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江左盟
在秦瑶身后，站着数十道身影，这些人此时皆是面色惊惶，当看见自一线天驶出的那座渡船船头上的白衣男子时，眼中更是涌现出浓郁的不安。
直到那座渡船缓缓靠近，秦瑶身后为首的那名中年男子，细密的汗水止不住的从额头渗了出来，待白衣青年跃上这座渡船时，此人竟是两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其左右，一众随行亦是伏地不起，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半分。
“‘江左盟’白度御下不严，惊扰圣子，罪该万死。”
白衣李淳风对于白度并未搭理，他走近秦瑶身前，道：“秦姑娘，辛苦了。”秦瑶只是神色不变的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多余言语。
李淳风身后，陆游亦是驻足而立，同秦瑶点头示意，但秦瑶却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将视线转向别处，对于秦瑶的视而不见，陆游不禁心中泛起一丝苦笑。
而此时，李淳风方才将目光投向跪伏了一地的江左盟盟主白首，李淳风笑着问道：“白盟主，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要不再说一遍?”
白度将头压得更低，几乎触到了地面上，他声音微颤得重复道：“‘江左盟’白度御下不严，惊扰圣子，罪该万死。”
“哦?”李淳风双眼微眯，问道：“白盟主这话，又从何说起?江左盟一直固守大齐水域，统辖大齐三江两水，何等威风，何时又曾惊扰过我?白盟主莫不是在说笑?”
白度心中早已悔恨到极致，此时面对李淳风，更是懊悔加恐惧，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这个在大齐声名显赫的江湖盟主肠子都要悔青了，白度狠狠吞下一口口水，颤声道：“是我听信小人谗言，方才做出大逆不道之举，可这一切同‘江左盟’其他人无关，是我一人所为，圣子要杀要剐，白度绝无半点怨言。”
李淳风眼中顿时涌出寒意，声音骤冷：“很好，若非你今日这番话，江左盟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噗呲”
白度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将要张口，但对方猛然用力，没入白度后背的锋刃便已经搅烂了其脏腑，白度至死都不敢相信出手之人会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
“御音馆暗隐司空山，拜见圣子。”
一直跟在白度身后的江左盟副盟主，在此时终于表明身份，这样的变故，让其余江左盟高层成员顿时噤若寒蝉。
也就是说，此前江左盟的万般谋划，早就在‘御音舫’的监视之中。
浓烈的恐惧，涌上每个人的心头，世人皆知‘江左盟’是大齐水域上当之无愧的龙头帮派，势力范围遍布大齐三江两水，可除了在场诸位，却鲜为人知，‘江左盟’的背后，其实是‘御音馆’。
“拔了牙的老虎，放虎归山久了，也便以为自己有了可以和主人博弈的能力，却忘了他自己早已没有那份牙口，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李淳风悠悠说道，视线落在司空山身上。
司空山立刻俯身跪地，道：“圣子明鉴，‘江左盟’绝无叛离‘御音舫’之心，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其身后，一众江左盟高层成员当即附和。
“我等绝无叛离‘御音舫’之心，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李淳风看着跪伏一地的‘江左盟’众人，突然笑道：“诸位皆是‘江左盟’的栋梁股肱，无需对我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行这般大礼，快快请起。”
言语间，李淳风走上前去，将司空山亲自扶起，司空山平日里是不苟言笑，言语极少的性子，但此刻明显有些激动。
“我没记错的话，司空先生身为‘御音舫’暗隐，已经有二十年时间了吧，辛苦了。”李淳风握着司空山的手说道。
司空山神情恍惚，眼中浮现出许多过往。
初入‘江左盟’时，他还只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时光荏苒，如今已至中年，最杀不过时光，早已斩去少年头，只是那份初心依旧未曾改变。
“暗影愿为‘御音舫’赴死，百死无悔，短短二十年时光，又算什么。’”
李淳风欣慰的看着眼前这个已到中年却依旧意气风发的男子，握着对方的手微微用力。
“从今往后，司空先生就接任‘江左盟’新一任盟主吧，对于这个决定，我相信馆主也会乐见其成的，司空先生莫要推辞。”李淳风语气恳切得说道。
司空山闻言，再度屈膝跪地，弯下腰久久未起。
“‘御音馆’暗隐司空山，定不辱命。”
李淳风身后，陆游看着眼前那道白衣背影，心中略显诧异，恩威并施，能将驭心术驾驭得炉火纯青。
陆游不禁对李淳风的身份多了几分好奇。
御音馆圣子?
仅仅如此?
陆游心中以为不然。
这一路上，陆游从未问及李淳风去往‘崂山密境’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是此刻，陆游确是有些期待。
陆游将目光移转，望向那道亭亭而立的黑衣女子，女子身形修长，长发束在身后，更显飒爽，清风扬起女子衣袂，同江山碧波相连，犹如一副完美画卷。
秦瑶黛眉微蹙，并未转头，只是声音清冷。
“管好你的眼睛，否则我不介意替你剜掉它。”
说完之后，女子化作一抹虹光，足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便掠过几十丈河面，消失在岸边芦苇荡之中。
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陆游无奈得苦笑一声。
李淳风笑着走到陆游身旁，语气玩味得说道：“陆兄，任重道远呐，要不试试以真面目示人?说不定秦姑娘还能对你一见倾心，也是未可知。”
陆游懒得理睬李淳风言语之间的戏谑，直接转身离去，可是没走几步却又停了下来，他回过身，看着李淳风道：“我很好奇一件事。”
李淳风满脸笑意，道：“无可奉告。”
对于李淳风的果断拒绝，陆游早就预料，当即转身离去。
————
江左盟，总舵。
名为‘听风阁’的木制高楼最顶层。
李淳风站在‘听风阁’顶楼边沿，放眼望去，整个瀚州城尽收眼底，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游蚁一般涌动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之中。
“如此看来，江左盟这些年来确实积攒了富可敌国的财力，也难怪白度能生出二心，要换作是我，也同样不会屈于人下，成败与否，总得试过才知道，你说呢，司空先生。”李淳风望着脚下的瀚州城，平静道。
在身后不远处，接任‘江左盟’盟主的司空山面色凝重，默不作声。
‘听风阁’总共十三层，在‘江左盟’中，能登上最顶层的，只有江左盟盟主一人。
所以这些年来，这第十三层中，到底有什么，就只有白度一人知晓。
司空山也是跟着李淳风，方才第一次踏上这第十三层。
待进入其中，司空山才发现，诺大的‘听风阁’十三层中，并无他物，整整齐齐码放的皆是一本本账簿。
待翻开这些账簿，司空山的脸色便变得愈发凝重，因为这些账簿上所记载的，全是些不可示人的暗桩交易。
涉及范围之广，涉及金额之重，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司空山重重一拳砸在支柱上，声音低沉：“白度狼子野心，属下竟全然不觉，是属下失职，还请圣子治罪。”
李淳风转过身，望着司空山，笑道：“司空先生言重了，有了这些账簿，我们便能轻而易举渗透进齐国和南渊国庙堂之中，这样来说，司空先生反而居功甚伟。”
闻言，司空山眼前蓦然一亮，他猛地抬头。
“圣子的意思是，借机拿下齐国和南渊，如此一来，便等同于在两国庙堂之中埋下致命伏笔，只要时机成熟，我们就能随时倾覆两国朝野，给其致命一击。”
李淳风点头道：“正是如此。”
这一刻，司徒山心中犹如掀起万丈波澜，久久不能平静，李淳风所图，令他不由得心潮澎湃，如果此举能成，将是旷世奇功。
必然将打破玄玉洲现有的山水格局，到时候，大楚铁骑挥师而出，必将马踏天下，气吞万里如虎。
光是想想，都足以让司空山心绪难平。
但很快，司空山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再次沉凝了下来，他忧心道：“圣子，恕我直言，其实我们目前唯一的阻碍依旧是大齐的‘虎贲军’和南渊的‘覆甲军’，只要‘虎贲军’和‘覆甲军’存在，对大楚来说，都是祸患。”
李淳风转过视线，望向北方，良久之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虎贲军’。”
司空山望着李淳风的背影，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不久以后，一份密报送入‘听风阁’，密报上仅有寥寥数语。
‘虎贲军’主帅章忌已死，名剑‘帝藏’现世。
‘帝藏’剑，名剑榜上排名第六，亦是象征着地位的齐王王剑。
看着手中密报，又抬头望向那道站立在楼层边缘的背影，司空山再难镇定，俯身跪地，重重一拜。
“司空山愿为圣子先驱，替圣子扫平所有前障。”
李淳风转身走到司空山身前，将其抚起，同时说道：“既然我尊称司空先生一声先生，自然是将你视为自己人，日后在齐国境内所有事宜，还得仰仗司空先生代为行事，不必如此拘泥。”
司空山重重点头。
与此同时，又一份密报送入‘听风阁’，只是这份密报以密腊封口，司空山在接过密报之后，直接将其交到了李淳风手中。
李淳风随手抹去密报上的封腊，将其中密报取出，在看过之后又递给司空山。
司空山恭敬地接过密报，仔细阅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李淳风笑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司空先生了。”
司空山神色顿时肃穆。
“定不辱命，圣子只管放心前往‘崂山’。”
————
瀚州城以北，两百里，便是‘崂山道宗’。
作为天下宗派之首，崂山道宗名副其实。
崂山占地三万六千顷，山头十二座，又有附属山头三十六座，门下弟子数量超过近十万。
其中，内门弟子却仅有一万左右。
此时，‘崂山道宗’内门，宗主所在的主峰‘弄天峰’‘养心殿’内，气氛显得极为沉闷，十一名峰主和堂下近二十名宗门长老皆是默不作声。
“到底是谁干的?”崂山道宗宗主宁峨眉沉声，声音回荡在整个养心殿中：“秘境开启这么隐蔽的大事，居然可以泄露出去，整整半月，你们现在居然告诉我，不知道?”
对于宁峨眉的愤怒，一众长老噤声不言，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去触碰此时宁峨眉的盛怒。
看着堂下众人的那副姿态，宁峨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这群酒囊饭袋一巴掌拍碎头颅。
良久之后，居坐在主位右侧的十二位峰主之一的‘卧龙’峰峰主杨天启，率先打破沉寂。
“宗主，眼下秘境开启在即，天下武人已经齐聚崂山，我们应该商量出一个章程来，看看此事应该如何应对才是，至于到底是谁将信息泄露出去，我们可以等事后再议。”
有了‘卧龙峰’峰主杨天启的率先开口，‘养心殿’内的沉寂便被彻底打破。
宁峨眉眉头微皱，望向杨天启，道：“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应对?”
杨天启直言道：“只有一个办法，为避免引起混乱，这一次我们应该向世人开放‘崂山密境’。”
“放屁!”另一位须发皆白的峰主拍案而起，直视杨天启，满脸怒容道：“‘崂山密境’乃是先祖崂烨子尽毕生修为炼化而成，这才有了如今的‘崂山道宗’，你却想让秘境面向世人，此举大逆不道，杨天启你是何居心!”
杨天启亦是怒起，针锋相对地看着这位‘青竹峰’峰主袁震，沉声道：“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高见，来解决此时齐聚山下的这数十万七国武人修士。”
“依我来看，胆敢擅闯我‘崂山道宗’者，皆杀之。”青竹峰峰主袁震杀机毕现。
杨天启闻声冷笑道：“可真是顶好的主意，皆杀之，我倒是拭目以待，你袁震这一身修为可以杀的了这泱泱天下多少人。”
“够了!”宁峨眉沉喝一声，整个‘养心殿’内再度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