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马戏团
“哎呀，安安，别这么大惊小怪嘛。” 爸爸咕哝着，紧紧握住我的手，迎上妈妈那满是不赞同的目光。妈妈的眼睛和我的如出一辙，都是那般深邃的黑色。
“她这几个星期一直念叨着要看这个马戏团。” 妈妈压低声音说道，“别的女孩都在忙着给自已喜欢的偶像准备礼物呢，可咱们家这小宝贝却不一样。” 她的语气中充满厌恶，仿佛想去看马戏团而非像其他女孩那样准备花哨的裙子，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那又怎样？我才不想让她跟那些自命不凡的女孩一个样呢。” 爸爸朝我眨眨眼。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时，我兴奋地咧嘴笑了。“要是我的小宝贝想去看马戏团，那咱就带她去。” 说完，他便大步向大门走去，我激动得差点尖叫起来。
几个星期以来，妈妈一直跟我说不能去看马戏团。我又是苦苦哀求，又是软磨硬泡，甚至还试图贿赂她。当我看到小县城里到处张贴着的鲜绿色宣传单，上面印着醒目的黑色字样时，我就知道自已非去不可。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强烈地驱使着我。
暗夜马戏团：欢迎所有人。10 月 1 日至 31 日。在内心深处寻找黑暗。
当我拿着传单从学校回到家时，妈妈显然被吓坏了。她紧紧抓着珍珠项链，差点气昏过去，还央求我把传单扔进垃圾桶。但这并没有阻止我把这件事告诉爸爸，于是，现在我们就来到了这里。我兴奋得难以自抑。
我们朝着面前那精心布置的入口走去，我蹦蹦跳跳地跟在爸爸身旁。拱形的入口形状宛如一张大张着的嘴，垂着獠牙，一个恶魔小丑的脸俯瞰着所有胆敢踏入的人。它的颜色是红与黑的搭配，头上还戴着一顶高顶礼帽。到了晚上，我毫不怀疑灯光会为这诡异的景象增添更多神秘氛围，但在白天，它看起来却有点滑稽。
在入口的另一边，我望见了大帐篷的尖顶，上面有着红白条相间的顶棚，这是每个马戏团的标志性外观。在白天，它看起来几乎十分可爱，就像一个欢乐的海市蜃楼，召唤着孩子们进入其中。
脚下的草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凉爽的秋风让我更深地缩进外套里，但当我们穿过拱门，踏入另一个世界时，我还是忍不住咧嘴笑了。
帐篷和摊位沿着通往大帐篷的通道依次排列。有些关着门，而有些则敞开着，供应着美食，还提供可以赢得奖品的趣味游戏。到处都停着大篷车和旧木屋，全都漆成了红黑相间的颜色，每一个上面都画着可怕的人物和图案，宣告着里面住着谁。
穿着戏服的男男女女在午后稀疏的人群中翩翩起舞。一个人在一个大球上翻滚而过，逗得我咯咯直笑。当一个身着黑西装、踩着高跷的男人俯下身来时，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白色的脸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咧嘴笑的嘴巴，红色的眼睛周围滴着假血。他凑近我的脸，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又为这奇特的景象感到兴奋不已。
“欢迎回家，复仇者。” 他轻笑一声，然后抬起一只巨大的脚，蹒跚着走开了。
复仇者？我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咯咯笑着，转过身来尽情欣赏这一切，接着便拉着爸爸来到最近的一个摊位前。“爸爸，我也要画脸，快来！”
“好吧，好吧。” 爸爸笑着说，然后从他的休闲裤里掏出一些钞票。我回头一看，只见妈妈优雅地把钱包抱在胸前，紧紧抓着她的开衫，惊恐地看着那些表演者。我不予理会，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的黑色高背王座上，对着一个打扮得像骷髅的男人咧嘴笑了。
“你好啊，小恶魔。我们把你变成什么好呢？” 他柔声说着，同时把颜料摆在面前。
“啊，一个骷髅！不！一个小丑！啊，什么都行。” 我兴奋得几乎要蹦起来。我实在无法只选一个，所以就让这个男人来决定。
他咧嘴笑了，从爸爸那里接过钱，拿起一个调色板和一把刷子，把椅子拉近。“相信我，我知道该画什么。闭上眼睛，小恶魔。”
我乖乖照做，此刻的我对他充满信任。我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但这个男人在给我画画的时候非常有耐心。当他画完往后靠时，妈妈尖叫一声转过身去。爸爸只是对着我笑。
“非常吓人。” 爸爸说。
“让我看看。” 我央求道，男人递给我一面镜子。看到他在我脸上创造的艺术，我惊得张大了嘴巴。
我的眉毛上方有鲜红的恶魔角，每个角尖上都镶嵌着一颗宝石。嘴巴的两边也用同样鲜红的颜色向外延伸。钻石环绕着我的脸，形成一个心形，在我的下巴处结束，在我的眉毛之间拱起。我的眼睛是黑色的，有烟雾般的卷须垂落在我的脸颊上。
我简直帅呆了。
“我很喜欢。” 我轻声说。
“很好，现在去玩吧，小恶魔。” 画脸男笑着说，“尽情享受你找到的黑暗。”
“谢谢你。” 我对画脸男说，然后拉着爸爸的手，让他带我离开。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们四处探索、品尝美食、玩游戏，还观看了一场小型的杂耍表演。“只剩下一个摊位了，谢天谢地。” 当我们从两个帐篷中间走过时，妈妈小声说道。我不理会她，只管吃着我的棉花糖，但她的话还是让我感到有些难过。这么快就已经要结束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