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屋檐上。

“嫣儿,我回来了,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男子打着伞提着东西匆匆忙忙回来。

女子本打着伞在门口等着他回来,看到他温柔上前用手帕擦拭他脸上的雨水。“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去买糕点。”

男子十分高兴如献珍宝的捧着糕点说:“你不是说喜欢这家的糕点吗?我下了学就立马去排队了。”

女子感动的挽着他向里走,“下次不要这样了,糕点家里还有。进去吧,饭都准备好了。今日,学习可还顺利?……”

俩人的身影逐渐隐匿在回廊。

旬假—

男子在书房里学习,女子在旁边磨墨。男子学习完抬头和女子相视一笑,似是想到什么。便问道:“祖母最近没有为难你吧。”

女子摇摇头:“没有,祖母其实是个纸老虎,刀子嘴豆腐心,我都懂。”

男子:“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又都不做声了,岁月静好。

吃了中饭,男子带着她一起在院子里种下了一棵树,说这是他们的定情树,她们要在这棵树的见证下,一起白头偕老。

中秋节—

府里张灯结彩的,丫鬟指挥着挂上红灯笼,:“左一点,左一点,待会老爷夫人要回来了,都动作快一点。”

女子本是高门大户,言行举止得体,经过些月的相处,祖父祖母已经完全接受她了。

此时正站在门口和男子一家人一起迎人。

天色逐渐昏暗,月光隐隐出现,一辆马车从远处小路驶来。

老夫人杵着拐杖赶忙上前,老爷子就站在远处观望。一位穿着华丽,脸相泼辣、手戴玉镯的夫人下来了:“阿母,阿公,文哥,我们回来了!”

一位长相严肃的老爷子从车上下来了叫道:“阿爷,阿母。”

老夫人很是激动:“好好好,回来了就好,累了吧,快快,进家门。”

夫人和老爷在众人的簇拥中进去了,夫人进去时注意到了儿子后边的女子,不过也没来得及问什么,毕竟现在是阖家团圆的好时候。

吃饭时,祖父让两个孩子一块上桌吃饭,夫人这才想着问:“这位姑娘是?”

男子抢着回答:“母亲,等我们吃完饭我再和你们单独说好嘛?”

祖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示意祖母别插嘴。老爷倒是瞪上了儿子,以为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还带回了家,一脸不高兴,感觉时刻要爆发了。

吃完饭,老爷坐在书房主位,夫人在身旁站着捏着帕子说:“文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宋文“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父亲,母亲,从小到大我都没求过你们什么,我只求,你们能留下她,做我的妻子。”

老爷听了把书一把扔到他头上:“混账,你说,她是谁?是不是你从青楼里赎出来的,我告诉你,你祖父祖母纵容你,我可不会。”

夫人见了是心疼的很,:“哎呦,老爷啊,你这是做什么,等文哥儿解释完嘛。”

等文哥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老爷的火气渐渐平息,夫人:“真是可怜,不幸,这姑娘是个好姑娘啊,老爷你看看你,太冲动了,还没等文哥儿话说完你就动手。”

老爷脸上有点挂不住:“咳咳,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为人清白就行,婚事你自已说了算,我只有一点,必须考上。”

陶嫣性格温柔、大方,足足的大家闺秀,很是讨人喜欢,又对胭脂水粉有些研究,很快讨得夫人的喜欢。

夫人整天笑的合不拢嘴,念叨着想让她快点嫁入她们家,女子这时总是羞红了脸。

而老爷却怕男子耽于情爱,告诉他,唯有他考上榜才能答应成亲,男子久久没有功名却和女子未婚先孕。本在宅子里,左右传不出去。

然而,女子一家翻案,她的父亲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自已的两个孩子,却没有想到,自已的孩子没有进青楼却落得这样的事,未婚先孕!女子父亲觉得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败坏门楣,不知廉耻。再说她们家好歹是高门大户,没有给个名分,就这样对自已的女儿,二话没说强硬的带走了自已的女儿。

男子追上门苦苦哀求,父亲告诉他:“想娶我们家嫣儿,没门!我告诉你,嫣儿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委身于你,孩子我会让她打掉。然后给她在我的门生中择一门好亲事,你们小门小户的根本就攀不上我们家的门楣。”

男子回到家哀求父母,父母带着彩礼厚脸皮上门求亲,没想到被女子父亲骂的狗血淋头,彩礼也被丢了出来关上府门。府外,来往百姓都在看热闹,男子父母脸面都丢尽了,男子父亲本来就是个好面子的人,气的拂袖离去,回到家告诉他:“哼,你以后不要在想着她了,我们家高攀不上,我会给你另寻一户平常人家的姑娘,你就给我好好读书,死了这条心。”

夫人固然是喜欢这个姑娘,但是此事一出她也没有办法,男子整日郁郁寡欢,整日坐在树下发呆。后来不久,祖父也出了事,病逝,男子更加难过,他整日在想,女子是否真的不喜欢他,只是委身于他,不然为何孩子说打就打,也不和他联系。

后来,老爷给他介绍了一门婚事,强硬的逼着他成了婚,他娶了一个温柔但死板的姑娘,不像陶嫣那般鲜活,有趣,温婉,漂亮。他一点也不喜欢她,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甚至成婚后一年都不愿意和这位姑娘洞房,他总是在想陶嫣,想着陶嫣的一颦一笑,想着她们死去的孩子。

后来,老爷就带着一家子离开了古宅,去了老爷当官的地方,可是荒山上没有几户人家,举家搬迁,根本就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搬去了哪里。

门灵叙述完毕。

“你骗人,你骗人,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是他负了我。”女鬼激动的叫着。

温绥眼神坚定的看向她:“那你说,事情是怎么样的。”

女鬼说:“我父亲说,他本来只是想为我争个正妻的名分,可是他不愿,还说我已经有了孩子,左右都是他们家的人了,后来,我就得到了他成婚的消息,一气之下,我就打掉了孩子。之后我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来到这,想找他讨个说法,结果没有一个人在。晚上我就遇到了劫匪,他将我杀害,丢弃在了树边。我好恨我好恨,于是我的魂魄就留在了愧树里,等着他回来,可是他如果没有愧,没有错,为何一次也不肯回来看看。”女鬼哭泣的声音悲凉、凄怆,遍布整个古宅。

门灵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门灵,是见证者,在你回来的时候我很真的想告诉你,但那时的我灵力积蓄不足,不能化形,也不能帮助你,害的你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也是罪人,但你不该对无辜之人下手,我能力有限,只能在清醒时砍你的树木阻止你,减轻罪孽,你原先这样好的人,不该如此。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对不起。麻烦你们将整座宅子都烧掉。”说完门灵的虚影也飘散了。

温鲤:“怎么回事,怎么消散了?”

谢宇:“他因这座宅子的风水和人气诞生化形,如今古宅变鬼宅,人去楼空,物是人非,自是消散。”

女鬼还陷入困境,呢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两个商人壮着胆子走上前说:“其实,我们就是宋文的后代,门灵说的都是真的,从小,父亲对我们很好,可就是不爱我的母亲,说不上好说不上坏,好像根本没这个人人存在,我的祖母也不喜欢我的母亲,时常责骂她,我们讨厌你,我们就在想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父亲这么多年都惦记你,郁郁寡欢,他现在病的不行,说想让我们回来找到你们的定情树,撇一支带回去,谁曾想来了就听说荒山上有鬼。”

女鬼听完不知道怎么了,呆呆的:“怎么会这样,我该怨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文哥儿。”

温绥召唤出剑一步步向她走去,“你确实可怜,造化弄人,希望你能赎清罪孽,往生幸福。但你不该伤害那些无辜的人,因果报应,你该走了。”

女鬼激动的摆手跪下拉着温绥的衣摆说:“慢,我有最后一愿。”眼睛恳求的望向俩个商人。

枯树一倒,众人离去,谢宇关上门,虞音放出火符,整个宅子在火焰中消失殆尽。

两个商人回到家,将木钗和枯木树枝带回去,两支木钗是给宋文的正妻刘氏和老夫人的,枯木树枝是给宋文的还带了这样一段话。

“很抱歉,未曾谋面的夫人,让你们活在我的阴影之下,我打扰了你本应该幸福的婚事,对不起。”

“夫人,很感谢你这么多年还记得我,希望你日后能将刘氏看做我对待,来生我们再续缘分。”

其实老夫人不一定是记挂着陶嫣,人总是认为没有选择的那条路是最好的,她对现儿媳不满意,于是总觉得如果是陶嫣就不会这样,想象中的人才最完美。

“阿文,我从未背叛过我们的感情,我是真心爱你的,街上你不嫌弃我的身世,我怎么会嫌弃你的门楣。此世阻隔与误会太多,我们来世再见,我知道爱一个人,就要承担一切,爱上你我就做好了付出万劫不复的代价,不必自责。”

宋文此时已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他躺在床上,泪眼婆娑,嘴角却是笑着的,抓着枯树树枝说:“我就知道,嫣儿,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心动。”后又转头看向刘氏:“对不起,玉儿,是我无能,是我不好,这辈子辜负了你。”

“不,老爷,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刘氏紧紧抓住他的手说着。

宋文松开手,安详的抱着树枝“沉睡”过去了。

夕阳西下,一棵大树下仿佛真的有一个白头发老夫人靠在白发老头身上,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