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哪里敢,他又没遇到什么事,干嘛非得去派出所。就像正在写题时,老师突然停了下来,一直盯着你的卷面,你油然而生的敬畏感。

李业平的脸瞬间塌了下来,“别啊,你就告诉我吧。”

“小刘,你就告诉我吧。”

刘谨无动于衷。

刘谨一直记挂着一个人——的脚,那触目惊心的黑色,还有那个老痰酸菜,刘谨又不是脑子有病,一个大爷的脚有什么好奇怪的,又不好看,又不是玉足,就是心里一直惦记着。

他跟那位老大哥非亲非故的,刘谨自已每天的病人都看不完,那位老大哥的脚最后完全烂掉又关他什么事呢。

那个又黑又烂的坏脚又不是长在他的左腿上,他又何必操那么多的心。

挂号的时候,曹旺德顺便留下了自已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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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不打这个电话了。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刘谨还是拨通了这个电话。打个电话,也不耽误多大的功夫。

意料之中的没有接。

刘谨从善如流地打了第二遍,这次接听的时间有些长,但还是被挂掉了。

刘谨用的是医院的工作电话打的,对方可以看到显示的是“森市第一人民医院”。

昨天刚来森市第一人民医院看病,不可能今天就忘记。

刘谨默默放下了电话,有一种看着别人作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刘谨都佛(服)了。

自从当了医生,他的心态就越来越好了,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把精气神放在那些听劝的病人身上不好吗?

说难听点,他跟这人也只是萍水相逢,能这么费头巴脑坚持,是刻在骨子里的德行。

被拒绝那么多次,他也是有脾气的。

他可以打第一次,也可以打第二次,但事不过三,他不会打第三遍。

第二天中午,刘谨又打了几遍电话,每次打电话的时候刘谨总有些绝望,后面刘谨都要放弃了,算了吧,忘记了那只“玉足”,人不能一直沉湎于过去,未来,他会遇见新的病人。

那个“玉足”病根本不值一提。

曹旺德只是他医生路上的一滴蚊子血。

就在刘谨快要忘记曹旺德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给他打电话了,起猛了,这个人还有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

看着这个倒背如流的号码,刘谨想起那些被挂断的电话,脑中那根记恨的神经突然发挥作用,但很快就失活了,他先是一名医生,再是他自已。

刘谨接听了这个电话。

传来的果然就是曹旺德哭爹喊娘的哭声,对面边哭边说,“医生,我还有救吗?”

刘谨甚至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隔着电话,我哪知道你有救没救。

“你先来医院,做个检查。”已经过了好几天,刘谨也不知道曹旺德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只知道曹旺德现在意识清楚,能说话。

“医生,我去医院的话,挂的还是你的号吗?”

“你也可以挂其它医生的号。”

“那不行,我现在只相信你了,医生。怎么样才能挂上医生你的号呀。”

“你挂号的时候跟前台报一下我的名字就好了,我的名字是刘谨,你就说挂刘医生的号。”

“好的,刘医生,我找了很多神医,但都没什么用?我被那些人害惨了。”

曹旺德当初回去之后,用了不少的偏方,还找了江湖术士,求神拜佛,花了不少钱,但都没有用。

有些人非要撞到南墙,才肯回头。

有那钱,不如把手术做了。

刘谨苦笑,真是谢谢你支持医院的生意。

曹旺德的速度很快,电话是上午打的,他的人是下午到的。

侧面可以看出,情况很糟糕。

比起刚开始的模样,曹旺德现在明显憔悴了很多,人看着也苍老了不少。

还没看到脚呢,一看这样,刘谨就知道大事不妙。

一看果然。

第一次见的时候,刘谨明显记得坏掉的只有左脚,但现在是已经蔓延到左脚上方,现在不是左脚要不要的问题了,是左小腿保不保的住的问题,蔓延的情况已经很严重,已经从脚蔓延到腿。

如果情况严重的话,膝盖以下都保不住了。

还是得做个检查,看看左小腿能不能保留一部分。

能留还是尽量留。

如果是刚开始,只需要截去左脚,那现在的情况是,左脚以上有一部分也必须截掉。

有很多病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严重的,还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一点一点情况变的很糟。

刚开始是很小的症状,后面就变得越来越严重,有些其实给了足够的反应时间。

“刘医生,你看,我现在该怎么办?”

“先住院,你现在最好做好截肢的心理准备。”

“住,我肯定住。”曹旺德面色青白。

结果住院之后,曹旺德却一直拖。

医院的床位是有限的,曹旺德的腿是拖不得的,但他本人却迟迟下不了决定。

他的家属也一直在劝,老婆、儿子、女儿轮番上阵,曹旺德终于被说动了。

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曹旺德还是眼泪汪汪的。

好几次曹旺德都想翻身逃跑,到后面还是心如死灰的躺了回去。

也是,做的是截肢手术,又不是理发,头发剪了还可以再长,腿截了是真的没了。

壁虎的尾巴断了还可以自已再长,可惜人不能。

曹旺德整个人是死气沉沉的,像被截断的枯枝。

往常,刘谨会安慰病人,让他们放轻松,不用太过担心。

这个是真安慰不了。

超出他能力范围之外了,他突然发现自已是一个情商很低的人。

“我不想截肢。”手术门关上的一刻,曹旺德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也不想做你的截肢手术。我们最好就别认识。”

“刘医生,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早点手术。”曹旺德悔不当初。

刘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说什么也是往别人心口上扎刀,曹旺德已经千疮百孔了,他何必又泼上一盆盐水。

“劝病人接受截肢手术,任务完成。”系统冷不丁的冒了个泡。

刘谨忽然觉得,脑中的这个系统真的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