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带露的味道。

很清新,也很好闻。

孟小竹从小就喜欢闻这种味道,因为像看到希望。

晨光之下,草间的露珠像珍珠和钻石一样夺目璀璨,实在是太美了!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真的珍珠和钻石,但在她想象之中,它们就应该是那样。

努力睁开双眸,这一次,她看到了绚烂的朝阳,发出温柔的金光,拂晓大地。

把她的身体晒得暖暖的。

她动了动,全身痛。

这痛感,一秒钟让她清醒!

继而,她发现了一个悲催的事实——右腿好像断了!手臂上有多处摔伤!后脑勺湿湿漉漉,伸手一摸,一把血!!!

痛感瞬间又真切了几分!

眨眨眼,扶着后脑勺坐起身举目四望,这一回,孟小竹终于能非常非常地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了!!!

没错,她的的确确是从绝壁山崖上一跃而下摔成了重伤。这么说,山洞里的经历也不是梦境了?

那……

童谣和唢呐之声,又是怎么回事?

回头望向身后的山崖,她想起一句不知哪里看过的古诗——

“峰势耸峙划天穹,云雾翻卷澹清风。尖利若刃千重翠,风中捧出普贤宫。”

此处除了没有“普贤宫”,其他的描写全部符合。

山峰着翠,高耸入云。清风袅袅,云飘雾罩。险峻无比的峭壁上的石头覆着青苔和小树,疑有百十丈许。

一条通天细瀑似飞练坠下,又被风吹落成无数珠链飘洒晃荡,在春光照射下闪着金光,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

哇!

这是什么神仙美景!

等下!

春光?

孟小竹又朝四周望了望,确定这个词没有用错。山谷里草木繁盛,草叶和树的新芽发出肥美鲜嫩的光,晶晶亮。

初春里特有的冻青花香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沁人心脾,令人着迷。不远处,一丛迎春花正开的灿烂,金黄明亮。

孟小竹,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是昨日出门前套上的卡其布棉袄。脚上一双解放鞋,破洞须须。

想不到一片天下,竟是两种气候。

昨天是冬,今天是春。

前天还在院坝里晒从落光叶子的棬子树(乌桕)上刚采摘的果实,准备晒干后拿来榨油。而眼前的一棵棬子树却是绿叶如盖,在春风里颤舞。那叶子鲜嫩的哟,真想抓一把来放到嘴里吃掉!

从未听闻过这脊望山里是两重天。

世人不敢来传言皆是有来无回。老人说有妖兽作怪,年轻人说有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藏山。现下她算是明白了,那些没人回去的人和她一样,都是穿过那山洞跌入了这山崖之下?

这么说,这山下会不会有其他人像她这样跳下来没死,还有活着的?

一念至此,孟小竹仰起脖子朝着山谷高声呼喊:“救命——救命——”

“救命——救命……”

然而她喊了半天,除了惊动林中的飞鸟扑翅而去外,便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无人应答。

都死了?还是都走了?

腿上一阵刺痛让孟小竹差点冒冷汗。顾不得再慢慢打量四处风景地势,现在她急需挪到一个干净安全的地方自救。

会不会在附近的某处看到堆积如山的人骨骷髅头?妈呀,光想一下就头皮发麻!

勉强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艰难的拖着一条腿向高处走去。路过一棵菱叶冠毛榕,枝上结着胖胖的红色果子。

小竹伸手一抓,摘了一把塞到嘴里。软糯鲜甜的果肉瞬间充斥在整个口腔,快速咀嚼几下,吞咽进了五脏庙,稍稍缓解了饥渴之困。

在荒草丛中走了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一个光秃秃的大石盘。捡了几截拇指大的枯木枝,她爬上去坐了,用牙咬着撕下衣摆,再分成三条,一条给自己的后脑勺进行包扎,两条就着木棒绑了腿。

又痛又热,做完这些人已汗如雨下。

身上棉衣剥下来垫在石头上躺了半晌,起身行至一避风山坳,抬头一看,赫然见一座废园在树木掩映的半山腰里。

走到跟前,残垣断壁,饱经风雨。只见石门牌坊上,隐隐刻有大字。因年生日久,牌坊斑驳,又被青苔和蕨类覆盖缠裹,且是古体篆书,孟小竹辨识半天,勉强认出是“峨月山庄”四个字。

仔细看,房子的风格竟是古色古香的古代庭院。有的房子屋顶损毁尚不算严重,应该可以作为暂时的栖息之所。于是拖着断腿伤躯,半挪半爬,走走停停近半个钟头,才入了看中的那几间房子的院落。

这山庄,一个人也没有,一只牲口也没有。庄内上下,荒草丛生、破败不已。

显然,已无人居住多年。

虽然如此也难掩曾经的繁华,像是沉寂了上百年,或者千年……

来处的峭壁险峻无比,无法原路返回。行经途中留意到,这山谷荒无人迹,短时间内无法另寻他路回家。暂住这废弃的荒庄里,实属无奈之举。

然而,入住之后她渐渐发现这里的一切处处透着怪异不说,每日外出寻觅野果充饥,顺道探查可能的路况,希望有朝一日手脚利落之后能够翻越山中沟壑,回到她那一地鸡毛的家,却发现无论怎样走都像是在循环往复,仿佛遇到了鬼打墙。

这使她反复怀疑自己的处境。

三个月后。

庄门口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男子长发束冠,身着锦袍,俨然一副古人扮相。

孟小竹彻底懵圈了!

“离庄十八载,想不到山庄如今竟成这般模样!公子,您确定我们要在这里住下来吗?”随行老仆仰首问道。

“不然呢?”男子望着破败的山庄大门沉默半晌,目光往几个赶车之人身上一瞟,然后骑着马缓缓踏进了山庄大门。老仆回过头来向赶车人拱手:“各位辛苦了!”

赶车人回礼:“能为公子赶车,是我等福分!不算……”

话音戛然而止,老仆挥手间,赶车人齐齐倒地。

人,是死了。

孟小竹一惊,心下大骇。

这山谷,她四面八方仔仔细细地找了三个月都没有找到出口。这连人带车的三十几号人,却是从哪里进来?!

莫非自己还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