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锦书现在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他侧过身,咬着手指盖看着路安心裹着被子背对着他的背影,无声哭泣,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了往日在外人面前的温和的模样,又露出了只有在亲近人面前的才会出现的小孩气的神情。

他感觉自已的心传来针扎般疼痛,这种感觉很陌生,他不知道源头,不知如何解决,只知道这种疼痛是从今天晚上看到路安心身上的痕迹开始的。

路安心。

他在口中反复咀嚼这三个字。

这是他一个月前娶的小妻子。

也是他的学生。

说实话他在过去的三十五年中从没想过要结婚,他一心投身于教育事业,教学十年来培训了不少优秀学子。

出众的外貌和温和的外表让不少人对他青睐,但他从没看过一眼。

直到两个月前,他父亲以死相逼,让他今年尽快完婚,他才考虑起自已的人生大事,并开始观察身边的爱慕者看有没有合适的可以结婚的对象。

他观察了几天,发现身边的同龄的未婚并对他有好感的同事,他一点都没有那种心思。

他身边常出现的女性,除了同事,只剩下他的学生了。

作为一位广受好评,深受万人爱戴的元大教授,还是有节操的,师生恋什么的,是万万要不得的。

可是理想和现实是两码事,最近开学,他带了一门公开课。

一周一次,那天他在去上课的路上,注意到了一个女生。

他的上课向来要点名,不提前请假无故旷课的被发现一次,直接挂科。

他被学生爱戴的同时,也背后给他取了个代号‘笑面虎。’

这还是他和同事无聊闲谈,问出来的。

那天的天气很不好,刮起了八级大风。

他抱着课件在去教学楼的路上,看到了前方的一个瘦弱女生在艰难地行走着。

她顶着风每走两步,就会又被一阵风力刮得倒回去。

看着这幅画面他不知怎的有些想笑。

他想,如果他现在的身份不是个大学教授,他一定要把这幅画面拍下来,发给元母。

让她好好看看,还要不要减肥。

瘦有什么好的,风一刮就跑了,还很不好看。

他有个隐形怪癖,只有他和他爸妈知道,也有可能是遗传了他的父亲。

他尤爱圆乎乎的东西,甚至比元父更甚,他手上就随身携带了一串佛珠,忍不住的时候就盘一盘。

元母是典型的南方姑娘,和元父大学相识,元母身高不算高,还偏胖,一眼看过去,就是圆形的。

正中元父眉心,一见钟情,相亲相爱三十多年。

但不知最近,可能是年纪上来了,肚子上多了些赘肉,吵着闹着要减肥,元父虽就喜欢元母胖胖的,但对于元母的执拗也没有强硬地反对。

想起元父对元母的态度,又以死相逼对他的态度,他摇了摇头,有些怀疑自已到底是不是他的亲儿子。

当然,自然是亲的,比如他们都有喜欢圆形东西的奇怪癖好。

元锦书摸摸手上的佛珠,看着前面还在努力前进的‘瘦弱’女学生想,起码他要结婚的对象,不能像她这样瘦弱,看着就咯手,圆乎乎的才最好,摸着的手感肯定比他手上的佛珠要好。

又一阵风吹来,女生被吹得往后倒退几步,风力越来越大,连他都被吹得有些难行。

元锦书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离上课时间还有三分钟,他快步往前方走去。

可能是快到上课时间了,周围也小跑来不少学生,有些本科阶段就认识他的学生,看见他后纷纷低着头,快步跑进了教学楼。

有几个瘦弱的女生要不成群结伴,要不体格偏大,A市属于北方,女生都是偏高些的,也没那么瘦弱,她们还互相拉着手,不至于像那个女生一样被吹得一直后退。

不一会儿,周围同学就都跑进了教学楼。

只余前面的女生,还在小步挪动。

元锦书快步朝前走去,眼见马上要超过那个女生,忽然又一阵大风吹来。

元锦书扶了扶耳边的眼镜,忽然感觉怀里闯入了一团柔软,夏天身上的衣服穿得都很单薄,他能透过薄薄的布料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热的温度。

嗯?好像是个人?

他低头,怀里的女生正好头顶到他下巴处,随着女生抬头的动作柔软的发丝擦过他的下巴,朝他投来了一个抱歉的眼神,“对不起,不小心撞到你了。”

女生声音不大有点清脆,还带着一股南方女生特有的软糯。

元锦书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答:“没事。”

女生低下头转身从他身上离开,毛茸茸的头顶,在他下巴处旋了一个圈儿。

元锦书耸了耸下巴,试图缓解上面的痒意。

这个地方离教学楼不过只有是三米的距离,女生微微弯腰,朝他鞠了一躬,趁着这会儿风力小一口气小跑进了教学楼。

‘铃铃铃。’

教学铃声响起,元锦书也随之快步走进教学楼。

教室就在教学楼一楼楼梯拐角处,元锦书走进本来还哄闹声一片的教室,从他迈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就安静得似乎能听见针掉到地上的声音。

这是个大的阶梯教室,因为他课点名的原因还有会随机提问的名声在外,大部分学生都是能往后坐就往后坐。

元锦书扫了一眼,意外地在前排看到了一个学生。

许是女生因为来的比较晚后排没有了位置,她坐在了第三排。

而前面两排没有一个人,第三排也只有她自已。

女生也有点震惊,睁着大大的眼睛,微微张着嘴看着他。

她其实眼睛是偏圆形的,嘴巴也小小的,肉肉的。

想起刚才在冷风中碰触到的那抹柔软身体,温润的眼神深了深。

“大家好,我是你们这学期的公开课老师,元锦书,这学期的《中国古代文学史》将由我来授课。”

他从讲台上拿过一根粉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板上写上名字,是很漂亮的正楷字。

果然是字如其人,温润如玉又富有正气。

对,是正气,有可能是因为刚才在外面发生的意外,她对这个人的印象特别好。

她看着对方如玉般的脸庞,和投影上放着的ppt关于他的履历介绍,她趴在桌子上感叹,这么年轻就是教授了啊,好厉害!

许是因为前两排没人,他拿着点名表朝前走了两步,她坐的位置又靠外,正好站她的旁边,他翻开了点名册,耳边磁性的声音更清晰,“好了,开始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