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堕入计中
岳凤枝淡淡道:“我也是凑巧而已。”
“原来是凑巧啊,下午时于城师兄去找了曲师妹和郝通。据曲师妹讲,你们是晨起后方才发现梅师姐一夜未归。郝通则说,他一大早刚到执法堂时,梅师姐的尸体已经在堂中了。可见岳师姐你心忧师妹失踪,虽然岳恒峰和天门峰相隔不近,但你还是一大早便碰巧找到了这里,带回了尸体。”
岳凤枝一声嗤笑:“依你的意思,我杀了梅师妹咯?”
“不不不,小弟绝无此意。梅师妹的确是死于两功同运,那日刑场之上,小弟已经说过。但谁曾想,巧事之后又有巧事,第二天早上便无人再见过胡飞了...”
“听说,胡飞很得梅师姐信任,经常替她和于城师兄传信递物,也难怪于城师兄在梅师姐噩耗传来后,百般寻他不见,最后惊闻他溺死时,会疑心大盛了。”
岳凤枝道:“那依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岳师姐,我说一句话,你可别生气。要是有一个人,平素跟梅师妹不对付,胁迫胡飞假传音讯,将她骗到天门峰后山来。事发后,又杀了胡飞灭口,这几件事是不是便串起来了?”
岳凤枝鼻翼一抖,哼声道:“你口中的这个人便是我吧?可笑,我把她骗来干什么,莫非你是我的同伙,我早安排好你来杀她?”
“我一开始也同师姐一样,有此一问。要不是今天郝通师弟讲的一件事,我到如今也猜想不透。”
岳凤枝一凛,郝通向来唯自已马首是瞻,什么时候跟这小淫贼有了牵扯?
她心念电转,当即反应过来,喝道:“你们对郝通动了私刑?”
杨晋摆摆手道:“我怎么敢?是于大公子对事实真相百思不得其解,未免脾气急躁了些,这才找郝师弟问询,郝师弟本来嘴巴甚硬,奈何不如人家拳头硬。”
“郝师弟说,四天前你曾暗中嘱托他寻来一本书,名字叫什么《霸道掌门之先婚后爱》,呸,什么烂俗书名,据说是当年司马天一所著。司马天一跟我派有何渊源,想必岳师姐比我更清楚。当时我便纳闷,岳师姐何等聪明人,怎会干冒奇险去读此禁书,后来仔细一想便即恍然,岳师姐拿它是让别人读的。”
“说白了,你为了算计梅师姐,便定下了一计,利用胡飞将她骗至此处。”
“前日晚上,也就是梅师姐出事当晚,药房丢了丹药,本来药房多年无事,为何偏偏这时丢了丹药,如今想起来便容易猜透了,实则是吴师兄受你指使,偷了丹药。而当晚梅师姐从岳恒峰的傅家仙居往此处来,自会路过药房,第二日丢药事发时,一旦有人检举说夜晚曾瞧见梅师姐在药房左近出没,则她必受猜疑。”
“到时师姐你只要带人去她房中搜查一下,当众搜出你预先藏入的丹药、禁书之类,这一下定叫她百口莫辩,虽然罪不至死,但逐出师门是板上钉钉了。”
“岳师姐,我猜的对吗?”
岳凤枝脸色一变,这小子竟如亲见一般,自已种种谋划全不出其所料!
但她神色迅即恢复如常,暗忖借着林中月色掩饰,适才神情有异,对方未必便即察觉,故作轻蔑道:“对又怎样,你要抓我去定罪吗?”
“岂敢岂敢,即便我猜的全对,最终梅师姐却事出意外,死在了这里。你即使想栽赃,也是栽赃未成。胡飞身死,又无人证物证,谁能证明是你下的毒手?药房丢失的丹药,毕竟是在吴师兄住处搜出来的,是他当日未曾交于你也好,还是你事后返给他也罢,反正全无凭证,丢药一事,怎么也算不到师姐头上。”
岳凤枝点头道:“你知道便好。”
“可若是我把这番推测,跟傅长老说一说,你猜她会信几分呢?我固然无凭无证,但师姐你何尝不是无法自证清白?本来傅长老对师姐青睐有加,最为器重,倘若贵师徒心中生了什么嫌隙,唉,只怕对师姐大为不利。”
杨晋语气一变,表情似笑非笑,说道:“师姐,你也不想你师父知道吧...”
岳凤枝心中大怒,眼瞅着杨晋这副斜眼贱笑的模样,厌恶之情更是大增,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杀意,冷冷道:“小淫贼,你想怎样?”
杨晋皱眉道:“师姐,你的样子像是要吃我似的。又叫我小淫贼,你不会想歪了吧?”
他扬声正色道:“小弟人品端正,从不行好色猥琐之举。”
怎么这个小淫贼日间时色胆包天,此刻却口口声声绝无非分之想,莫非被我那一掌打疼了?岳凤枝一时猜想不透。
杨晋继续道:“咳,只要师姐肯允我三件事,今夜之谈我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你是想要挟我咯,好吧,你先说说,哪三件?”
杨晋迎着她的眼睛,沉声道:“这第一件嘛,交出你俩从千机房中偷到的东西。”
岳凤枝眼眸猛然睁大,脸上惊疑非常,右手慢慢抬向挂在树上的鞭子,缓缓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师姐却如此紧张,嘿嘿,看来小弟又猜中了。师姐要拿鞭子干什么,别闹了,你现下还提得起玄力?”
话音刚落,只见岳凤枝面露冷笑,五指虚抓,嗖的一声,长鞭竟凌空自行投入她掌中。
她知道杨晋以为她此时功力全失,本拟这一手非叫杨晋吓一大跳不可,哪知他表情反倒渐渐狡谲起来,只听他说道:“懂寒冰之术的人果然是你!”
岳凤枝一怔,接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果然是杂役的见识,连技法也分不清!这叫擒龙控鹤,凌空取物,懂不懂?”
杨晋笑着摇了摇头:“悲酥散吸入体内,一刻钟内便即生效。你此时却偏偏玄力运使依旧自如,是因你上山之时,早闻出了悲酥散的味道,从一开始便暗运寒冰术经行周天,以此抵御悲酥散的毒性。这其中的原理嘛,是因为温度越低,分子的扩散运动越慢,所以旁人中毒只需一刻钟,你却能坚持两三刻不成问题。是吧?”
岳凤枝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她自然听不懂温度分子什么的,但以寒冰术抵御毒气一类,确实是修道界中常有之举,不料杨晋竟然从这一层上想到了。
但想起这小淫贼狡猾多诈,心中仍是猜疑不定,说道:“我随身带有百解丸,区区‘悲酥散’能奈我何?”
杨晋笑道:“包治百病、包解百毒的百解丸,师姐这种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你平日里暗运寒冰术降暑,破绽不止一两处。单说下午我站你旁边时,只觉一丝丝热浪随风扑体,而我教袁师妹去抱你胳膊时,她却说你身上清凉,我便料定杀吴师兄的就是你。”
岳凤枝哈哈大笑:“可笑之极!我天性体寒,夏日里也不易出汗,你若以此污蔑我通晓寒冰术,也还算沾点边,可你竟以我身子热气外腾为证,莫非是想把人笑死吗?哈哈哈~”
杨晋叹气道:“师姐,你虽然练了寒冰术,可对这门功法的理解嘛,说句不自谦的话,比起小弟似乎还差一点。物理学告诉我们,任何寒冰类技法,都不生产冷,它们只是热量的搬运工。”
前世的冰箱和空调,制冷的原理都是搬运热量,并且搬运时还要耗能,只不过以大D的物理水平自然听不懂了...
“换成师姐你能听懂的话,技法里每生出一分冷,便会同时生出一分多的热。是的,你没听错,生冷的同时也在生热,而且生的热比冷还多,这叫做熵增定律。”
“简而言之,技法把你体表热气外移了,所以你身体倍觉凉爽,而却我感到有丝丝热浪。”
“今天的案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便是吴师兄不知为何,欲以悲酥散暗算师姐,却不料师姐你修有寒冰术,竟被反杀,这便是有关你的第二个秘密。”
岳凤枝手握长鞭,一步步踏进,说道:“这套什么冷啊热的说辞,听起来似乎煞有介事,不过我敢打赌,你这套技法歪理就算原封不动讲给长老们听,也压根没人会信。”
这话倒是不错,制冷原理算是高中的物理知识了,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讲,乍听之下还是难以理解了些...
杨晋见她走近,连忙脚下倒退,一边往山上挪步,一边说道:“但你身中悲酥散后,毒性发散缓慢,我若揭发你修习寒冰术,长老们当知并非无稽之谈。”
岳凤枝杀意陡盛。
梅师妹死的蹊跷,但毕竟人不是自已杀的,至于杨晋所说的几处征兆巧合,现下自已既已知晓,容后编造一番说辞,仍然大有可辩。
但悲酥散毒发缓慢一事,小淫贼今日在长老们面前很是露脸,一旦有他作证,而自已又根本拿不出什么百解丸,倘若引得长老们详查自已那晚去向,其中破绽必然越露越多。
也不用给自已定罪,只要这顶嫌疑的帽子闹得人人皆知,自已一心所图谋的那件大事,则势必落空。
霎时之间,她便决意铤而走险,立下辣手,以绝后患。
她语气冷冽,步步紧逼:“倘若你死了,就没人揭发了吧?”
“哎哎,师姐你可别冲动,你以为杀我灭口,你做的事便没人知道了?今夜我敢约你见面,又怎会不留后手?”说着,看到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闪身躲到其后。
“你死之后,你的师兄弟们只管去长老面前检举告发,只消拿得出真凭实据,我引颈受戮。”
杨晋道:“你这是拿准了我没有真凭实据,只要把我杀了,后面纵然有人告发,你也大有回旋余地...”
岳凤枝点头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已,竟敢敲诈到我头上来,你以为我会受你摆布吗?”
“师姐,其实小弟从无告发打算,何必非要你死我活呢?小弟向你道个歉,你的咪咪我日后再也不好奇窥探了,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这一声“咪咪”发声甚是清晰,但岳凤枝全未想过他是在占口头便宜,冷笑道:“怂了?我还是喜欢你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哈,梅方悦处处针对于我,妨碍大事,你跟她一样,都是自以为聪明,取死有道。”
“师姐,你别糊涂,请好好想想,可有人知道今夜咱俩在一块,我若是死了,长老们那里你岂能交代得过去?”杨晋神色慌乱,绕着大树,跟岳凤枝不停打转。
忽然,岳凤枝伸手在自已领口一扯,嗤的一声,衣襟撕裂,月光下露出那道香艳诱人的深深沟壑来。
???什么意思?
杨晋眼睛登时直了,险些两道鼻血喷出。
临死前给我吃顿饱的??
要用这个堵我的嘴??
岳凤枝冷笑道:“上山后,我便一直发散玄力四下查探,周围一人也无,要交代还不容易?”
“我今日被骗至后山,谁料你这个淫贼竟然提前洒下悲酥散,对我欲行不轨。我一时间功力全无,为保清白,无奈之下,只得将你...”
说话间,长鞭倏地挥出,如同灵蛇卷尾一般绕树而至,杨晋只觉眼前一晃,还未反应过来,腰身已然被缠。
此刻岳凤枝悲酥散毒性已渐渐发作,内息运转如行泥路,但拾掇杨晋仍是手到擒来。
岳凤枝手臂一带,只听杨晋“啊”一声惊叫,身子不由自主向她飞来。岳凤枝左手一翻,已然多了一把匕首。
夜色下,那匕首隐隐放出光芒,显是一把利器。
“...失手刺死!”
眼见匕首就要刺入杨晋胸膛,岳凤枝忽觉手腕上一紧,紧接着一股霸道玄力冲进脉门,顿时全身酸软无力。
岳凤枝大吃一惊,连忙扭头看去,却是袁正清一手扣住自已,一手接住飞来的杨晋。
杨晋双脚站定,才长舒一口气,叫道:“师父!”
岳凤枝脸色大变,但心中还存了万一的指望,强装镇定问道:“袁长老,你什么时候来的?”
袁正清未答,却听“哼”的一声从树后传来,循声望去,只见关峥和于砚二人走了出来。
岳凤枝顿时面如死灰,啪嗒一声,匕首掉落,膝间一软,身子委顿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