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之际，感谢姜大人这些日子的照顾。”
“不客气，分内之事。”
成淮钰轻笑一声，低头从袖中拿出了一枚金色的牌子，递给姜流云，“我说过礼尚往来，若日后你来北安，只需亮出这块令牌，别人便知道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姜流云挑了挑眉，她何时与成淮钰成了朋友？她们不一直是合作的关系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去接令牌，“不必，我想我此生大概率不会踏入北安境内。”
若会踏入，那便注定是以侵略者的身份。
成淮钰没有强求，默默将令牌收了起来。
他看向姜流云身后，就见在不远处，姜朔风一直盯着他们这边，好看的脸上冷冰冰的，眼神有些阴鸷。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脑海回忆了一些事。
或许也可以……
随后，只见他低下脑袋，在姜流云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
落日余晖，来往的人并不多的街道上，马车平稳地朝将军府驶去。
马车内，姜流云靠在车厢壁上，上半身只穿着一件染了血的白色里衣，同时，左边血淋淋的胳膊全部露了出来。
姜朔风半蹲着，正在搞弄药瓶，给姜流云处理伤口。
姜流云默默咬着牙，忍着痛，不发出一声痛叫。同时，她也在静静地观察着姜朔风。
“姜朔风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你可多留意些他。“
这是成淮钰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知道，一直知道姜朔风在面对她和别人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她面前，姜朔风是乖巧阳光的少年郎，而在别人眼里，姜朔风是冷漠如霜的美少年。
可……
姜朔风一直安安分分，从未做过什么伤人的事，学的也是救死扶伤的知识。
但……
有些事情总觉得怪怪的。
大牢里，为何贾德会突然去毒杀阿洛？如果贾德没有说谎，在进入大牢后，贾德接触的大牢里的外人只有他们两人？
还有，成淮熠为何会说姜朔风给他下毒？
在阳暮城，她总感觉暮生很熟悉？现在，她想起来，是很像上一世成年的姜朔风，很温柔，一心一意为她着想，有时候也会因此变得很唠叨。
“你不是知道？”
暮生的话在耳边再次响起。
姜流云一时恍惚，望着姜朔风，忽然叫了一声，“暮生……”
姜朔风的动作猛地一滞。
然而，下一秒，他就抬起头来，睁着桃花眸，疑惑地看着姜流云，“堂哥，怎么了？”
“暮生，你知道暮生吗？”
姜流云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地盯着姜朔风的脸，不想错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就见姜朔风垂眸思考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知道，师傅和我提过，暮生是世间最擅长用毒的人，将毒药用得出神入化。”
姜流云问：“那你会用毒吗？”
姜朔风没忍住笑了起来，看着姜流云睁大的眼睛，认真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医者，可救人，亦可救人，我当然也会用毒。你突然问我这个，是怎么了？”
说着，他忽然凑近，两人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姜流云的呼吸有些重，呼出的气热热的。
“没事。”姜流云眨了眨眼，扭过头去，“就是忽然想起了阳暮城中一些事，所以问问你。”
姜朔风靠得太近，因为心虚，她心跳也不由加快。
“姜朔风，你是我在这世间最珍重，最信任的人，所以你千万不要骗我。好吗？”
听到这话的瞬间，姜朔风脸上的表情冻住。
空气突然安静。
两人沉默了一会，是姜朔风先开的口，“有些时候，谎言往往是一种保护。”
他的意思是，他骗过她？姜流云眸子黯淡下来，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堵得慌。
道理谁都知道。
可……
她一直以为姜朔风不会骗她。
“姜朔风，那你骗过我几次？”
“你要我说真话吗？”姜朔风说：“姜流云，只要你说你要我说真话，那我便告诉你。”
姜流云却忽然犹豫。
难道……她刚才的猜想都是真的？
姜朔风难道真的不是她所认为的那般？
但……她没有这个勇气。
重生之后，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让十六岁的姜朔风变了，变得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但是……又是哪里不一样？明明她看到的姜朔风和上一世没有区别。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暮生？”
说完，她怕姜朔风骗她，又补充了一会，“我要你说真话，我想听你告诉我真话。”
然而，回答她的又是一阵沉默。
好吧……
答案不言而喻。
姜流云没忍住自嘲笑了起来。
原来姜朔风已不是上一世的那个姜朔风，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自欺欺人。
忽然，姜朔风的声音响起，是和以往如山间清泉般清亮的声音截然不同的，一种有些陌生的，低沉，有些沙哑的声音。
“对不起，姜流云，我是。”
姜流云愣住，身体微微颤抖。
猜到是猜到，但是从姜朔风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暮生，那个视人命为草芥，助纣为虐的暮生竟然真的是与她朝夕相伴的姜朔风？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很多事都和上一世一样，姜朔风也一直待在文京，怎么会成了那个暮生呢？
她猛地回过头，一把抓住姜朔风的肩膀，“为什么？”
姜朔风却皱着眉头，目光紧紧盯着姜流云的胳膊，方才未处理好的伤口此刻因为姜流云过度用力，被牵扯到了，正在涌出大量鲜血。
“因为我要保护好你。”
说话的同时，姜朔风指尖化作透明的冰针，手指微动，冰针穿过布料，刺进了姜流云腰间的皮肤。
“你……”
姜流云身体颤抖起来。
“给我下毒？”
怪不得成淮熠会说姜朔风给她下毒？原来姜朔风下毒都是这般悄无声息！
“对不起。”姜朔风神色冰冷得像是另一个人，“有些事，我没办法，没有办法不骗你。”
在姜流云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到了，听到了姜朔风说。
“姜流云，既然重活了一次，那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