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郡主别怕

◎“属下会带郡主平安回家。”◎

苏渝嫣觉得宫宴烦闷得很, 便拉着初夏偷偷溜到御花园透透气。

“随安去哪了?”她蹙眉问道。

宫宴开始时明明人就在她身后,怎么她就和初夏说几句话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开始还以为他是去方便了, 可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也不见他回来。

“怕是迷路了吧。”初夏道。

苏渝嫣叹气, 这宫中并不安全, 他也不熟路,若是走错, 冲撞了什么人,被人打骂可如何是好, 苏渝嫣不禁担忧, 顺着御花园的石子路走。

湖水清澈,倒映着她的身影及担忧的眉眼。

“啊, 太子殿下。”一道娇柔的女声传来, 苏渝嫣脚步猛的停住, 与初夏对视一眼, 二人齐齐朝假山看去。

“会被人发现的, 殿下。”女子声音再次传来, 娇的能掐出水来,莫名熟悉。

“你声音小点不就行了?”楚翊声音轻佻, 哪还有平日的一国太子风范, 端庄而又不失礼节, 待每个人都清冷自持。

假山之后一男一女相接出来,不停拍打身上,云贵妃脸色发白,头上的步瑶被甩出去老远,头发滑落,衣衫不整,显得狼狈。

苏渝嫣看着一行人渐行渐远,心情大好,能在离京前看这群人狗咬狗,实在是一件令人快意之事,估计她们会折腾很长一段时间,她也终于能舒舒心心的回南都,去过她无忧无虑的日子。

“我有什么办法,他黏我得紧,我走不开,你母后又恨我如蛇蝎,我一个贵妃自是见了你也不敢与你多说,就怕被人看出什么。”

“殿下,帮帮我。”云贵妃啜泣着,身体疼的不行,却还是不忘朝楚翊道。

苏渝嫣对初夏低语几句,初夏郑重点头,悄无声息往另一棵大树去,苏渝嫣轻笑,若她记得不错,那棵树可是有蜜蜂窝,想到待会,会看到的场景,她就忍不住发笑,见初夏朝她做了个手势,她颔首,亲眼看着用布捂着脸的初夏将一个马蜂窝朝假山后扔去。

云贵妃心里犯愁。

“我都坐上那个位置了,母妃又能如何?”楚翊轻轻摩挲着她脸颊,“你放心,只要楚霁不与我相争,我是不会对他如何的。”

“今晚他会来。”云贵妃眸中厌恶一闪而过,理了理乱了的衣裙,看向楚翊的眼神含警告:“你不许打霁儿的主意。”

“太子殿下胆子可是越发大了。”女子娇嗔一声。

楚翊是她最骄傲的嫡子,竟是被云贵妃如此祸害,这让她怎么能忍!她恨不得杀了她!

云贵妃抬眸看着楚翊,她眸中是小女儿家才有的羞涩,“我尽量压着他,你答应我不许伤他,若你真成,给他封个王,自由自在一辈子也就是。”

秦月恶狠狠瞪了云贵妃一眼,定是这个不要脸的勾引她儿。

苏渝嫣看着又抱在一起你侬我侬的二人,只觉眼睛都快瞎了。

“都听你的。”

云贵妃冷哼一声,“你在朝堂之上那样打压霁儿,如今就想这样打发我了?”

秦月不知道有多恨她呢。

在秦月快要靠近之时,寂静的后花园中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初夏拉着她稳稳落在树枝上, 借着月色, 苏渝嫣只能看见楚翊的侧脸,那女子被她遮挡着,并未看清。

“你母妃会愿意?”

秦月见这副场景先是愣了一下,才吩咐侍卫,“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帮太子殿下帮这群该死的蜜蜂赶走。”

这皇朝中的人当真是令人作呕。

她是嫌人家猜不出他们二人的关系吗?一同从假山出来,都是宫中老人了,做了些什么,她们又岂会不知,可云贵妃这个挨千刀的,不知道收敛,还在一旁叫唤,简直令人厌恶!

“将二人带回坤宁宫。”

堂堂太子在这假山之后与人行苟且, 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看戏的好机会呢。

听着云贵妃的声音,秦月更是心中窝火,怒道:“给我堵住她的嘴!”

这样巧?

这出戏挺有看头啊。

“我要的只是那个位置。”楚翊道:“只有我登上高位,你与我才能日日相见不是,皇后之为定然也是你的。”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闻言,苏渝头猛地瞪大眼,一瞬间都忘了呼吸,她慢慢消化着这句话,听那女子声音及话里的意思,她已经猜出女子身份,云贵妃。

“殿下。”

她朝初夏使眼色,示意她带她上树看看, 看看能不能看见楚翊在与谁私会。

听他们刚刚谈话,竟是想要提前谋高位?苏渝嫣不解,楚翊本就是一国太子,他不需要谋,只要不犯错,这江山迟早都是他的,如今这是为何?

远远看见似乎是有人朝这方而来,初夏眼力极好,压低声音道:“是皇后。”

她今日定是要弄清楚来龙去脉,如果楚鹤知道了,楚翊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楚翊一向孝顺知礼,如今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苏渝嫣一颗心跳的极快。

秦月气得咬牙,她是接到暗卫的传信才朝御花园赶来,炸一听闻云贵妃和楚翊还有这等关系,又震又怒,气的她差点在宫宴上摔了茶杯,强忍心头怒火才假借头晕为由出来。

“这不是许久不见,想你了,你就不想我?”楚翊低眸看着怀中女子,唇角笑意柔和,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

随安从玉清宫出来后,绕路行至御花园,才刚靠近,远远的便瞧见湖边站着的苏渝嫣,笑意在她脸上绽开,眸中的那抹促狭有点坏,一看,随安就知道,铁定又是干了什么坏事。

一旁的楚翊也没有多好,玉冠歪朝一边,白皙的脸红肿,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四处乱窜。

“那去你宫中?”楚翊又靠近她,朝她耳朵吹气,语音暧昧,“还是就在这?”

楚翊轻轻吻了吻云贵妃唇角,而后又缓缓放开搂着她腰间的手,月光照在二人身上,苏渝嫣也顺势看清了云贵妃那张娇柔美丽的面庞。

她要怎么去说服楚霁放弃那高位,每每同他说让他敬楚翊些,他便要大发脾气,一连好几日都不见她,就算入了宫也不会看她一眼。

有些无奈。

“郡主。”他轻唤。

“诶,随安,你怎么在这?”苏渝嫣笑意一收,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去哪了?”

“属下想随便走走,没成想却迷路了。”随安面上不显,他疑惑道:“郡主怎会在此处?”

“我跟你说。”苏渝嫣靠近他,低低笑出声:“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楚翊和云贵妃有染。”

随安震惊,看他的神情,苏渝嫣笑容更大,“你也想不到吧,我可是亲眼所见,我见她们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还上摸下……”

“郡主。”随安打断她,赶忙制止她接下来的话。

“怎么了?”苏渝嫣不解。

可惜今夜月光并非那般明亮,她未能看见耳朵发烫发红的随安。

她还想在说,苏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嫣儿,回府吧。”

苏渝嫣眉眼再次染上笑意,她蹦蹦跳跳到苏尧身边,亲切的挽着他手臂,“父王,咱们回家。”

“好,你在这作甚啊?”

“就是透透气。”她说着还不忘朝身后的随安和初夏看来,对着他们疯狂摇头,示意刚才之事不可告知苏尧。

若苏尧知道她偷偷看别人做那龌龊之事,还不得打断她的腿。

随安看着,只觉好笑,不苟言笑的他,也缓缓扯了扯唇角。

“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苏尧斜眼睨她。

“哪有。”苏渝嫣挽着苏尧,撒娇:“父王,今夜月亮很是好看,父王去嫣儿院中坐坐?”

“父王后日就要离开,嫣儿不知父王何时才能回来,不若今夜咱们喝上几杯,好好说说话。”

苏尧听着心中难受又不舍,他揉了揉苏渝嫣脑袋,温柔道:“好,父王可是记得你念着我院中桃树下的那坛桃花酒许久,今日就让人挖出来,给你尝尝。”

“好嘞。”苏渝嫣眼眸发亮。

那坛桃花酒是苏尧好几年前酿好后就埋下的,每每苏渝嫣想喝酒时总念叨着让苏尧把这里埋的酒挖出来,给她尝一尝鲜,可苏尧死活不愿,说什么喝酒伤身,如今总算舍得拿出来了。

*

苏渝嫣拉着苏尧坐在院中树下的石桌,也让随安和初夏坐,婢女们已经上了几碟可口的下酒菜。

婢女刚退出去,谦华便抱着桃花酒来了。

未打开,苏渝嫣好似就闻见了那桃花香,忙咽了咽口水。

苏尧见状,哈哈笑出声,赶忙让谦华将酒打开,先给苏渝嫣倒满,解解馋。

苏渝嫣也不客气,拿起碗就让谦华给她倒满,谦华也是哭笑不得,名门望族贵女喝酒都是用杯,他们这郡主直接用碗来装,见苏尧也没说什么,他笑着将碗倒满。

苏渝嫣先品尝一小口,有些苦却又甜,那桃花香像是在唇齿之间消失不去,她挑了挑眉,仰头将一碗酒饮尽,脸颊已经开始泛红,她却还想再来一碗。

“这酒烈,郡主还是要少喝些。”谦华劝道:“那年,林将军第一次喝这酒,多贪了几杯,可是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才醒来。”

“我酒量得父王真传,好得很呢。”

“谦华,给她倒上吧。”苏尧浅浅笑着,“你也坐吧,今夜想喝就好好喝。”

一桌五人,各自饮酒,却不显得安静,因苏渝嫣一直在不停的说,也不知是不是醉了,她说从前,说以后,几人抿唇直笑。

“父王。”苏渝嫣坐直身子,她突然认真起来,苏尧看着也下意识的坐直身子,就听她道:“父王能不能别去南疆了。”

“嫣儿心里慌得难受,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我们跑路吧。”苏渝嫣眸中涣散,口齿却异常清晰,“跑远了,人家也不能拿我们如何了。”

这让院中气氛一下子就沉闷下来。

苏尧眉眼还是那样温柔,他温柔的轻拍苏渝嫣手背,“嫣儿放心,父王会平安回来的,父王既是答应了要带着嫣儿过普通人生活,就一定会遵守承诺。”

“到时,父王可是还要看着嫣儿嫁给喜欢的人呢。”

苏渝嫣脸更红了,就连眸子都是通红的,她出口反驳,“我没有喜欢的人。”

“父王可没说你有。”苏尧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目光从苏渝嫣身上又移至一旁的随安身上,挑眉笑笑,看破不说破。

“父王,你听嫣儿的好不好。”苏渝嫣蹙眉,又认真起来,“这南疆别去了。”

不知为何,她心中突然慌慌的,总觉得这怕是他们父女的最后一面了。

她手指胡乱比划,像是很着急,“父王,你去跟陛下说,嫣儿愿意嫁给太子,留在京中,你舍不得嫣儿所以要留在京中陪伴,换个人去南疆,南都军也可以交给他们。”

“或者嫣儿去,嫣儿现在就进宫。”说着她就想站起身。

“嫣儿听话。”苏尧忙按住她的肩膀,使她镇定下来,然后慢慢的说给她听:“这南疆,父王是要去的,于公,边疆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父王守护楚国多年,怎可能见死不救,于私,只要父王平了南疆,嫣儿才可不嫁太子。”

他不会让苏渝嫣入宫的,绝对不会让苏渝嫣被困住,去争那一点不值钱的宠爱。

“难道嫣儿不信父王能平南疆吗?”

“不是。”苏渝嫣摇头,眸中泪水已然滑落,她只是很怕。

“嫣儿放心。”苏尧抿了抿唇,嗓音坚定温柔:“父王答应你,平定南疆之后就快马赶回,父王一定会赶在你生辰那日回来,最多一个半月可好?”

苏渝嫣重重点了点头,她擦去泪水,“这次的及笄生辰礼也要一并带回来。”

“好。”苏尧笑了。

去年她的生辰礼,苏尧不过晚了两天给她,她便气的不同他说话两日,今年,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定然会准时送到。

夜半,一坛桃花酒也被喝干净,几人都是醉眼迷离,苏渝嫣跟个猴子似的要爬上树玩,却因没轻功在树下气的跺脚又捶树,逗得几人哈哈大笑,还是稍有些清醒的随安带着她飞身到树上。

苏渝嫣坐在树枝上,双脚不停晃动,望着下面不知因为什么争论不休的苏尧和谦华,咯咯笑出声,随安怕她摔下去,忙轻轻扶着她肩膀。

“随安,你有过这种感觉吗。”苏渝嫣呼出一口气,缓缓收了笑,她说的是因家人要外出而心慌,而感觉怕是再见不到了。

“有。”

“对不起,我好像又提到你的伤心事了。”苏渝嫣声音低了下来,“你那么小,面对父母双亡的场景是不是很怕,那时的你,是不是很绝望也哭的很伤心。”

随安眸中酸涩之感蔓延,是绝望,但他没有怕也没有哭,那样的时刻他根本来不及哭,便被楚鹤关进了玉清宫的地下室,直到一年后才被放出来。

再见贺兰时,他也没有哭,因为他深知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会让贺兰更加难受,他想报仇,想杀楚鹤,想救贺兰,所以他在等,等楚鹤用他。

很快,他便等到了,楚鹤教他很多,让他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从一条狗变成一条可以将人吞噬殆尽的一只狼。

而现在,他又多了条使命。

他要救苏渝嫣,救瑞王府,救南都百姓。

随安看着苏渝嫣,眸底的炙热之色几乎要喷泄而出,可他又克制着,他声音很柔,不似之前那般冰冷。

“郡主。”他说:“郡主可以一直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做南都最骄傲的小郡主,剩下的交给属下。”

苏渝嫣心底涌上一团热气,她脸颊越发烫的厉害,咬了咬下唇,头脑发晕,她偏头靠在随安肩膀,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睡姿,嘴角扬起笑。

“随安,我想回家了,回我们的南都王府。”

随安喉咙滚动,肩膀上的脑袋让他心脏像被小猫咪轻轻挠着一般,心痒难耐,他动了动身子,尽量让她靠得舒服些。

双眸看向前方,眼底是对未来的向往憧憬,“郡主别怕,属下会带郡主回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