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终章
◎“我们永远在一起。”◎
二月十日。
苏渝嫣带领的一万南都军与徐将军带领的南都军于凉州城汇合, 共夺下凉州城,城内百姓惊慌失措,以为是蜀国军队, 生怕对方屠城虐杀百姓,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直到南都军一家一家登门承诺此生绝不会伤害百姓分毫, 会护百姓一生无虞, 百姓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有人一见到是南都军, 心头绷着的一条铉就断了,泪水涌入眼眶。
先前, 蜀国连破楚国两城后肆意屠杀百姓的消息传来, 城内人心惶惶,生怕凉州城也被蜀国人夺了去, 作夜的冲天火光和震震喊杀声让他们一夜无眠, 暗自祈求着胜利。
可还是败了。
正当他们以为会被屠杀之时, 却有军队上门, 自称是南都军, 见到南都军时, 他们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就静了下来, 慢慢的, 心头涌上激动酸意。
无论外界又或是陈巩怎么说, 在见到南都军的那一刻,他们仍感动的热泪盈眶, 似乎是, 打心底信任, 觉得南都军不会伤害百姓。
心头第一个想法便是只要有南都军在, 他们便不会死。
乱了许久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恢复平静。
此后,他们可以正常生活,出门,不再惧怕他国。
“是郡主辛苦了。”他道:“郡主瘦了不少。”
“愿郡主平安凯旋!完成心中所想。”
*
苏渝嫣并未进城,只在城外逗留好久,听着百信口中的激动感激,她深深看了眼凉州城,留下一千五百人看守凉州城,就带着其余人浩浩荡荡往荆州方向去。
苏渝嫣喉头翻滚,她看着层层百姓,有一瞬间像是梦回南都,曾几何时,那里的百姓亦是这样等着苏尧回家,又送他出城,见到她总会把最好的东西给她,像对待自己亲儿。
“出了事王爷挡着,实在不行,我这把老骨头也能挡。”,
那时候,她们谁不以为苏渝嫣既是南都最尊贵的小郡主,定能一生喜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
有人誓死护卫家国亦是有人为活命称降归顺,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南都军队伍越发长,行军路程也是慢了下来,原定的二十号却在二月二十二这天晌午才抵达荆州。
没忍住,泪水滚落。
因此,她才带着人出城施粥,亦是为了城中百姓安全,只敢将人先安置在城外,待大夫检查过无异后,才敢一个一个放出城。
江克林,荆州城守将。
重重跪地叩首:“末将恭送郡主,愿郡主能够带着南都军所向披靡,完成心中所想。”
苏渝嫣毅然翻身下马,红色披风飞起,干净利落,不带走一丝灰尘。
天边一层一层的山峰,湛蓝的天空,白云漂浮,雄鹰自由翱翔于天,仿佛一幅画般。
只见,没了南都军的阻拦,百姓一拥而上,有妇人,亦有年轻姑娘和老大爷,孩童,纷纷跪地高呼:“郡主。”
可谁想,突逢变故。
苏渝嫣远远就瞧见城外站着的谦华及他身后的南都军,在距离谦华几步远的地方翻身下马,上下打量皮肤黑了也瘦了的谦华,笑了笑:“一路可好?”
苏渝嫣顺着谦华视线看过去,城门口是一排排整齐的南都军,而城内是众多百姓,被拦住去路,看向她时,泪眼婆娑。
*
南都军只一夜便夺下凉州城的消息传出,周边城池守将有了慌乱,就连军中兵士也有生了退意的,也不怪他们,实在一夜夺下一城,如此勇猛的架势,还曾为见过,这也因此,在他们与南都军对战时,士气消减,导致南都军士气大涨。
苏渝嫣转而将目光投向谦华身侧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觉得有些面熟,却是想不起在哪见过,正准备开口问,就见那男子上前向她行礼:“荆州守将江克林见过南都郡主。”
“郡主!”马蹄声才起,身后就响起一道哭喊声。
而现在,她成了站在百姓身前,南都军身前之人,她护百姓,护南都军。
闻言,江克林便知,苏渝嫣是今日就要去往京城,仇恨压在心底多年,看着她眼底的乌青,江克林想,她大概已经很久都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
*
越靠近京中,苏渝嫣反而越发平静,已经赶了五日路程,最多明日便能抵达京城,她看向身旁的赵磊道:“赵叔,让兄弟们休息一夜吧,明日再启程,后面许是还有场硬仗要打。”
一声声,一句句,直击她心口。
“百姓知郡主今日到来,亦是激动难耐,本想出城相迎郡主,却被这位南都将军挡在城内。”江克林没有说,在荆州百姓得知苏渝嫣反了的时候,就差拍手叫好,他们绝望危难时刻,救他们的不是一国之父,当朝陛下,而是那时还未及笄的南都郡主。
谦华抱拳解释:“因怕有人不小心冲撞了郡主,属下才让人将百姓拦在后方。”
不需多久便败下阵来。
徐筝看着苏渝嫣,红了眼眶,她不禁想起,她们在南都时,有百姓说:“咱们的郡主啊,那么漂亮善良,无论到哪里都会有人喜欢追随,但老夫我啊,就希望咱们的小郡主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
闻言,苏渝嫣方才想起,在苏尧去平定南疆之后,荆州遇旱灾,百姓无家可归,纷纷往京城方向而去,她闻声时,便知,若这群百姓真去往京城不会得到救治,毕竟,京城中皇帝在,若这群百姓染了什么病,只会被活活烧死。
她站直身,抱拳向百姓深深行了一礼,身后南都军亦是随她行礼,深吸一口气才道:“我不进城了,劳烦江将军带着百姓回家吧。”
“辛苦了。”
有人轻声哽咽,呼喊南都郡主。
“愿郡主平安凯旋!完成心中所想。”
可又有谁知道,在她站在众人身前之时,吃了多少的苦。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一点,就值得他们到死都信任南都瑞王府。
“多谢郡主挂念。”谦华抱拳,又忍不住看了几眼她身后的南都军将士,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令他心头酸涩难忍,他深吸一口气,道:“属下一路都好。”
江克林语声哽咽:“那年荆州旱灾,我连上五道折子都像石沉大海,百姓无处可去之时,是郡主大开南都城们施粥接济百姓,才让我荆州百姓尽数存活。”
她回头,愣住。
只顿了顿,她便继续向前,扬了扬马鞭与百姓告别。
而去京中路途遥远,一路上饿也会饿死不少人。
一路上南都军的旗帜翻飞鼓舞,张扬又热烈。
能护着她的人都被害死了。
赵磊领命忙吩咐下去。
夜里的风有些凉,南都军一圈一圈的围坐在火堆旁,没有战事在即的紧张,面上洋溢着欢喜笑容,就连赵磊和徐将军,谦华都在他们坐在一处,像是许久未见面的老友般,在谈风说笑。
苏渝嫣与徐筝坐在一处下棋,闻声,相视而笑又认真下棋。
“嫣儿,你是不是又偷拿了一子?”徐筝盯着空了一处,问道。
“我是那样的人?”苏渝嫣轻哼:“自己棋艺不佳反到是赖我。”
“你骗人!这里我明明落了一字。”
“何时?我为何没看见?”
“你又耍赖!”瞧着苏渝嫣眼底的无赖神色,徐筝气的就往她身上搜。
苏渝嫣忙后退,见她来真的,急了:“你大胆!我可是南都郡主!”
“嗯?你是谁?我听不见。”
“你太大胆了!我告诉你爹揍你!”
“我爹是谁?”
“……”
这边的闹声传到南都军那边去,谦华和赵磊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徐将军,憋笑憋的脸疼,最终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出声。
徐将军则是黑着脸站起身,像提小鸡仔一样的将徐筝提过来揍一顿。
一道道笑声传遍树林,好不热闹温馨。
接近子时,有了困意,众人便随地而睡。
这一夜,苏渝嫣出奇的睡的安宁,直到天光大亮她才睁眼,南都军已经收拾妥当,她简单收拾一番,便出发。
一路走的浩浩荡荡,不带任何遮掩,待南都军离京中还有三十里时,城内早已传的沸沸扬扬,百姓方寸大乱,四处逃窜,却不是因南都军,而是因武德门方向和城门口一声一声的喊杀声。
早在今早,城中就已经乱了。苏渝嫣看着一路静悄悄,无一个行人的京城外,亦是发现了不同寻常,就怕是楚鹤在前方设了埋伏,忙让谦华带人前去探路,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谦华便回来,带回来的消息让她愕然。
“城中大乱,看来是又是有人起兵。”谦华蹙了蹙眉:“莫非是二皇子?”
苏渝嫣摇头,没有开口,她可以肯定不是楚霁,至于城中为何大乱,细细想了一瞬便明白了。
浅浅勾了勾唇。
听闻,楚衍被抓的消息,她还担心了一路,没想到,不过是计中计。
她离开时,他说京中有他,让她不必担心。
原来竟是这样。
她闭了闭眼在缓缓睁开,眸子幽沉,她紧紧拽住缰绳,然后面向南都军众人,扬声道:“南都军们,我知道大家等这一刻很久了,今日便是我们血洗耻辱之时。”
“尔等可敢与我共同入京,取仇人项上人头!”
“敢!敢!敢!”南都军三呼。
“即刻进京!”她扬起马鞭,指向京城方向:“与我一同杀尽楚氏族人,为我父王和死去的南都军兄弟报仇!”
话落,她一夹马肚冲出去,身后的南都军紧紧跟随,目光坚毅又冷漠。
城门紧闭,满地尸体,城外军队想登城墙却被一一射下,看那架势,不需多时,城下之人便会尽数死在城内之人箭下。
苏渝嫣一眼看清城外是楚衍的人,大喊一声杀,南都军如脱缰野马冲上前去,战斗勇猛,青龙军惯用的方法登城墙,身旁有人护航减少伤亡,因人力实力碾压,不过两炷香时间,城门便被打开,南都军蜂拥而上,只要是楚国将,一剑毙命。
苏渝嫣留了部分人解决城门上之人,其余的她全数带往武德门方向。
此时,武德门方向,杀声震天。
她目光流转,一眼便瞧见熟悉身影,流利的剑法让身边之人靠近不了他分毫,可因对方人多,还是免不了受了伤,额前碎发散落,却不晓得狼狈。
一双眸子肃杀阴冷,却在瞥见苏渝嫣时,愣了愣,转而柔和下来。
一个不注意,手臂便被刺了一剑,楚衍狠狠皱了皱眉,面无表情提剑将那人一剑穿喉,鲜血溅了他一脸,他冷冷擦去,又将拦住他去往苏渝嫣跟前之人一个一个除去。
待到苏渝嫣身前,他已全身是血,看着她那张记忆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他眼圈红了红。
她瘦了。
楚衍心疼的想伸手抚摸,却不知想到什么,身体颤了颤,忙后退一步,拉开彼此距离,只道:“可有受伤?”
言语之间满满的关怀思念。
苏渝嫣笑着摇头,上前一步想拉过他手臂却被他躲开。
苏渝嫣皱了皱眉,“你流了好多血,我帮你看看。”说着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又想拉他,却听他道:“脏。”
他声音很轻,听在苏渝嫣耳里,只觉极为刺耳。
“我自己可以。”
“血是很干净的东西,脏的是别人,不是你。”苏渝嫣眼睛眨了眨,忍着声音里的颤意,“楚衍,你疼不疼?”
“不疼。”楚衍看她快哭了,忙把手臂主动伸过去,静静盯着她面容看,声音温柔:“这些日子,你有好好睡觉吗?”
“有,我梦到你和父王很多次。”
楚衍听着她亦是很温柔的声音,强忍着的泪水还是落下,已经不知多久,他们没有这样好好的说过话,问候。
像是回到了最初又像是还有些隔阂,但他都不介意,最重要的是,苏渝嫣好像真的不恨他,不讨厌他了。
“还有初夏。”苏渝嫣又道。
听到初夏名字,楚衍眼睫颤了颤,有些不敢去看苏渝嫣。
若是她知道那件事……该会有多难过。
还是没忍住,心疼的摸了摸她墨发,“嫣嫣,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苏渝嫣泪水大滴大滴落下,强笑着摇头,“你也受了好多苦。”
“不怪你,是他们太坏了。”
楚衍喉头胀痛,扯了扯唇角,道:“宫中已经有人把控,嫣嫣只需破此门,这里所有便都是你的。”
“那你呢?”苏渝嫣弯了弯唇,打趣道:“费力夺下京城,什么都不要?”
“若没有你,我会杀了这里所有人。”楚嫣道:“可你在,我就要为你守住这城,困住你之仇人,等你回来。”
“嫣嫣,我从来就不想要什么高位,也不在意什么,我只是想你活着。”
“好好的活着,同我一起,可以吗?”他看着苏渝嫣,眸中竟是有了些许祈求。
苏渝嫣心头惊了一瞬,笑着说好。
*
沉重的武德门被人撞开。
苏渝嫣与楚衍骑马并排入宫门,路上,她试探问过今日为何不见初夏,楚衍面色不变,只说感染了风寒在府中休养。
“她得知你回来很是高兴,要拖着病体来,被我拦下了。”
“初夏果然是记挂我的。”苏渝嫣洋洋得意,“她陪我最久了,我也是很想她,待料理完一切,我定要去看看她。”
“看看那个八百年不生病的人,如今怎么竟是生了病,定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楚衍扯唇淡笑不语,看着苏渝嫣张张合合的嘴巴,眼角的湿意被逼回去,一遍又一遍附和她。
紫宸殿外,重兵把手。
御林军统领一见到楚衍忙上前行礼:“属下见过楚王。”
他声音并不小,里面的楚鹤一听这话,就知楚衍来了,暴躁的踢翻身旁的一个炉子,却因这一脚累的喘熄倒地,他体内被下了药,身体虚弱不堪,有怒气都无处发,憋的额头早已青筋暴起。
“朕养你十年,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他声音气若游丝:“真是个白眼狼。”
“陛下可别急糊涂了,连自己都骂。”苏渝嫣冷笑出声,抬脚踏入紫宸殿。
见到苏渝嫣,他惊的瞪大眼,抬手指了她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陛下怎么这副神情?”苏渝嫣眼睛忽而变得无辜纯净:“您先前不是一直说南都军谋反吗?现在南都军真的杀入京城,陛下这是怎么了?一脸惊讶?”
“这不都是陛下一直想的吗?”
“反贼…当诛之。”楚鹤喘了几口粗气,才缓缓说出这几个字。
“要杀我?”苏渝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看了看楚鹤丑陋的面容,她残忍道:“陛下还不知道吧,你的人已经被我南都军屠尽了。”
“只留了百姓,为我南都军死去的兄弟和父王积德,而像陛下这样的残忍狠辣,就该落得身边再无一人,惨死的下场。”
楚鹤目眦欲裂,使劲浑身力气拿过一旁的茶杯就要砸向她,却被她狠狠捏住手腕甩开,茶杯应声而碎,瞧着他如此狼狈模样,苏渝嫣拔出腰间匕首抵住他喉咙,道:“被人任人宰割的滋味不好受吧?”
“可你亲人屠杀父王亲人时,因惧怕对方强大,不也用的这样的招数?不过一报还一报,你何苦这样的神情?”
“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就是因知道,我才想那么快的杀了你!一枚令牌而已,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承认别人强有这么难吗?”
“所谓,强者为王败者为寇,被强者庇护,安稳一生不好吗?为什么!为什么要生出那样龌龊歹毒的心思?”
“你不止歹毒,你还不配为人!我父王从未生过旁的心思,他为你护卫百姓,夺领土,可你还是容不下他!你不仅杀他,还联合蜀国人屠了我南都。”
苏渝嫣心疼的发紧,忽然仰天大笑,笑到眼角飙出泪水,“就因一块令牌,你是不是疯了?”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令牌,一眼看见上面刻着江湖令三字,楚鹤激动的就想起身,却始终起不来,眸子全是疯狂的渴望。
“真的……在你手中?”
“是,只有弱者才需要这些东西,父王不需要,我亦是。”
话落,苏渝嫣将令牌高高扔出,一旁的楚衍立马拔出剑来,将其一分为二。
见状,楚鹤眸子充血,双手胡乱抓着,却始终抓了个空,恨恨盯着苏渝嫣,恨不得将其咬死。
苏渝嫣攥紧刀柄,声音如同地狱索命的恶鬼般幽冷:“楚鹤,你去死吧,黄泉之路,我定不让你孤单,我会杀了你楚氏全族,尽快让他们下去陪你。”
不给楚鹤有任何的反应,她便将狠狠插进楚鹤喉咙,鲜血溅起,再无生息,苏渝嫣却是笑了,眼眶比血还要红,就这样死死盯着楚鹤,感受着他滚烫的鲜血流干。
“嫣嫣。”直到楚衍蹲在她身侧轻轻唤她,她才回过神来,愣了愣,只看着他,并未开口。
“我在。”楚衍轻轻将她手中的匕首拿开,温柔的擦去她手心上和脸颊上的血迹,一遍又一遍心疼的安抚她:“别怕,我在的。”
“楚衍,我现在是不是坏人了?”许久后,苏渝嫣的声音才响起。
“不是,我们的嫣嫣最好了。”
“可是我已经杀了好多人了。”
“那是他们该死。”楚衍心疼的将她搂进怀中,“我们嫣嫣最善良了。”
“我不想杀他们的。”苏渝嫣语声哽咽:“是他们欺负人,他们杀了父王,杀了好多南都军,还杀了两位沈伯伯,我真的不能放过他们的,我得为父王,为他们报仇。”
“我知道。”楚衍心都快碎了。
他一直都知道,苏渝嫣从来就不开心,她只想快乐,自由自在的,跟苏尧,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
可总有人要破坏这安宁的生活。
就像是他,他何尝不想只做安伯候府无忧无虑的世子,可总有人不允许。
“楚衍,你说父王会不会怪我,我现在那么坏,我带着南都军夺了他一直守护的楚国,真的成了谋反罪臣。”
“不会的,王爷最疼嫣嫣了,怎么会怪嫣嫣呢,是他们不好,是我不好,嫣嫣本该安稳过一生的。”
“可是为什么呢,楚衍。”苏渝嫣抬头,泪水迷了她的眼睛,“母妃说,只要人一直行善,家人便会平平安安一生的,所以我从小不敢做任何坏事,我救百姓,做了好多好多好事啊。”
“为什么?”
“我的家人没有平安呢?”
“诺大的瑞王府,好像只有我了。”
“不是的,嫣嫣不是一个人,我在,谦华在,徐筝在,南都军在,我们会一直陪着嫣嫣的。”
“初夏呢。”苏渝嫣再也绷不住,痛哭出声,“她死了是不是?”
“楚衍,她死了是不是?”
楚衍抿唇不语,只陪着她一起哭,紧紧抱着她,想把她冰冷的身体变得温热。
没听到楚衍的声音,苏渝嫣就知道她猜对了,从她进到京城不见初夏,她便隐隐猜测到了。
初夏知道她来了,怎么会不来城外她的必经之路等着她呢。
初夏最是挂念她了,怎么会不来呢。
即便是染了风寒,她还是会前来,因初夏说过的,她和她要做天下第一好,无论何时何地,她希望,她一眼就能见到她。
没前来,只能是出了事。
苏渝嫣哭的撕心裂肺。
她可以正大光明带着所有人回家了,初夏怎么不在了呢。
怎么不等等她呢。
*
傍晚的微风吹得抄手游廊上的风铃沙沙作响。
“嫣儿,朝臣还在宫中,是否要前去见上一见?还是……”徐筝声音从外面传来,顿了顿,又道:“还是都杀了?”
苏渝嫣整个人如被抽走了精气一般,知道此时此刻她还不能倒下,最终闭了闭酸胀的眼睛,道:“我现在过去。”
也未换下全身是血的裙子,站起身就走出紫宸殿。
门外徐筝和谦华还有两位赵徐将军都来了,一见到苏渝嫣眼睛红肿一身血迹模样,皆大惊失色:“郡主。”
“嫣儿。”
“我杀了楚鹤。”苏渝嫣声音沙哑。
闻言,几人便也知道这是楚鹤的血,心疼看了眼苏渝嫣,便让开路,让她走在最前。
朝中大臣今早一下早朝,便被控制在金銮殿中,听着外头的喊杀声,又不知外面如何,心中惊慌至极,正凑做一团商量对策的朝臣,余光瞥见有人进来,吓得瑟缩成一团。
“楚王爷。”有朝臣弱弱喊了句:“我们可是一直都忠心于你啊。”
他话一出,楚衍党的大臣忙忙应声,祈求楚衍放过他们,谁懂,今早上朝之时,楚衍突然出现,一碗药突然灌进楚鹤口中,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楚衍像拖死狗一样将楚鹤拖出去,吓得众人目瞪口呆,不敢多说一个字。
如今再见他,虽曾经是一条船上的人,还是免不了胆颤。
楚衍却是不看他们一眼,只看向苏渝嫣。
众人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见到苏渝嫣直直往高位去,还是有人心头一震,互相对视一眼,心中不停打鼓。
难不成她有称帝之心?
此想法,吓得人众人脸色惨白纷纷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渝嫣看。
苏渝嫣扫过朝中大臣,平静道:“我只杀参与屠南都之人,其余之人若是臣服于我方可活命,若是执意忠于楚国,并未对我南都有过歹心之人,我可放其及家眷回老家,安度晚年。”
“若是曾参与了南都被屠一事,我不会手下留情。”
“各位自行选择吧。”
大臣中如同炸响一声惊雷,以女子之声称帝?
她也不是楚氏之人,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大臣低声讨论一番,又齐齐看向楚衍,楚衍是他们楚国王爷,手里有兵,不管如何,也当是楚衍来才是。
一个女子怎能堪当大位啊。
苏渝嫣看懂众人神情,却未开口,给他们留时间考虑。
“楚王爷。”有大臣唤了楚衍一声,想让他开口说话句,哪知,楚衍仍不看他一眼,只看着苏渝嫣,在众人焦急不安的目光中,他缓缓撩开袍子下摆,跪地叩首:“臣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言,不止朝臣惊了,就连苏渝嫣都惊了一瞬。
她手心紧了紧,看着楚衍温润的双眸,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转而看向几位大臣,目光在几位眼熟之人身上顿了顿又别开,许久后,礼部尚书先行跪地:“臣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看着苏渝嫣,像是透过她看曾经的阿菱,可她不再是阿菱了,从今以后,她只是苏渝嫣,他们的新任国军。
而他,也再无身份靠近她,更是匹配不上。
能与她匹配的应当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在她身边的楚衍。
丞相看了自家侄子一眼,也下跪高呼陛下万岁。
眼看丞相都已经臣服,越来越多的人下跪高呼。
“国号改为周,登基大典定在下月三。”苏渝嫣说着,缓缓站起身,微微俯身:“望日后,诸位能与我共创大好山河。”
“是。”
“楚霁呢?”苏渝嫣这时才想起,从入城他就没见到楚霁,看向楚衍问道。
“逃了。”
苏渝嫣眸子冷了冷:“劳烦丞相与工部尚书提前准备好粮草,待朝中稳定后,朕要亲自出兵灭蜀。”
朝臣本想再劝,又不敢,只得应了声是。
*
出了金銮殿,苏渝嫣感受着微微凉风吹打在身上,身体有些疲惫,并未休息,带着南都军先去青云山祭拜了苏尧。
她弯腰一点一点将杂草拔掉,轻轻摸了摸冰冷的墓碑:“父王,嫣儿回来了,带着南都军回来了。”
“王爷。”南都军齐齐跪地,眼含热泪:“属下等已平安归来。”
*
之后,苏渝嫣便一直埋进政务之中,将未处理的政务一一处理干净,楚衍就在她身侧,他看着她认真的双眸,不知为何没来由的心慌难受。
直到三月七,登基大典。
所有东西准备齐全,朝臣早已等待,苏渝嫣却是不见踪影。
宫中乱作一团。
楚衍听闻时,心沉到谷底,他找遍皇宫各处还是不见苏渝嫣身影,脸色惨白,身体都跟着发颤,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为什么会心慌,有不真实的那种感觉。
“阿衍。”忽而听闻苏渝嫣的声音,他猛地顿住步子,循声看去,见她站在城墙之上,一时慌了神,面带祈求:“嫣嫣可是不开心?下来我们再说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奔向城墙,额头满是大汗,却还是坚持奔向她,可还是晚了一步,他才刚到城墙,苏渝嫣就跳了下去。
他直接愣在当场,浑身冰冷至极,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苏渝嫣刚才站的地方。
绝望跪地,泪水就在眼眶却强忍着不让其落下来,怕一眨眼,苏渝嫣就真的不在了。
“阿衍,多大了还哭鼻子,害不害臊啊。”苏渝嫣声音再次传来。
楚衍一听,赶忙站起身,四处相望:“嫣嫣?嫣嫣?”
“傻子,我在这里。”
闻声看去,才发现已入春的周国竟是下起了雪花,将城墙白白铺满一层,苏渝嫣就躺在冰冷的雪地里,笑看着她。
“我逗你的,看把你吓的。”
楚衍泪水汹涌,身上去拉她:“地上凉,我抱你回去。”
“你陪我躺一会吧。”
不忍拒绝她,楚衍便真的陪她躺在一处。
“春天了,怎么还会下雪啊。”苏渝嫣问道。
楚衍摇头。
“阿衍,我只是想父王了,我记得那年,也是这样的大雪纷飞,我等你等了好久啊,可是始终不见你。”
“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其实也不想要什么至高权力,我就是想有一个家。”苏渝嫣望着漫天飞雪,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她睫毛颤了颤:“等平定列国,我们回南都吧,好不好。”
“我在那里买了一个院落,本想带着父王看看的,没机会了,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好。”楚衍温柔的抚摸她脸颊,亲亲吻了吻她唇角:“你我夫妇联手,定能很快平定天下,早早回南都,以后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出了事我来担着。”
“夫妇?”头一次听到这两个字,苏渝嫣脸颊有些红。
“怎么?”楚衍佯装生气捏了捏她的鼻子:“做了皇帝,便不想对我负责了?”
“别忘了,是你先吻我的,那可是我的头一次,你得负责。”!
“好,朕便勉强封你为皇夫。”
二人对视,眸中满是带笑深情,像是这世间,再容不下旁人。
楚衍紧紧抱了抱苏渝嫣,道:“嫣嫣,此生我们永远在一起。”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