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萤,安王求娶,你没意见吗?”皇后小心翼翼地重复一遍。
大公主看看皇帝,又看看皇后,心情非常复杂,她从小便以为父皇重视荣安比自己更甚,仇视她十几年,如今,竟不知是该可怜她还是可怜自己。
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帝后对视一眼,便知她并未听进去,只好再重复一遍。这次,她终于听清楚了,又被打击了一遍,愕然问道:“父皇,母后,你们想让儿臣嫁予安王?”说完,一副泫然欲泣之态,她是真的想哭了。
帝后皆震惊于女儿的脑回路,一家三口首次同频,无语凝噎,还是皇帝先醒过神。
“阿萤,和亲之事尚未明确,现下是问你意见。还有,不是嫁给安王,而是西楚王。”
“父皇,儿臣喜欢谢寒州谢将军,都城谁人不知?父皇手眼通天,儿臣不信您不知晓,”大公主上前挽住皇帝手臂,摇晃着撒娇道,“您当真舍得女儿远嫁啊,那可是西楚,女儿若是嫁过去,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父皇和母后了”
果然,帝后眼中皆流露出不舍,皇后犹豫开口道:“陛下,不如选一位宗室女封为公主,多备些嫁妆,总好过咱们的阿萤去受苦。”
皇帝少有感情外露的时候,此时却是十分动容,阿萤这个孩子,是他抱在膝头长大,这个待遇,皇子们都不曾有过,他自然不想女儿去吃苦。
“皇后有所不知,西楚王提出和亲,为的是稳固他在西楚朝堂的政权,若是一般公主,哪有这般威慑力。”
皇帝假模假样的叹气,皇后陷入沉思,大公主灵光一闪,大声说道:“父皇,如此说来,云华姑姑岂不是更加合适。”
皇帝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满意极了,不愧是他的女儿,总能猜到他心里去,皇后这时方醒悟过来,夫妻多年,她自是了解他,不过,为的是自家女儿,她也不计较。
迎着两人鼓励的目光,大公主愈发自信,“父皇,母后,儿臣觉得此事可行,有三点好处。其一,云华姑姑与驸马之事,闹得都城人尽皆知,简直丢尽了皇室脸面,如今令他们和离,尚能挽回一些面子;其二,云华姑姑乃先帝血脉,是太后爱女,又是父皇亲妹,若是嫁过去,不是更加彰显我大兖的诚意?其三,姑姑总是仗着身份,在都城横行霸道,便是儿臣也吃过亏,更别提那些百姓了,她若嫁去了西楚,百姓们还不感谢父皇仁德?”
看着她那一副傲娇的小模样,帝后爱得不行,皇帝哈哈大笑道:“吾儿甚得朕心,比你的兄弟姐妹强多了!”
很快,太后便收到了消息,她对着心腹嬷嬷说道:“当初婳儿不愿和离,哀家还有些动气,如今看来并不是坏事。”
心腹嬷嬷说道:“可是那边的消息说,陛下有意令长公主和离再和亲”
“荒谬!”太后怒斥,“我儿乃是已婚妇人,怎好和离再嫁,命人传信靖王,令他务必保住他阿姐,否则,咱们母子三人,日后都没有好果子吃!”
“太后不必忧心,老太爷尚在,宋家也是您的靠山,若是长公主不愿,陛下也不敢强迫。”
“果然,不愧是他的种,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太后眼中狠唳一闪而过,“自他七八岁,便来到哀家身边,这么年,面上对哀家毕恭毕敬,对靖王宽容仁慈,不过是为了名声罢了。”
“太后仔细自个儿的身子,此事自有靖王和宋家周旋,实在不行,不还有一个荣安郡主吗?”
太后略微满意,“不错,不错,他自来一副凉薄心肠,哀家岂能不知?他看似宠爱荣安郡主,次次维护,实则是在为她招祸,还白得了个厚待功臣之后的好名声,这一点,哀家不得不服。这些年,荣安郡主名声有暇,他可废了不少功夫!如今,他放任朝臣羞辱荣安,想必已经为她找好了去处。”
心腹嬷嬷对于当年之事知之甚详,感叹道:“可惜了一个好好的小娘子!”说罢才意识到不对,立刻一边自打嘴巴,一边跪下请罪。
安乐宫中,荣安郡主倚在软榻之上看书,颇为松散。
“郡主,近日宫中全是和亲的流言,人选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临香一副快问我的表情。
楚幽辞好笑,直接说道:“云华长公主!”
临香泄了气,崇拜的看着楚幽辞,“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郡主。”
盈香好笑的回道:“且不说才智,你若能学得稳重些,便是再好没有了。”
临香嘟嘴告状,“郡主,盈香姐姐又嫌弃奴婢,不过,奴婢知道,郡主就喜欢奴婢这般活泼有趣!”
她一副偷笑的小模样,看得两人愈发欢快。
“看来陛下没少下功夫,不过半日,宫中便流言四起,想必民间也快了。”
盈香觉得事情蹊跷,“郡主,陛下为何如此?和亲之事并非势在必行啊。”
楚幽辞了然笑了,说道:“不过试探罢了。盈香,今日便称病吧,约束好安乐宫的侍从,告诉他们,若是惹了事,本郡主身份尴尬,可护不住。”
临香懵懂,盈香心惊,楚幽辞解释道:“接下来恐怕是腥风血雨,咱们最好不要掺和其中,给月河传信,让他提醒一下翠翠和皎皎。”
驿馆中,安王看着手中的信,神色晦暗不明。
“此信当真是郡主的亲信送来的?”
安王的随从面露不解,“回王爷,属下查过此人,他出自郡主母族,自小跟在身边,应是心腹之人!”
安王有些了然,道:“皇帝属意长公主和亲,这个兖国陛下倒是个心机深沉之辈,如此一来,既给了我西楚下马威,又能引出那些野心勃勃之人,当真高明!可惜,没用对地方!”
另一人也有此感叹。
“咱们这位陛下,当真是智计百出,难怪你更加欣赏光风霁月的靖王。”
“只是,这么明晃晃的伎俩,宋家不会上当吧?”禹方有些迟疑。
谢寒州面色难看,“太后最是疼爱长公主,陛下由此下手,颇为用心,宋家一旦参与,陛下便不会轻易让他们脱身,后面的事情,便由不得他们不做了。”
“果然是长于妇人之手,手段难免有些小家子气,”清竹摇头感叹,“倒是荣安郡主,颇让人意外。”
清风含笑,意味深长地说:“清竹对郡主颇有好感啊。”
吓得清竹连连摆手,“属下只是觉得,郡主沉稳有度,与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眼见将军脸色变好,清竹松了口气,恨恨地瞪着清风,心想,你给我等着,若让我逮到了把柄,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哼!
“文德侯功高盖主并非一日两日,凤阳伯弃武从文,宋家军早已打散重编,宋家在军中威望全无,为何陛下会此时动手?”禹方颇为不解。
清风讽刺道:“都说天家无情,咱们这位陛下,已是其中之最。此时,文德侯老迈,军中已无势力,正是排除异己最好的时机,否则,靖王恐成心腹大患。”
“在陛下心里,皇权才是他最看重的,牺牲多少人,他并不放在心上。”
清风觑着谢寒州的脸色,调侃道:“还没怎么着呢,你这便心疼上了?依我看,郡主恐怕早就有所察觉,不然,坊间怎会流传她与安王相谈甚欢呢?”
谢寒州脸色又黑上一分,默默的给安王记上一笔。
禹方话说得中肯,“这样看来,郡主的日子,或许比我们想的还要艰难。”
不错,往日,他只当她被皇帝娇宠太过,学得一些阴诡技俩,如今,倒是越发引人心疼。谢寒州不由想到,她能学会这些手段,是吃了多少苦头换来的?
“眼看都城不太平,你不进宫一趟?”清风严肃问道。
“不必,她自有分寸,现下与她接近太过,反而会引起陛下怀疑,于她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