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容与王昭仪约在秋竹园,她不顾侍女的阻拦,独自前来,一名侍从将她引至一间厢房之中,只见一位男子含笑而坐,王昭仪在一旁静立,林昭容面色大变,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王昭仪,你这是何意?”

王昭仪正好相反,神色轻松,含笑回道:“这位是靖王,昭容想必并不陌生,何必如此惊讶?你我相争多年,难道不了解我的性子,我若无所倚仗,怎敢独自赴约,而且,后宫凶险,若无人相护,这些年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林昭容愠怒,“看来王昭仪并无合作的诚意,告辞!”说完转身欲离去,却被斜刺里出来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男子轻飘飘的说道:“林昭容既然来了,便听完本王的诚意如何?”

林昭容心中暗骂,姓王的小贱人,果然又摆了自己一道,有靖王的侍卫拦着,不听完,恐怕他不会让自己离开,可若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怎么办,没报仇之前,她还不想舍掉自己的性命。

“既是靖王想留人,本宫自是不敢推脱!”

林昭容的怒气,靖王并不放在眼里,只平淡的开口道:“杨太傅与思奇公子之死,皆因左名扬而起,听闻前几日他便被秘密释放,可见此事乃是皇兄默许的,昭容欲为杨家报仇,本王甚是佩服,可是,昭容是否做好了与皇兄为敌的准备?”

林昭容冷笑道:“危言耸听!太傅乃是皇上的亲外祖,一向亲厚,皇上怎会不顾太傅?王爷有话不妨直说,本宫不是傻子,那些挑拨离间之言,王爷不必多说,本宫没有耐心与您周旋。”

“大胆!你一个小小宫妃,竟然如此与王爷说话,不要命了吗?”靖王身边的内侍,声音尖利的喝斥。

林昭容不屑,满含深意的说道:“王爷想借我之手对付左家,还是旁的什么人,我并不关心,可是您利用身份打压我,当真有些可笑!既然您瞧不上女子,便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吧?”

倒是小看了她,靖王挥退内侍,表情不复轻慢,“昭容不必动怒,既然要合作,本王总得试探一番,咱们要做的可都是掉脑袋的大事,你若连区区小事都不能应付,本王怎敢将事情交予你手?”

“王爷说错了吧,我只想为外祖父与表哥报仇,旁的事情,我不会多管,至于王爷要做的事情,我可是一点也不知情。”林昭容一脸冷漠的拒绝。

靖王笑了,“昭容,你是天真还是傻,既然已经知晓本王的秘密,你认为,本王会对你如何?你知道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吗?”

林昭容暗自后悔,与靖王绑在一条船上,无异于与虎谋皮,恐怕自己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被利用的彻底,正当她懊悔之时,王昭仪开口了。

“林昭容,皇帝待你那般凉薄,你不恨吗?你的孩子不恨吗?他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再看罪魁祸首,虽被禁足,却是赏赐不断,皇帝日日看望,这本该是你孩儿的,如今却被旁人夺去,你当真不恨吗?”果然,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王昭仪似乎又想到什么,状似无意的说,“对了,刘妃已晋为贵妃,不日便会宣召。”

想起无缘的孩儿,林昭容面容有些扭曲,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又被想了起来,皇帝既然待她薄情,那么,就让她自己为逝去的孩儿讨个公道吧!

“我可以为你手中刀,刘妃和她孩儿,你得留给我。”

流言是从市井之中传出来的,释放左名扬本是秘事,这样一来,不止朝堂,就连民间也是怨声载道,左家原本在士子间的好名声,一夕间毁于一旦,请求彻查的折子,堆了好几摞,就连皇帝也压不下来了。

左玉堂跪在昭明殿中,正与皇帝哭诉,道:“陛下,市井谣言不可轻信,吾儿并非无罪释放,是他祖母病重,想见见孙儿,臣这才斗胆将他接回家中,陛下明鉴,本朝历来以孝治天下,家中老母以死相逼,臣也是没办法啊。”

殿中其他几人嘴角微抽,左玉堂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找借口也这么不走心。事情真相如何,殿中之人皆是心知肚明,皇帝询问道:“谢卿,可有查到谣言源头?”

谢寒州禀报道:“陛下,臣无能!谣言起于青莲巷,那一带是出名了花街柳巷,各色人等出入繁杂,想要查出源头,几乎不可能!请陛下治罪!”

皇帝早就猜到了,并不多做为难,继续问道:“众卿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啊?”停顿片刻,又说道,“此事事关朝堂稳定,切不可意气行事。”

这便是要保左家了,众人心中了然,兴国公率先开口道:“陛下,此案颇为蹊跷,或许有些内情,那日宋家侍从阻拦报信,不知是否有所关联,不如彻查凤阳伯府”

皇帝的脸色和缓,其他人纷纷附和,“兴国公言之有理,左校尉素来温厚,许是被人陷害。”

“宋家仗着文德侯撑腰,行事张狂无忌,恐怕另有内情,一定要严查。”

谢寒州静默无言,这群老狐狸,揣摩上意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明明是左名扬杀人,这群人颠倒黑白,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令人齿冷。

“谢卿,为何不见你开口,可有何异议?”许是谢寒州的异样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谢寒州并非宁折不弯的人,他恭敬答道:“陛下恕罪,臣是武将,只知打仗,不通文墨,不敢妄断众位大人所言。”

皇帝哈哈大笑,“哈哈,谢卿之才,都城谁人不知,当真是谦虚了。”

谢寒州满面通红,艰难开口道:“让陛下笑话了,此才非彼才,不过是姑娘们见臣相貌过得去,这才有了那些玩笑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

皇帝带头,众人也无所顾忌了,纷纷大笑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谢将军的表情变化。

兴乐殿中,王昭仪正剪着花枝,一名宫女匆忙进来,屏退左右,这才回禀,“娘娘,靖王传来消息,左玉堂动不得。”

王昭仪闻言扔掉手中剪刀,道:“你说什么?靖王答应我的”

宫女面无表情的说:“娘娘别急,左玉堂早晚任您处置,现下他还有用处,王爷说了,希望娘娘不要轻举妄动!”

王昭仪眼神闪烁,“我知道了,只是,林昭容那边”

宫女心中明了,“此事王爷自会处理,娘娘在宫中养花弄草即可,不必忧心其他事。”

宫女离去了,王昭仪眼中的光明明灭灭,她的心腹侍女银燕端了一碗莲子羹过来,“娘娘,您一日未进食,多少用些吧。”

王昭仪一手掀开,只听见碗碟脆裂的声音传来,远去宫女的身形似乎停顿一瞬,又继续前行,而银燕却是如临大敌,恭敬的跪在王昭仪脚步,等候发落。

“起来吧,人已经走远了。”半晌之后,银燕听见王昭仪的声音响起。

“娘娘,她会信吗?”银燕内心忐忑。

王昭仪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吧,靖王虽与我合作,却因着我是女子,一直瞧不上我,今日这般,反倒令他更加放松警惕。”

银燕艰难开口道:“可是,娘娘,没了靖王援手,咱们想要报仇恐怕难上加难。”

王昭仪叹一口气,“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恨那靖王,我为他做了多少肮脏事,如今他用得到左家,便要我放弃报仇,我不甘心!”

银燕见着那张扭曲的面容,心中感同身受,“靖王位高权重,他要护着左家,咱们如何拧得过?娘娘,再忍忍,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算为了二公主,您也不能轻举妄动啊。”

一语点醒梦中人,对啊,她已经不是那个孤身一人,身负血海深仇的梅娘,她是王昭仪,是二公主的母亲,二公主不受皇帝宠爱,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二公主在这深宫之中,恐怕再也没有好日子了!

“银燕,你说的对,我不能冲动,不能害了二公主。你去杨府一趟,约林昭容去静安寺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