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踹开的那瞬间,红鸾帐内传出女子慌乱的惊叫声。

那角探出红鸾帐外垂地上去的被褥蛇一般溜回床上去。

紧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然后下一瞬,一张脸探出红鸾帐外。

很年轻的一张脸,面部轮廓秀丽,五官尤为精致,乍一看有几分女性的柔美,再细看却又不缺男儿的英气。

总而言之,这是一张能让无数少女芳心荡漾的脸。

此时此刻,年轻公子的脸颊上透着几抹潮红,额头和鼻翼上面覆盖着一层薄汗。

呼吸明显带着几分微喘。

再看看地上随处乱扔,透着暧昧和急切信息的男子的筒靴,女子的小衣,还有那半个没有遮挡严实,露出红鸾帐外浑圆而雪白的肩头,两个原本凶神恶煞的鬼脸面具男面面相觑。

二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一个信息:偷|欢现场。

然后又齐齐抬眼望向红鸾帐。

只探出一张脸的年轻公子明显受到了惊吓,对二人慌张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来人啊,快来人!”

嗓音浑厚,有几分暗沉。

但能够确认是男子的声音无疑了。

而这时,凝霜和红烛也一起冲了进来。

一个叫道:“大胆!”

另一个说:“还不赶紧出去!”

两人一边说,一边就要将硬闯进来的鬼脸面具男往外撵,慌乱间有什么东西啪嗒掉到了地上。

两个鬼脸面具男都下意识地垂眸望过去。

然后就看到掉出来的是块腰佩,上书三个鎏金大字:将军府。

二人面面相觑,又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另一个信息:红鸾帐内躲着的是将军府的姑娘。

这些个平日里面一个个装的跟贞洁烈女似的贵女们,没想到私下玩的这么开啊。

两人眼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抹讥讽来。

“不小心”将腰牌弄掉到地上去的红烛,见他们盯着那腰牌看,慌的不行,连忙弯腰将腰牌捡起来塞怀里去,然后叉起腰,朝二人恶狠狠地磨牙:“看什么看!赶紧出去!再看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凝霜也噌地拔出剑,满脸杀意,一副要杀他们二人灭口的架势。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凝霜的气势一摆开,两个鬼脸面具男就看出了面前持剑之人武功不弱,身手绝对不输他们。

真要打起来,他们二人还未必是对手。

何况还有那块将军府的腰佩在。

两个鬼脸面具男再次相视一眼,用眼神交流:撤。

他们有任务在身,并不想招惹任务以外的是非。

“抱歉,打扰了。”

二人当即退出屋子,直奔下一间客房去。

整个客栈的客房门都被他们踹了个遍后,二人这才跃上屋脊,踩着瓦片凌空而去。

追杀的路上还不忘交流。

一个说:“刚才应该把红鸾帐子掀开看一看的,万一燕王就藏在里面怎么办。”

另一个说:“掀不掀开都一样,那红鸾帐子是纱做的,就是装饰用,起不到遮挡的作用,我刚才特意多看了几眼,被褥里面就只有一个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被褥里面的那个人就是燕王呢?”

“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方才那位年轻公子虽然生的俊俏,但他是男子啊,燕王怎么可能好这一口,再说啦,露出被褥外的那半个肩头你没看见?又白又嫩,哪个男人的肌肤能细腻成这样。”

“那倒也是。”

“行啦,别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正事要紧,这次再不能杀了燕王,我们才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起身负的任务,二人闭口不再交谈,铆足力气追着大部队而去。

另一边扶风客栈,沈桑晚侧耳听了片刻,确认那些追杀陆回的人都走了,她这才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掀开被子。

男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鸦羽似的长睫在盖在下眼睑上,铺开两片好看的弧形阴影。

脸依旧是苍白无血色的。

跟平日的凌厉截然不同,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燕王殿下,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有一种病弱的美感。

然而沈桑晚却顾不上欣赏这种美感,尤其是当她发现,她之前是以怎样一个姿势将陆回摆开的,陆回现在就还是那个姿势。

连双手搁置胸口上的位置都不曾变动一分一毫。

……他该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意识到这种可能,沈桑晚心一揪,忙低声唤道:“燕王?燕王殿下?陆回,醒醒!”

抬手就要去拍男人的脸。

木偶般一动不动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闭着眼睛精准地捉住那只即将落到他脸颊上的小手,往心口位置上一摁,虚弱道,“别闹,让我睡会儿。”

“……哦,好。”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他毒发身亡了呢。

感觉着掌心下平稳有力的心跳,沈桑晚揪紧的心这才舒展开来。

她呼出口浊气,见自已的小手还在陆回的大手里面包着,就试着往外抽,抽了几下没抽出来,她只得低声道,“那个……心跳已经听过了,你先把我的手松开,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然并卵。

陆回非但没松开她,反而将她的手抓的更紧,还用低沉的气泡音喃喃地问她:“是处理伤口,还是趁机对我上下其手?”

“……”

这人。

虚弱的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居然还有精力惦记清白。

而且,她是那那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吗?

沈桑晚要被他气乐了,斜睨着他冷笑道:“本来我还没这个心思的,但是让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色心大发了怎么办呢?”

“小娘子”三个字眼入耳,陆回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然后他睁开眼,目光确认什么似的在沈桑晚脸上扫过一遍,再移到她两指间。

那里有根银针。

他眯眸盯着那银针瞧了几眼,随即弯唇一笑,摊开手脚,“那你来吧……记得轻点。”

沈桑晚:……

好好好,这就开始报刚才的被压之仇了是吧?

摆出这么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是要做哪般?

还有,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什么叫她轻点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对他做什么呢。

沈桑晚气得牙痒痒,手中的银针真想直接往陆回的嘴巴上戳。

有嘴不好好说话,这男人的嘴巴不能要了。

然而看看男人那张雪白雪白的脸,还有那满身快要碎裂开的破碎感,沈桑晚到底没忍心真这么做。

她没好气地说道:“事先声明一下啊,我的医术都是自已翻医书学的,而且在你之前,我只给一个病人接过骨,简单点说就是我的医术水平没保障,你现在反悔不让我治,还来得及。”

刚才还满嘴欠抽的男人又陷入了安静中。

就在沈桑晚以为他这次是真的人事不省了时,他忽然又幽幽地开口了。

“人都在你的床上了,哪还有反悔的机会。落子无悔,来吧。”

“……”

不行不行,这男人的嘴是真不能再留了。

沈桑晚磨牙,捏着银针不客气地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