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希溟先行一步到蛊泉山庄,倒不是他想要提前布置机关陷阱之类的。

而是他接下单子后的几个小孩儿,怕是撑不到他们几个来,为了钱和人命,他就算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得赶过来。

萧希溟后脚踏进山庄,凝神屏气一望,见到前方怨气横行,他长叹一口气,无奈摇摇头:

“也不知道那些小孩儿还活没活着,哪个无良商家诓人来这种鬼地方?”

萧希溟望着周围温泉上方的热气盈盈缠绕着黑紫色的鬼气,时不时流出血红色的泪珠,惹人发颤且生厌。

整个山庄极大,但是住户并不多,也常年不出山庄,更不耕地烧柴,鬼知道他们是怎么生活下去的。

而这些消息,萧希溟是在许久无人耕种的田地和房屋旁长齐的树木看出来的,再说这种古建筑房顶上也不该没个烟囱。

萧希溟踢着脚下的石子,随意迎上一间房屋的门,轻巧地击打三下。

“有人吗?”

萧希溟看着房屋门渐渐开启,抬脚就要往里进,迎面撞上歪脖子吊死的鬼魂,血水落在他的虎口上,还萦绕着略略鬼气。

“啧!”

萧希溟想起借给华行霄的手帕,不由得嫌弃的发出声。

脏了手帕还不够?还要脏他的手。

萧希溟转着食指的红玉戒,淡淡一挥手,眸色一亮,只听一声凄厉且悠长的尖叫声,面前的鬼魂散得干净。

“下次再有鬼吐我手上,就该炖了给甘霖补补身子。”萧希溟嫌弃的看着被鬼血灼伤的虎口。

他平生最厌恶掺杂污浊气息的水沾在他的身上,极其容易混淆他的感知,更容易影响他的伤势。

萧希溟甩了甩手,甩不去手上的灼痛感,蹙眉用手捂住伤口,水渍化去他的伤口。

萧希溟往里面走,拨开古式的珠帘,看着蒙尘的各路瓷器名画,他寻找不到活人生存的痕迹。

“有人吗?”

萧希溟打心眼不想听到活人的声音,他也不觉得有人会傻到藏在这里。

谁知,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你……你你是……是是是人吗?”

萧希溟听清他结巴的声音,笑着回答他:“我说我是鬼,你信呀?!”他顺势晃了晃手里发亮的手机。

萧希溟寻找声音的出处,没成想他还未曾找到声音的来源,衣柜就发出“吱吱”声。

萧希溟误以为其中是人,双手插兜,浑身散发着慵懒感,轻柔地扒开门,迎来一道极长指甲的划痕一击,他仰头夺过,迅速抓住她的脖颈。

萧希溟此时才看清她的模样,她并不像其余鬼魅一般恐怖无常,反而脸上涂着脂粉,只有脖颈处泛着青色,身着戏服。

萧希溟没心思继续呆在这里,只冷眼一瞧,唱的是霸王别姬的戏,她的口中依旧念念有词。

“衣服?”萧希溟看着她身上的衣服,不由得用手摸了摸,还有温度,看来不是真的死了。

“你是被人炼出来的?这世上竟有能炼出鬼尸到如此以假乱真的地步的人?真是高手啊。”

萧希溟面容上扯出冷笑,颇有讽刺之意,听着无声寂静的房间,只有虫子的爬动声。

“呵——”

萧希溟将女子安置缓缓放下,看着她爬回衣柜的模样,笑意爬上脸颊,却爬不上眼眸中。

萧希溟猛得转身回踹,一脚蹬在对方的腹部,看着被黑纹爬满全脸的平民男子,不禁一愣。

萧希溟凑近他蹲下,看着他脸上的黑纹,一遍又一遍的确定,才缓缓开口:“炼尸之术的反噬?”

“那几个小孩儿被你带走了?”

“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柜子里的女尸和你,现在都是我的阶下囚,我有足够的本事和时间,把你和她毁个彻底。”

萧希溟指尖微动,眼眸微亮,看着男人身上的血液喷涌而上头顶。

他的四肢瘫软无力的垂下去,可脖子和脸被血液充斥,爆破的感觉无时无刻围绕着他。

“我有足够的心思玩儿你们。”

萧希溟给他点苦头后,适时地停止对水的掌控,掩饰着内里的狼狈,继续开口询问:

“现在你告诉我,那几个孩子呢?”

男人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四肢重新注入血液,他缓缓抬起僵硬的手臂,尽力控制着手指,指向衣柜。

“后面……后面有个暗道……”

萧希溟揉着他发油的头发,笑眯眯嘱咐:“如果之后来一个有尖牙的狼妖,记得告诉他们我去哪儿哦!”

萧希溟看着他大口喘气的模样,也不打算多逗留,为这两个人而耽误人命,就不太地道了。

萧希溟走到衣柜面前,瞧着里面的女子,不禁摇摇头自言自语:“唱的好一出霸王虞姬,只可惜,被人炼成鬼尸喽,这戏服得多少年了?”

萧希溟摸到一处暗门,硬气一推,用力之大险些把手腕赔进去,不由得叹气:“要是麒麟在,这种苦力活就不会由我干了,唉——”

萧希溟进入暗门,响指一动,周围的烛火就被点亮,他不由得自豪起来:“幸好之前和麒麟一起练过起火术。”

萧希溟向前走去,趟过层层的脏水,他低头一看,其中有不少人的皮肤组织与骨骼,大抵是拼不起来的。

萧希溟隐隐听见呜咽声,距离越来越近,他甚至听清叫喊声,顺着叫喊声的源头打出红玉戒内的神蕴。

凄厉尖锐的叫声充斥在暗道之中,萧希溟走过弯道时,迎面撞上一位身着运动服的少年。

少年的运动服被撕下来大半,浑身都是青紫的抓痕,少数带着被鬼血灼伤的伤口,他瑟瑟发抖地望着萧希溟。

萧希溟脱下外套,披在少年的身上,揉着他的头,像哄孩子般温柔开口:

“叫什么?你还有同伴在这里吗?”

“我……我……我叫李寻毕,我……我还有……有两个伙伴,一男一女,兄妹……”

李寻毕拉着萧希溟披上来的衣服,明显被吓得不轻,声音都打颤。

萧希溟歪头看着他脖颈处泛着紫红色的伤口,并没有出血,反倒像是暧昧的痕迹。

萧希溟心中打定:“欲鬼。”

萧希溟拍着李寻毕的后脑勺,脚下踩着水去看,文房四宝均在的书房。

书桌早已腐朽氧化,看着满地的狼藉,猜到刚刚李寻毕就是被压在桌子上……

“可真会玩儿。”

萧希溟不禁觉得恶心,一股反胃,他还头回见到欲鬼喜人身,他用手敲打着桌子,看着它轰的一声坍塌,不由得尴尬。

“你其他两个朋友什么时候和你分开的?”萧希溟回眸去看李寻毕。

李寻毕堪堪回过神,拉紧身上的衣服,仔细回想后开口:

“我们是兄妹,是要来这里祭拜的……没成想,一进来就被迷雾倒了方向,就分开了。”

“那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还记得吗?”

李寻毕点点头:“我听到异动,就忙不迭躲在衣柜里,就被衣柜里的女人吓一跳,没成想碰到机关进来了,然后门就自动关上了……”

萧希溟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淡淡一句:

“那看来其他人那里不是什么好状况,欲鬼无魂,最好炼制,怕是一会儿还会出现不少,你躲在我身后就行。”

萧希溟看着吓得不轻的李寻毕,用手招呼他过来,将他搂在怀里拍着哄:

“别怕别怕,你既然叫了我,肯定把你们三个完好无损的送出去,你放心吧。”

李寻毕不禁委屈地哭泣,他才十八岁,刚刚考上心仪大学不久,没成想一遭回来祭拜,不光险些失去清白,更险些丢掉性命。

要不是他狗急跳墙,从手机里寻找到萧希溟之前的账号发出去消息,他现在早就被弄死了。

委屈堆积起来,他嚎啕大哭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你已经很厉害了,至少还知道求助对不对?”萧希溟哄孩子不熟练,但也会照猫画虎。

“我……我真的好害怕啊!!”

李寻毕哭闹途中,萧希溟亲眼见到旁边的墙壁中穿过来一具尸体,口中流的鬼血极多,却入不进水中。

萧希溟淡然从容,将李寻毕侧脸按在胸膛上,单臂搂住他的脑袋,顺势堵住他的耳朵和眼睛。

李寻毕像是明白一般紧紧搂住他的腰,浑身都在打颤。

萧希溟抬手打散欲鬼的魂魄,看着它身上的灰衣落在水中散去,冷嗤:“灰袖见了我还不跑,谁给你的胆子。”

萧希溟将李寻毕松开,看着他泪眼婆娑的模样,将手上的红玉戒摘下来,给他戴上,笑容满面。

“看好。”

萧希溟握着他的手,朝墙面隔空打去,红玉戒内破出巨大的冲击力,将李寻毕震得连连后退。

同样,墙面也被震出大洞,而坚硬的墙面后,竟并不是刚刚的房间,而是独立的空间。

“拿好红玉戒,这可是能保命的好东西。”萧希溟拍了拍李寻毕的头。

萧希溟看着供奉狼王牌位的祭祀台,红烛摇曳,纸钱碎裂飘散而出,欲鬼的魂魄四处飘散,却并未冲他们而来。

萧希溟看清狼妖牌位上的名字——狼妖氏族王姓之后,华氏凌舟之墓。

“华凌舟,我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萧希溟的语气并不友好。

华凌舟,是华行霄的父亲,却并未尽一分父亲之责。

华行霄刚生下来,他的母亲就死了,国师预言他是不祥之兆,会毁灭妖族的至尊地位。

因这一言,华凌舟就要一刀扎死他,若非是萧希溟的母亲废一条手臂将他冒险带出,华行霄就不会活着。

萧希溟的母亲并非狼妖,而是被拐到此处的人族女子,她被华行霄的母亲所救,誓死带走这个孩子。

她将孩子带到人族,悉心抚养,视如亲子,而萧希溟的父亲,连他自已都不知道是谁,母亲更是从不提起。

她将萧希溟交给两世山成为少君,作为代价,两世山必须保护未到十七岁的华行霄。

“娘亲啊——你是有多讨厌我……”

萧希溟看着华凌舟的牌位,收起回忆,念叨着:“麒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