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军营,火光冲天。
自两炷香之前,静谧无声突然传来了令人噤若寒蝉的喊杀声之后,不知有多少士卒推开营帐,踩着凌乱的步伐,趁乱往营门所在的方向涌去。
若是往常宵禁的时候,军营驻地都会有值守的兵丁来回梭巡,尤其是营门附近更有重兵把守,即便有叛军犯上作乱,也难以冲出营地。
但今夜许是有人从中推波助澜,本应警戒森严的营门附近竟然没有兵丁值守,早已乱作一团的士卒们没有半点犹豫,便是乱哄哄的消失于茫茫夜色之间。
及至神枢营武官周遇吉领兵赶到之后,只见得眼前的营门遍地狼藉,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不远处还有几具倒在血泊之中的尸首。
而更多的,则是面露疯癫之色,不管不顾朝着周遇吉等人所在方向涌来的士卒。
\"深夜啸营,乃是死罪。\"
\"本官神枢营武官,速速回营!\"
顾不上多想,精神高度集中的周遇吉将手中长枪高举,一脸凶狠的盯着眼前鱼贯而出的士卒们。
余下的将校们闻声,也是同时抓紧手中兵刃,分别立于周遇吉左右两侧,胸口不断起伏。
虽说刚刚神枢营的骚乱轻而易举的便被众人平定,但眼前这五军营的情况却是大为不同。
光是眼前这群虎视眈眈的士卒们,便让人头皮发麻。
一念至此,便有不少将校为之咋舌,暗道光顾着跟随将主平乱,却忘了在营中擂鼓聚将,单凭他们这群人,如何能够应付眼前这群明显杀红眼的叛军。
双方距离如此之近,眼前叛军为首者兵刃上的血渍清晰可见。
\"神枢营武官?!\"
\"我等是五军营将士,神枢营可管不到我等!\"
几个呼吸过后,火光冲天中便是响起了一道不屑的冷笑,更伴有稀稀拉拉的附和声。
听得此话,周遇吉心中便是一沉,但仍是强装镇定,面不改色,并自怀中拿出了一封随身携带半月有余的明黄色卷轴,将其高高举起。
\"陛下有旨,京营若有不靖,令神枢营武官周遇吉总督京营事。\"
事情紧急,周遇吉也懒得去读那些毫无意义的废话,只捡要紧的说,语气很是急促。
随着周遇吉将圣旨拿出,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不少,跟随周遇吉至此的将校们自是不用多说,眉眼间满是狂喜。
饶是早就知晓曾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周遇吉已是简在帝心,但也没有料到惊喜竟然来的如此突然。
自家武官这就直接被擢升为\"京营总督\"了?
而对面人数更多的士卒们则是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有心趁乱起哄,浑水摸鱼,但被将校撞破之后本就心中胆怯,遑论眼前这神枢营武将竟然还拿出了一封圣旨,声称可节制京营?
\"不要听他的!\"
\"此乃矫诏!\"
兴许是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脸上仍残留血渍的叛军将校便是气急败坏的扭头嚷嚷道,心中悔恨异常。
自从五军营将士哗变之后,前两批\"乱军\"早已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唯独他为了报复昔日曾与他有过间隙的将士,在营中多耽搁了些许时间,却不曾正被这神枢营武将周遇吉撞上。
一念至此,这满脸疯癫的将校便是恶向胆边生,抓紧手中的将校便朝着周遇吉冲来,口中呼喝不断。
他蛊惑士卒的行径已是被眼前的周遇吉撞破,就算当下转身回营,日后也免不了被秋后算账。
既然如此,倒不如拼一把。
只要杀了眼前的周遇吉,他便能领着身后惊疑不定的士卒们扬长而去,至于后续的事情,便无需他来考虑了。
\"蒙古人?\"
见眼前的将校仍负隅顽抗,周遇吉脸上倒也没有露出太意外的神色,直至其近前,看清其面容之后,方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过纵使心中感慨万千,周遇吉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靠着身上提前穿戴好了甲胄,努力转动身子,避开自已的要害,使其刀芒落在箭头,而手中的长枪则是径直朝着其胸腔刺去。
砰!
被长枪刺穿胸腔的将校只觉心头一疼,随即便是无力的向后栽倒,虽是有心说些什么,但喉咙处却只能发出不知所谓的咕咕声。
只片刻的功夫,奋力挣扎的将校便是停止了抖动,彻底倒在周遇吉的脚下,再没有半点动静。
\"尔等速速回营!\"
\"本将既往不咎,切勿执迷不悟!\"
望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士卒们,周遇吉再度举起枪尖仍在滴血的长枪,如戏文中的魔神一般,不容置疑的朝着眼前的士卒们吩咐道。
哗!
听得此话,绝大多数存着浑水摸鱼心思的士卒皆是转身朝着营地跑去,生怕跑慢了便会被周遇吉记住面容,但也有些不甘于束手就擒的,在转身逃窜的同时,不忘高声嚷嚷:\"周遇吉杀人了!\"
\"小皇帝要赶尽杀绝了!\"
随着这些叛军转身逃回营地,本就喧嚣不已的营地愈发凌乱,还有些自知无法独善其身的,下意识的挥舞起手中长刀,朝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袍泽身上砍去。
一时间,五军营地中火光冲天,喊杀声令人心悸。
\"将主,且慢。\"就在周遇吉皱眉,准备迈入乱作一团的五军营地的时候,耳畔旁便是次第响起了几道呼喝声,几位将校均是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这五军营的骚乱已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解决的,当务之急还是要从神枢营调兵,如此方才能够迅速镇压。
见身旁将校皆是如此言说,周遇吉也是下意识的收回了脚步,眼中满是不甘。
虽说这五军营中不乏心怀不轨,犯上作乱之辈,但也有不少懵懂无知的士卒,这些人可都是大明的儿郎。
不过就在周遇吉心急如焚的时候,其身后便是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令在场武将心中不由得一沉,难道是又有叛军来袭?
但很快,便有眼尖的将校扔出了远处人群的来历,并惊喜的朝着周遇吉呼喝道:\"将主,是神枢营中军。\"
历任神枢营武官都有兼领\"中军\"的惯例,人数虽然不过两千,远远无法与军中左掖或右掖相比,但胜在精锐。
\"好!\"
\"众将士,随本将进营平乱!\"
听闻是由自已亲自率领的\"中军\"至此,周遇吉先是一愣,随即便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倒是要瞧瞧,就凭五军营中的那些上蹿下跳的游兵散勇,拿什么应付自已麾下的精锐。
可一想到在刚刚混乱中,仍有不少乱兵趁着夜色逃出了营地,周遇吉的眼神便是一紧,不由自主的看向东方。
那里是大明天子宫禁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