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缓过劲来,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
周景时这才从床上起身,去浴室洗漱,完事后就出门,先去买了个早餐,然后去接宋清禾去上班。
周景时隔着几十米,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男人为宋清禾打开车门,宋清禾一蹦一跳地进了副驾驶。
那个男人是昨天替她搬东西的那个男人,也是之前跟她吃饭的男人。
前方的人已经发动车辆,周景时只得开着车送了上去。
宋清禾没有带早餐,估计还没吃,不吃对身体不好,他要将早餐送给她才行。
尾随着车一直到了医院大门口。
宋清禾从前方的车副驾驶上下来,关上门后,俯身隔着窗户挥着手,说着话。
应该是在告别。
周景时刚刚停稳车后,拿过早餐,就准备解开安全带。
可是他看到,那个男人打开了车门,手里提着口袋,好像是早餐,跑了上去叫住了宋清禾。
宋清禾闻声停住,接过口袋,笑的很灿烂。
最后,周景时目睹两人笑意满满,再一次地挥手告别。
周景时看着,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早餐口袋。
这已经成为了送不出去的早餐。
而成功送出去的早餐是蒋晏洲带的。
确切来说是蒋晏洲妈妈让带给宋清禾。
头一天晚上,蒋晏洲带着宋家给的特产回了家,说是隔壁宋清禾给的。
蒋母看见了,高兴得不得了,早上起了一个大早多做了一份早餐,让蒋晏洲送过去。
蒋晏洲早上带着早餐出了门开车,到了宋家门口正好碰到宋清禾在打车。
看她皱着眉头点脚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打到车。
蒋晏洲摇下车窗,请宋清禾上车。
宋清禾想着自已工作的医院和蒋晏洲的律师事务所并不顺路,不太好麻烦人家,就拒绝了。
蒋晏洲笑着说没关系,下车到另一头为宋清禾打开车门,“就当昨天特产的谢礼好了。”
宋清禾没想到,这还能当作回礼,有点好笑。
既然蒋晏洲都亲自下来开门了,那么自已还是不要再推辞了。
驳了蒋大律师的脸面也不太好。
就当节约了一笔钱,还不错,宋清禾也开心地上了车。
等到了医院,宋清禾下车,隔着车窗告别,并嘱咐注意安全,并向医院大门走去。
蒋晏洲道别完,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自家妈妈嘱咐带给宋清禾的早餐还没有给她。
他急忙解开安全带,下车叫住了宋清禾,将早餐给了宋清禾。
并解释说家里妈妈说必须给的。
宋清禾笑着说谢谢,并收下了早餐。
最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医院。
宋清禾到了办公室,吃了早餐,就去查房。
等到查房完,自已有些上厕所。
等到了厕所门外,就听见有人在抽泣。
宋清禾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小心翼翼地推开厕所门,看到一位带着帽子的妇人在哆哆嗦嗦地哭泣。
宋清禾轻轻拍了拍她,想问一下她需不需要帮助。
等到那位妇女转过身,宋清禾着实被吓了一跳。
这位妇人脸上全是伤痕,青一坨紫一坨。
夏天快到了,天气越来越热,大家都开始穿短袖了。
可是这位妇人还是穿着长长的外套。
宋清禾想着她身上应该也有伤,估计还不少。
妇人还在颤颤巍巍地,宋清禾细心地将她扶起来,带到了自已办公室。
宋清禾用一些消毒工具,为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
“我看您身上的伤挺严重的,您要不仔细看看医生。”
妇人没有说话,只是快速地摇着头。
“怎么了吗?您这样不去仔细检查一下,怕是有什么隐患。”
妇人还是没有开口,还是摇头。
宋清禾觉得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已也劝了很久,那人还是不愿意。
自已也没办法。
但是自已又放心不下,最终还是无奈地将她送了出去。
刚转身想回办公室,有一个小护士进来叫住她,说要给她资料。
小护士跟在宋清禾身后,小声说:“宋医生,你知道刚刚那个人吗?”
宋清禾摇摇头。
她是第一次见。
“哦~那好吧。” 小护士没说啥了。
但这又勾起了宋清禾的好奇心,看样子小护士知道的应该不少,她就问了问看。
小护士说:“我觉得那个妇人老可怜了,女儿小小就得了重病,她老公不务正业,还家暴。我看刚刚她那身伤就是她老公打的。”
“医院打人?没有人制止一下吗?”
“有啊,上一次那位妇人拖着那男的去缴费处,那男的死活说没钱,那位妇人也不撒手,那畜生就想动手,我们同事当然看不下去了,就上前拉了一下,结果那男的倒地上就大喊大叫说他被打了,受伤了。幸好医院有摄像头…”
小护士还没说完,就有人在呼叫她,把资料交给宋清禾后就急忙走了出去。
宋清禾听着只觉得生气,什么畜生玩意儿。
这一天工作都不是很顺心。
下班的时候,周景时发消息问需不需要去接她。
宋清禾刚想回消息,就听见楼梯间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不堪入耳的咒骂声。
她急忙跑了过去,就看见一个畜生对着一个女人拳打脚踢,手脚并用。
她仔细看了看,是早上碰到的那位妇人。
“住手。” 马上打通了保安室电话,“保安,楼梯间打人。”
男人听到声音,害怕被抓,立马就跑了。
宋清禾连忙上去扶着那位妇人,将她又带回了自已的办公室,为她清理伤口。
宋清禾看着她身上的伤不知道如何开口。
妇人却先开了口:“医生,谢谢您。”
宋清禾摇摇头,表示不用谢。
妇人因为被殴打,手到现在都还是抖着的。
宋清禾伸过手去握住那妇人的手。
下一秒,一滴眼泪落在了自已手上。
宋清禾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那男的是你…”
宋清禾不想说“老公”两个字。
因为比起“老公”,那男人是个罪犯还差不多。
妇人抬起一只手,擦擦鼻尖上的眼泪,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那为什么不离婚?”
妇人听闻,更加伤心,边哭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的女儿很小就进了医院,一直都是我在照顾,我没有钱。他能给我钱…”
“那他为什么打人!”
“他当初想要个男孩子…觉得女孩子是赔钱货就不愿意给钱…我只有去求他…” 妇人说完顿了一下,“他打我一顿…但他能给我钱…我需要钱…”
宋清禾大概懂了,就是重男轻女。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封建糟粕。
妇人还在哭,宋清禾拍拍她的背,安慰着她。
“不离婚吗?”
“现在离婚和以前不一样…我怕还没有扯到离婚证就被打死了…我还要照顾我的女儿…”
宋清禾也不再去问为什么不请律师帮忙,因为妇人说过她没有钱。
过了一会儿,妇人说要离开,女儿还在病房,没有人陪着。
宋清禾在间隙的时候就问了袁今朝能否将她的电话号码给一位被家暴的母亲。
袁今朝表示没问题。
在妇人离开的时候,宋清禾在一张纸上快速写上电话号码,交给那位妇人,再遇上那个男人打他就及时打电话。
妇人接过纸条,连忙鞠躬说谢谢。
宋清禾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有点想哭。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就准备离开,想起来还没有回复周景时消息,就拿出手。
可是她现在好生气,看见男的就更生气。
于是她就回复了:
不用。我有事。
宋清禾并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袁今朝家里。
到了袁今朝家,她真的生气到了极点,并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袁今朝。
袁今朝也是生气,还说让那位妇人随时联系自已。
两人聊着聊着就已经是深夜了,宋清禾也就懒得再回家,便在袁今朝家里住下了。
周景时下午收到信息后,先回去了宋清禾家等她。
可是等了好久,甚至自已都在沙发上睡着了,半夜惊醒发现宋清禾并没有回来。
他跟宋清禾打电话过去,手机打通了但是没人接,估计是睡着了,因为她睡觉的时候,手机都是静音状态。
等到了早上,他已经发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消息给宋清禾。
终于得到了收到了她的回信:
不好意思。睡着了,没有看到。
周景时立刻打了电话过去。
接通后,是宋清禾的声音。
“喂。”
“你在哪儿?” 周景时着急问。
“医院,上班。”
宋清禾好像很忙,从语气中就能感受得到。
所以,她最后说了一句:“忙,过会儿再说。”
周景时自已都还没有说出再见,注意身体。
宋清禾那边就急急忙忙挂断了电话。
宋清禾昨天和袁今朝聊了很久,袁今朝也出了很多主意。
比如在林霁医院,可以问问有没有什么帮扶项目,这样就可以帮助那个患病的小女孩解决一下资金问题,这样那位妇人就不用因为这样不敢离婚了。
宋清禾认为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因为看到家暴,自已头都气晕了,忘了还有这个办法。
宋清禾提前去医院上班找到了林霁,问了他一些医院是否有相关的项目。
林霁告诉她确实有。
有些人的消息接受渠道有限,又不愿意相信这些项目,怕被人坑,就不太敢相信医院。
医院业务繁忙,也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去调查每一位患者的家庭背景。
所以还有一些名额空出来了,正好可以给那位小女孩。
由于患病女孩的家庭特殊原因,医院也愿意提供最大程度的帮助。
宋清禾得到确认后,就去病房看望了那位小女孩,带着一些吃的还有一些玩具。
进了病房,宋清禾发现这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软软糯糯地叫自已姐姐。
宋清禾还笑着纠正她:“你应该叫我阿姨。”
小女孩一直都是笑着的,像是从未被病痛打倒过。
时不时地还逗笑病房里的其他人,这周围的病床邻居,还有查房护士都很喜欢她。
一间病房满是欢声笑语。
宋清禾对那位妇人说了医院的项目以后。
妇人惊喜地捂住嘴巴,忍住了泪水。
以前她不敢信,也没有多少人跟她说过。
现在跟自已介绍这个项目的是帮助了自已好几回的医生。
妇人相信她。
接着妇人的手颤颤巍巍地去拿过开水壶,低头闷声对自已女儿说道:“妈妈去打点水回来。”
说完就急匆匆出了病房。
宋清禾看着她出门的背影,知道妇人这是忍不住要哭了,又不想自已女儿看见。
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姐姐,可是妈妈不久前才打了水,为什么她又去了。”
宋清禾回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可能水凉了呀。”
小女孩似懂非懂。
宋清禾趁机转了话题,“你叫什么名字呀?”
“希希。妈妈告诉我是希望的希,还说我是她的希望。” 希希眨巴眨巴眼睛,睫毛扑闪着,“姐姐,希望是什么意思?”
宋清禾用手指点着自已的下巴,假装思考后,回答她:“是珍宝的意思。希希是妈妈的宝贝。”
小女孩张开双手,开心地笑了出来,“我是妈妈的宝贝。”
宋清禾知道这个女儿对那位母亲来说是多么重要。
宋清禾看着她笑的模样,也跟着开心起来。
她希望,两母女能好起来。自已买花自已戴,不再依靠别人而活。
但还有事没有完成。
希希妈妈应该永远离开那个畜生才对。
正常离婚肯定不能成功,那么就只能起诉离婚。
起诉就需要律师。
可是律师…
有了!
她连忙拿出手跟手机联系人里唯一的律师发送消息:
晏洲哥,你在吗?
很快就收到了蒋晏洲的消息:
在的。
怎么了?
宋清禾:能咨询你一些事吗?
蒋晏洲:可以,什么事?
宋清禾觉得涉及法律,甚至打官司这件事还是要问清楚才行,一句两句的怕是会有什么不清楚或者遗漏的地方,就不太严谨了。
宋清禾:说来话长,今晚有空吗?我来你家找你说,可以吗?
蒋晏洲:好,晚上见。
下午下班时刻,周景时还是按照往常时间跟她发消息:
回家吗?
但宋清禾收到消息时,已经过了很久了。
她想着自已晚上要去咨询法律问题,回宋家住。
于是就回了:
不回。我有事。
周景时早就到了医院。
他已经是一整天没有和宋清禾面对面说上话了,他想得很。
就算是中途打了电话,宋清禾也是对他冷淡的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从最近宋清禾回复他消息的语气中,他觉得宋清禾不像以前那样了,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发生了变化。
他不敢去细想。
他害怕自已会再一次失去宋清禾。
这样的痛苦,他根本承受不住第二回。
周景时看见宋清禾开上了自已的车。
自已就跟了上去,他不是去耽误宋清禾去做自已的事。
他只是想确保宋清禾是安全的就行。
这条路去宋家的路。
周景时心想,还好,她只是回父母家。
但宋清禾的车并没有在宋家门口停下,而是去了下一家。
周景时看见宋清禾停住后下了车,走到隔壁大门按了门铃,出来的是一个男人,笑着将宋清禾迎了进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怎么又是那个男人。
这几天都是那个男人。
周景时不敢去想。
更不敢去细细品味他们之间的丝丝关系。
他只觉得呼吸困难,像是有人在用针扎着自已,心也跟着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