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将执明送走后,没几天,沈箬便与朱颜一家告别,乘上回京的马车。
一路赶得急,不到五日,便抵达了京城。
沈箬撩起车窗帘,看着马车直奔皇宫而去,不觉有些恍惚。
兜兜转转,她还是住进了这堆金砌玉打造的牢笼,不过这次,她却有了不同的心情。
马车刚抵达宫门,早已有文武百官等候多时,齐泱泱跪倒一片,声响震天:“拜见皇上皇后,拜见太子殿下,恭迎回宫。”
萧琛率先下了车,抬手扶着沈箬也下了车,方才对她道:“你跟福德禄先回坤宁宫,等我忙完了,晚间再跟你一起用膳。”
沈箬对这安排自然没有意见,目送着他父子俩在群臣的簇拥下离开后,身旁的福德禄掐着声,恭敬讨好道:“娘娘,上轿撵吧。”
她这才收回目光,点点头,抱着趴在她怀里,用着新奇的目光,四处打量的小风,抬脚坐上了尊贵奢华的凤撵,踏上了那条她来过无数次的道路,熟悉而恢宏磅礴、金碧辉煌的殿宇很快出现在她眼前。
第一次,她不是来拜见这宫殿的主人,不用担心又会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而戒备紧张。
如今,她便是这里的主人,也只有她给别人找麻烦的份。
也难怪,有那么多人对那权力二字,趋之若鹜。
八名长相清秀的小太监,直将凤撵抬进了坤宁宫,连让她多走两步路都不用,随后便有四名嬷嬷和八名宫女迎了上来,给她请安过后,便有一人抱走了小风,余下的人便拉着她去了温泉池。
接着,便二话不说,恭恭敬敬扒光了她身上的所有衣服,宛如在给办年宴的猪清洗般,温柔地把她上上下下洗刷了个干净,又给她涂上了香膏,这一过程中,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放过。
最后,宫女嬷嬷取来凤袍,给她一件件穿上,竟足足有十八层之多,其繁复奢华难以想象。
因头发尚是湿的,便让她先坐在了梳妆台前,由宫女拿着紫金香炉轻轻烘干她的头发,那炉中似乎是极特别的炭火,不仅无烟,还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与之间的香膏混合在一起,会形成一种层次复杂而撩人的香味。
等发干后,宫女执着桃木梳,轻轻为她将发丝梳顺,然后熟练而麻利地挽出一个个漂亮的发髻,并插入一根根做工精巧的凤钗。
渐渐的,镜中的她,少了一丝淡雅自然,而多了几分雍容华艳,凌厉逼人,她不笑时,更是叫人只敢远观,而不敢有半点亵渎之意。
宫女轻声奉承着道:“娘娘,您可真美。”
沈箬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忽而抬手竟拔下了头上的金钗,一个个叮叮当当丢回了梳妆台上,满头青丝纷纷扬扬撒下,披落在肩头。
这可把宫女们吓坏了,齐刷刷跪倒一地,瑟瑟发抖:“娘娘息怒,可是娘娘不满奴婢们给您的装束,奴婢们这就给您换。”
“不用了,这样就好,你们也都起来吧。”
那清清冷冷的声音,淡得根本听不出情绪,一众小宫女纷纷面面相觑,实在摸不准这位新娘娘的心思,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其中一人,提起胆子,小心道:“娘娘,您毕竟是皇后,这般披头散发,于礼不合,若是让言官知道了,怕是会说您的闲言的。”
沈箬看了她一眼,忽而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桃实,这是进宫时,嬷嬷给奴婢起的,娘娘要是不喜,可再给奴婢换个名字。”
“挺好听的名字,你起来吧,你们也是,过来给我换个简单点的,要方便走动。”
“……是。”
不过片刻,她便重新梳好了新的发型,随即又脱掉了身上那身繁复贵重的凤袍,就如敝履般,随手扔到了地上。
有过之前的经验,宫女们没有再一言不合就下跪,而是转而从硕大的衣橱中,勉强挑选出了一套简易的服饰,给沈箬换上。
总算是折腾结束了,她活动了一下四肢,忍不住心中叹谓,这皇后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静侯在一旁的桃实,瞧她如释重负的模样,毕竟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没抵住好奇心,不禁问道:“娘娘,你既然不喜欢之前那身打扮,为何不提前跟奴婢们说一声,也省得瞎折腾。”
另一嬷嬷低斥道:“桃实,不得无礼!”
沈箬抬了下手:“没事,以后在我这,不用那么拘谨,只要把自己该做的事做了,我不会多责怪的。”
那嬷嬷忙恭维道:“娘娘英明,心胸宽广,不过这常言道,人善被人欺,娘娘您心太软,这些小贱蹄子们可都要一个个不知分寸地爬到您头上来了。”
沈箬微微皱了下眉,瞥向那嬷嬷:“我不喜欢你用这种侮辱性的词汇来形容女性,我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嬷嬷登时吓得腿软跪在了地上,扬起巴掌,就往自己脸上抽:“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惹娘娘不悦,还望娘娘息怒啊。”
沈箬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够了,你出去吧。”
嬷嬷却如释重负般,又连磕了几个响头,才倒退着出了宫殿。
桃夭小姑娘心性,忍不住鼓掌叫好道:“娘娘,您真是太棒了!这李嬷嬷仗着自己是原皇后身边的老人,作威作福,趁着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可爱欺负我们了,对我们不是打就是骂的。您刚才不该那么轻易就放过她的,她在这宫中人缘甚广,应该好好敲打敲打她,免得她心生怨嫉,在背后给您使绊子。”
沈箬听着她的话,抬起眼皮,又不由深深多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
这时,福德禄跑了来,喘着气道:“娘娘,太皇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找我什么事?”
他陪了个笑,安抚道:“您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奴才想应该是为了凤印的事,您出宫游玩这么多日,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上只好劳烦太皇太后暂时掌管着凤印,如今您回来了,那自然是要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