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尸体大多都是凌乱的摆着,暗红的血液流了一地,直至蔓延到他们脚下。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死寂。
陆重明特意留心了地上尸体的具体数量。
26具。
其中就属钟星繁的尸体占据了大部分。
死状不太美观,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而他身后的当事人蛮不在意的“啧”了两声,有些不满。
“凭什么就我死的这么难看?”
一句话,轻松地消散了在场沉重的氛围。
只不过。
更添上,几分诡异。
如果他们真的死了,那么现在的他们又是谁?
换句话说,他们真的是他们吗?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游戏的宗旨。
“在游戏内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
那么……
他们现在究竟……
是死是活呢?
显然,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林子遇接过了钟星繁的话,哈哈的笑,想要打破这种凝重的气氛。
陆重明的视线落到他脸上,若有所思。
林子遇是个很聪明的人,也惯会装笑,就算不是真心想笑,也不该笑得如此勉强。
就好像……
是故意让他看穿伪装。
话说……
陆重明眸光一滞,瞳孔猛的瞪大。
26具尸体。
居然没有一具尸体是林子遇的。
连阮牧都有三具尸体倒在地上,为什么,没有林子遇的?
26,刚好是他们所有人重启时间的总次数,当然,没有算上林子遇。
陆重明收回目光,紧盯着地上的尸体。
而他也刚好错过了林子遇对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陆重明沉思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也没有人打搅他。
阮牧蹲下来细细的探查尸体。
钟星繁点起火焰,照亮了昏暗的屋子。
“阿繁。”林子遇站在她身侧,轻轻唤着。
钟星繁听到这个称呼,手上的动作不由停了。
“怎么了?”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硬邦邦的,林子遇知道她生气了。
他没有哄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副本结束,过个生日吧。”
“好久没有过过生日了。”
钟星繁彻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他,眼中的情绪晦暗不定,“谁的生日?”
林子遇惊讶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你的。”
女人沉默了。
等了好久没有等来钟星繁的回复,林子遇就自顾自的说下去。
“算算时间,如果过生日的话,你也该27了吧?”林子遇说着说着,就自己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们阿繁也要成为快30的老姑娘了呢。”
他的话音刚落,钟星繁就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林子遇愣怔,钟星繁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道:“最后一次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两人都知道这话中的意思。
这是他最后一次陪她过生日了。
最后一次。
“不对劲。”蹲在地上的阮牧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这些尸体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啊?”钟星繁避开了林子遇向她伸出了手,自然的走向阮牧。
她身后的男人默默的收回手,握了握空落落的手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尸体已经僵硬了,按理说不会在流出鲜血,可是,你们看。”阮牧指了指脚下尸体刚刚流出的鲜血,有些不解的好奇发问,“尸体都僵硬了,还会流血吗?”
尸体都僵硬的死人,怎么可能会流血呢?
陆重明立刻反应过来,顾不上那么多,抓着他的衣领就往后拉。
钟星繁和林子遇也齐齐往后退,警惕的看着地上的尸体。
寂静在无声的蔓延。
没有人说话,都安静的盯着地板。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漫长的时间过去了,地上的尸体依然没有任何端倪。
只是鲜血从他们身上源源不断的流出。
他们退无可退,只能呆愣的站在血泊之中。
直到陆重明出声,打破了这片沉默。
“有人在看着我们。”
他的话给在场的众人添上几分凉意。
陆重明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不停抖动。
“我该叫您什么呢?”
“父亲。”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都不眨的听着这话。
游戏就算再怎么为难人,也不可能不让他们完成任务。
所以任务二的目标人物。
“父亲”肯定在场。
陆重明先前就有所猜测,但他不确定那个人到底在哪里,直到看见突然流出的鲜血,他明白了。
死人不会流出鲜血,那么流出鲜血的必然是还活着的人。
除了他们这些用户,这个副本没剩下的活人就只剩下:
“父亲”
陆重明抬步跨过尸体,走到阮牧先前停留的位置。
他定定的站在那,安静的垂眸,想要透过“尸体”满脸的血污看清他的脸。
陆重明注意到尸体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动了动,笑了。
只是这笑,看起来就不太友善。
“我就说——”他故意拉长尾音,明晃晃的戏谑,“这么多出来了一具尸体呢。”
“父亲”装不下去了,慢悠悠睁开眼睛,正好对上陆重明那黑到深不见底的眼眸。
开口,是熟悉的声音。
無錯書吧“你这个孩子!”
“父亲”拍了拍衣服,想要站起来,却被人踹倒在地。
“父亲”愕然地看去,是钟星繁。
“家暴男没死啊?还真是让人遗憾~”钟星繁的话里话外都流露出遗憾,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陆重明!”“父亲”没有在意她的动作,又或者说是不敢在意。
“父亲这么爱你,你怎么能杀死我呢?”
“父亲”眼角挤出几抹眼泪,看起来好像是真心悔过,满了对子女的愧疚。
“我之前是待你不好一点,可我是你的父亲啊!”
“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养这么大,你不感恩就算了,怎么能杀死我呢?”
他义愤言辞,却让陆重明想起了赵一。
他真正的儿子。
早已经死去了。
死在了风华正茂的15岁。
死在了他父亲口中的爱里。
“你这个白眼狼,早知道现在,当初你出生,我就应该掐死你。”
他只责怪他的孩子不懂感恩,却从未想过,他为何不懂?
是因为他的父母。
从未教过他感恩。
也从未。
给予他正常的爱。
父母或许都是爱孩子的。
但不是所有人的爱。
都是正常的。
他们说打是亲骂是爱。
他们说打你是为你好。
他们说打一下又没什么。
他们说你矫情。
他们说你懦弱。
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却用世间最冰冷最刺人的语言来中伤人。
这是爱吗?
或许在他眼里是吧。
可这不正常。
没有人会把满身的伤痕当做被爱的证据。
没有人会把刺向人的刀称为爱。
也不是谁。
都有资格成为父母。
你的父母爱你,但是他们的爱不正常。
你不需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不需要思考为什么他们那样对你。
你没有如何错。
谁也没有。
不正常的爱。
本身就有错。
陆重明抬手,举起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