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颜在床上躺了一会,也清醒了些许。

她坐到梳妆台前,补了精细的妆容,换上了新衣服,一身纯白色春装套裙,因为他们初次见面时,她穿白色连衣裙,而且他最喜欢她穿白色。

下楼时,厨房里有油烟机的声响,他还在认真的忙碌着。

客厅天花板上的一盏暖黄方灯,发出冷冽的光,显得屋里明亮而温暖,且不乏舒适,家里只住着两个大人,所以一尘不染的。

相颜有气无力地坐进黑色真皮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机,正在播着巧克力广告,她不自觉地调换成了新闻台,这是结婚后养成的习惯,她心不在焉的看着。

此时,厨房里传来了一股香味,是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但是,他怎么能够忘记了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呢?

每天照顾她的饮食,尽了全力对婚姻忠诚,他以为一个丈夫只做到这些就够了吗?

相颜心里愤愤不平,悄悄走进了厨房里。

他切的蒜末辣椒末葱末香菜末,一样样的摆在盘子里,像是艺术品,每样蔬菜切的厚薄大小都一样,油烟机有一点响,所以她站到了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察觉到。

他做饭时很严肃迷人,低着头认真的对待着他研发的每一道菜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每一道程序,没有满脸油烟,连发丝都不会乱。

他将灰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处,手臂上的肌肉结实,笔直的黑色西裤,虽衣着简单,身上透着一种不凡的气质。

无论看他多少遍,相颜总是一百个满意。

“晚上吃什么?”相颜主动示好,虽然她自己也感到很别扭。

叶礼融惊慌的回过头,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脸,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也许是两人冷战太久了,他还没准备好说什么,只得拿起了一个青色的骨瓷盘,准备盛菜。

他为什么总不说话呢,爱一个人,真的可以连话也不说吗?

“你说话啊,叶礼融!”相颜提高了嗓音,站到他的面前,仰起脖子,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叶礼融的眼中带着疲惫和清冷,神情仍是没有一丝波动,他总是平静过了头。

相颜一看到他这居高临下的模样,突然之间就怒不可遏了,立即从他的手里夺过了盘子,直接往地上一摔。

“啪哗……”一阵昂贵瓷器的脆响。

她的动作很熟练,因为这不是她第一次摔他的东西了,摔完就立刻离开了厨房。

她本想冷静下来的,可是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么重要的纪念日,为什么他还要这样残忍的对待她呢?

难道这十一年来,全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吗?

经过饭厅时,看到饭桌上的一套象牙瓷的咖啡杯,她不管不顾,拿起来就往地上摔,片刻之后,就变得支离破碎了,一只景德镇的茶叶罐也被摔了,昂贵的特供红茶洒落一地。

“啪哗……”一阵一阵的刺耳。

他一向是很注重体面的人,而这种程度的声响一定能让左邻右舍都听到。

相颜就是想以此激怒他,而他依旧冷峻,且一言不发。

他越是克制冷静,相颜就越是想要证明自己在他心里还重要,这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而且激烈的情绪一旦开始了,就不想停下了。

叶礼融平时喜欢收藏一些精美的餐具,有意的放在橱柜的顶端,相颜忍了好几次没有动它们,今晚她不想忍了,她从饭厅拖来了一把椅子。

这是他们在南非蜜月旅行时,共同挑选的一套上等的手绘瓷器,他非常的喜欢,并且用心的爱护了七年。

整套瓷器重到相颜差一点站不稳,她郑重地端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却迟迟没等到。

因此,当着他的面狠狠砸向了地上。

“啪哗……”

此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叶礼融的嘴角气得在颤抖,可他不是一个轻易动怒的男人,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愁绪,一直低着头望着地上的碎片。

他一向很念旧的,相颜看到他一脸的不舍,突然之间就后悔了。

她没有真想摔碎它们,她原以为他一定会过来抢夺,那么他们会有肢体接触,哪怕只是吵上几句,他们的关系会向好的一面发展。

可惜,她又惨败给他!

相颜生气的咬着嘴唇,散乱的长发松松地落在细嫩的颈上,她又忍不住抬头看看自己的丈夫,他就算是生气,对她也总是一对柔目,她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许。

这时候,她发觉自己的右手食指有微微痛感,低头一看,果然指尖慢慢冒出了一股鲜红色血液,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里也有些害怕。

此时,叶礼融的表情终于有一点不对了。

他几步就来到了她的面前,牵起了她的右手,她的手指白嫩,就连白纸都能划破。

他倒吸了一口气,将她的两只手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通,还好没有发现别的伤口,又从胸口闷闷的呼出来,语气很克制地责备了她一句,“你总是能把人气死……”

相颜默默不语,被他牵去清洗伤口了,脚步也忍不住娇弱了起来。

初春的水很冰,相颜疼得要缩回手,奈何他力气很大,拽着她不放,虽然创面很小,却一直有新鲜的血液涌出,他又叹气了。

他只要一叹气,相颜就很紧张,心跳变得飞快,身上都冒出细汗了。

她微微抬头,还是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他心慌意乱的。

这样忽然一点也不觉得疼了。

叶礼融又找出医药箱,用碘伏清理了伤口,并且细心给她包扎好了。

他高大肩宽,166的相颜在他面前很娇小,他的胸膛仿佛更宽阔了,身上还是一股松木的清香,不靠近也能闻得到,一直萦绕在她鼻端,相颜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清楚可闻,她知道自己还是好爱他啊,这么一想,她都担心自己下一秒就没志气的栽进了他的怀里。

这是最可耻的一步,如果他还是无动于衷可怎么办呢?

相颜生得很美,犹如一位古画中的女人,秀腰明眸,黑玉般的长发垂到了腰间,白色及膝裙装下,露出一段迷人的小腿,她仰起头,一直望着他。

相颜自信的以为,他一定抵抗不了她这么楚楚可怜的眼神,可是等了好久好久,他始终没有主动过来抱她。

他已经一年多没有抱过她了,她早就忘记了依靠在他身上那种安定的感觉,明明拥有一副年轻迷人的躯体,却好似没有一丝世俗的欲望缠身,真是受够了他的冷待。

相颜气得跑走了,踏楼梯台阶很大声,进了卧室后,摔门也很响。

一进卧室,相颜就哭了。

“叶礼融,我恨你!”相颜哭出了声,泪水更加肆虐。

在婚姻中失去优势的女人,都是怎么挽回丈夫的心呢,她完全不会,除了摔东西,简直是束手无策。

她坐在化妆镜前,问镜中的自己,“你为什么总舍不得离开他呢?”

窗外瑟瑟的冷风声响,屋里也开始变得凄清了。

相颜孤苦伶仃的躺进被窝里,身体很冷,只有一个人躺在这张床上,这是她每天要面临的最痛苦的事。

他早已成为她生活中一个永恒的存在,她习惯了他的一切,不能没有他。

叶礼融挺直背脊上楼,走进了靠北的一间卧室,一年前,他从主卧搬来这间住。

进屋后,他身形优越,在卧室里走动的身影印在了窗户玻璃上。

他心里在想事情,眼神里充满了忧郁,将西装外套挂于衣橱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暗红色的首饰盒,打开是一枚钻戒,圆形钻石璀璨细腻的光芒在他的眼底闪耀着,戒指很漂亮。

叶礼融微微叹气,然后将外观精美的首饰盒放进了他床头的第一个抽屉里。

他又弯腰拿起床上的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叶先生,这么晚打电话来,不会是太太又摔东西了吧?”黄姐总是个直肠子,心里想的必然会说出来,隐藏不住。

“黄姐,明天早上六点钟,你过来打扫一下吧。”

“好的,我知道了,叶先生。”黄姐很本分的语气,没有多问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黄姐很有先见之明,叶礼融苦笑,刚才家里的动静真的太大了,邻居家的两条狗一直在乱叫,这会儿才消停下来。

她摔了哪些东西,他一直在旁看着,所以心中有数,他又不想重买了,反正买什么回来都是破碎的命运。

没有逗留片刻,他打开了红木色的衣橱,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摆进了行李箱里。

这时候,手机响起了,他接起,电话那头一位中年男人笑着问:“小叶啊,在忙什么呢?”

“郑总,我在收拾行李,您有什么事吗?”叶礼融客气而又平静。

这位郑总是集团的副总,为人和善,平时在工作和生活中都对他很照顾。

明天他们要一起出差,为期一周。

“呦,今晚待遇提升了啊,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洗碗吗?”

叶礼融苦笑了一下,不知怎么回应。

因为有一天晚上,集团的一位领导给他打电话,偶然得知了他正在洗碗,不知为何这么一件小事在整个集团公司都传遍了,所以领导们有时候喜欢拿这件事情调侃他。

“今晚不用了。”叶礼融回道,因为碗碟被砸得一个不剩。

“我为了你啊,刚和夫人拌了几嘴,两个小孩都盼着我周末带着他们出去春游呢,昨晚出发的话,正好周五赶回来,你非要明天出发,所以今天究竟是什么大好日子啊?”

“真抱歉,耽误了您一家人周末踏青的计划……”叶礼融明显的心不在焉,浅浅叹气。

“不必道歉,谁都有些要紧的私事,而且我夫人一向赞许你的为人,不过你还没回答我呢?”

叶礼融沉默了,他已经精疲力竭,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想,对方也察觉出来了,没有多问了。

“这次的项目很重要,多依仗你了,如若完成不好,你和我可都要挨板子的。”

自从前几年企业改制以后,现在是自负盈亏,个人的工作业绩是至关重要的,关乎年底开董事会的选举,决定着他们的职位晋升。

“您放心,我会全力以赴。”

叶礼融为了这次的合作,已经准备了两个多月。

“那就好。”郑总笑了起来,“你以后多的是机会,我们这些位置以后都是你的。”

“我还有很多不足,现在不敢想那么多。”他为人一向谦虚,言语也谨慎。

“你除了太年轻,没有任何不足。明早九点就要出发,可别耽误了啊,晚上早点休息吧。”

“再见,郑总。”叶礼融等领导先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