后你和我爸你俩好好照顾好自已的身子,别一天天把自已弄的那么累,过几年儿子混好了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我以后还指望你俩帮我带孩子呢。”
赵丽梅看着笑嘻嘻的安华不禁也乐了起来,“好好好,妈就等着以后跟你享福,等着抱孙子。”
無錯書吧静。
此时母子二人都心照不宣的用沉默来克制这离别前的不舍,离别的感伤即使再怎样掩盖都无法抹去。
此刻,父亲安建国回来的脚步声打破了母子二人的沉默,“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把这个装上。”安建国放下胳膊上挽着的竹筐,从里面拿出几罐农村自制的酸菜放进安华的行李中。
“到那边朋友联系了吗?”
“联系了。”
在大山里呆了一辈子的父亲没有看过大山外的景色,不了解儿子心里的伟大理想,也不明白这山外和山中对儿子来说究竟有着多大的不同。
“我和你妈我俩就在这,不行就回来,听到没!别在外面给老子丢脸,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人,别丢了我们大山人的魂。”
这次安华不同以往听到父亲训诫时的不耐烦态度,他明白这是父亲对他的期待,也是一位在大山里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的告诫。
“爸,你放心吧,儿子记住了。”
安建国见这平时的混小子此时如此的认真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安华的肩膀说道,“混小子终究是长大了,出去之后常给你妈打打电话报报平安。”
“嗯!”
从安华家里到最近的县城汽车站中间有着不少的路程,父子二人先徒步至村口后又顺着村里赶往集市进货的商店老板不知经了几手的面包车赶向县城去,面包车绕着山路一路颠簸,从早上七点一直开到中午11点多才到达县城。
不经常坐车的安建国哪里受到了这山路的盘旋,再加上进货的商店老板二把刀的开车技术,开车时猛时慢,一下车安建国便面色不好。
安华看到晕车的父亲不禁心疼起来,“爸,你没事吧,坐这歇息会。”安华指了指路边的台阶说道。
“您坐这歇会,我给您买瓶水去。”
“买啥水呀,谁家喝水还花钱啊,混小子你是有钱的不行?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花,明白不?”安建国一听要花钱买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对于一辈子节俭生活的老农民,买水这件事情便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奢侈,一种跨越阶级的奢侈。
“我不是看您难受嘛。”
“我现在不难受了,走吧!”
父子二人在车站买了最近一班去往天海城的汽车票后便在候车大厅里等待发车,县城的中心汽车站人群熙熙攘攘,看起来热闹非凡,叫卖的,买票的,找人的,送别的....这场景不禁让安华想起年前回家时的自已,同样的地点相同的环境,仅仅是过了个年,短短十多天的日子,心情竟是如此的天差地别。
“以后的我也会同他们一般吧,为了生活而忙碌,再也不似从前。”安华坐在父亲旁想起了孩童时的自已与父母曾经的点点滴滴,心中的不舍随着往事的一件件浮现而无法抑制。
安华此时握紧着拳头,背对着父亲。他仰着头,看着车站的天花板极力控制着自已的情绪。不忍去看,不忍去细想曾经那个身强力壮,每天都有着用不完力气能扛起整个家的父亲,在他不经意间慢慢老去。
汽车发车的时间到了,安华提着行李低着头向前走着,像是想摆脱什么一般,又像是在逃避什么。此时的他像一个受了委屈还固执着不愿承认的孩童,一声不吭的闷头走着。直到走到车前,他也只是仅仅回头丢下一句,“爸,我走啦。”
安建国看着即将离开的儿子,沉默着点了点头,一会儿又拿起手中戴了多年的旧毡帽朝安华挥了挥后便转身离开了。
父子二人的分别往往都是无声的,这无声对他两人来说竟是如此的轰鸣,如同惊天的闪电般将他们劈开,分离。这闪电劈开了父与子,孩子与家乡,也劈开了安华与过去的自已。
安华红着眼眶看向窗外,这时窗外的雪花陡然增多了,远远近近模模糊糊,打得这车窗也模模糊糊。让这离家的青年,看不清这小车站,看不清这小县城,也看不清窗外那个与他分别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