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恨他入骨
从县令夫妻俩的谈话中,宋冬雨得知,他们的女儿根本没有死,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而他们收养她,给她改名字,并让她顶替他们女儿的身份生活,是因为他们在拿她给他们的女儿挡灾。
夫妻俩还说,他们女儿命中的劫难已经过了,是时候除掉她了。
骤然间听到这些,无异于晴天霹雳,宋冬雨害怕之下跑出了县衙府邸,她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就那么漫无目的的乱撞。
然后就撞上了正被人追杀的谢珺。
正如沈桑晚推测的那般,宋冬雨因为有县令女儿这层身份在,她曾在县衙远远地见过谢珺一面,知道这位驻守西口县的年轻将领,是京都宣平侯府的世子。
如果她能攀上宣平侯世子这层关系,那县令夫妻俩就不敢再动她了。
这是宋冬雨当时的想法。
所以那个时候正被人追杀的谢珺,在她眼里就是她的救命稻草,杀她的救命稻草就是杀她,杀她全家。
因为在县令夫妻俩的谋划中,斩草要除根,不光要除掉她,还包括她的爹娘和弟弟,还有爷奶,也要被杀了灭口,以求永绝后患。
一家子的性命都押在了谢珺一人身上,宋冬雨当然要拼了性命的救她。
她和谢珺在坟墓里从天亮躲到天黑,又从天黑躲到天亮……那些杀手见找不到人,这才撤退。
也是直到这时,宋冬雨一直绷紧着的弦才敢松懈下来,并支撑不住地晕厥过去。
因为早在她拉着谢珺逃跑的途中,身上就中了一箭,虽说那箭没射中要害,不致命,可伤口总不得处理已经开始发炎溃烂了。
按理说她早该支撑不住了,全靠想活命的意念支撑着才没倒下。
如今见危险退去,宋冬雨整个人就被抽光了力气。
意识散开之前,她听见谢珺问她是谁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恍恍惚惚地就说自已叫余惜玥。
于是等她再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已被捆住手脚囚禁在一间昏暗的柴房里面,县令夫妻,还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女,三个人一起逼问她相救谢珺的全过程。
她不说,他们就用鞭子抽她,往她伤口上泼盐水,用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她。
也就是这最后一个威胁让宋冬雨妥协了,她告诉了她救谢珺的全过程,一五一十,半点没隐藏。
可县令一家却不信,疑心她还有所保留没说尽,于是留她多活了一夜,让她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遗漏的细节。
正是这多活的一夜,让宋冬雨找到了逃跑的机会。
可当她一身伤地逃回家,迎接她的却是爹娘和爷奶被土匪残忍杀害,弟弟下落不明。
而另一边,那个躲在她后面生活了十一年的县令之女,真正的余惜玥,站到了人前,不但恢复了官家小姐的身份,还抢走了她拼死救宣平侯世子的功劳。
她心中愤怒且不甘心,于是就乔装打扮一路尾随着谢珺的队伍进京,想要找到机会揭穿余惜玥的真面目。
结果还没等找到机会接近谢珺,就被余惜玥察觉了,险些被灭口。
宋冬雨深呼一口气,压住心头翻滚的仇恨,再次屈膝跪下,朝沈桑晚深深一拜。
“如果不是姑娘相救,将我从土里面刨出来,我现在只怕早就尸身腐烂发臭了,更何况……”
她抬起头,转眸看向一侧的床榻。
沈桑晚也扭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床榻上面躺着一个小少年,又瘦又单薄,双眸紧闭,脸颊上没有几两肉,只剩下一层薄皮覆盖在骨骼上面。
搁着胸前的两只小手瘦弱的像鸡爪子,紧紧地攥在一起,时不时的还对着空气乱抓挥舞一通。
很明显,哪怕是在昏睡中,小少年依旧正在遭受着某种精神上的折磨。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宋家满门被灭的唯一幸存者,宋阿福,宋冬雨的弟弟。
他亲眼目睹了爹娘的惨死。
小小年纪就目睹这样的惨状,这心理阴影,只怕一辈子都难以消除了。
沈桑晚无声地叹了口气。
宋冬雨则是眼眶通红,泪如雨下。
她起身过去将少年踢开的被子小心盖好,又轻轻拍着少年的胸口,见他情绪有所平缓了,她这才重新走到沈桑晚跟前跪下。
“姑娘不但救了奴婢,还救了奴婢的弟弟,您是我们姐弟二人的救命大恩人。”
“至于宣平侯世子谢珺,奴婢跟他本不相识,对他并无任何情意,当初奴婢奋不顾身舍命相救,也只是希望他能念在奴婢对他有相救之恩的份上,他能保下奴婢家人的性命。”
结果谁能想到呢,她这份舍身相救的恩情,不但没能保住家人的性命,反倒成了家人被灭口的加速器。
“奴婢对宣平侯世子没有情,只有恨。”
虽然这份恨有点牵强,毕竟她的爹娘和爷奶,是死在县令一家人的手里。
可她就是恨。
恨谢珺有眼无珠,连救命恩人都能弄错。
更恨谢珺那天为什么要跑到她面前来。
如果她当初撞破了县令夫妻的阴谋后,立马就跑回家去给爹娘报信,爹娘他们兴许就能逃过一劫。
偏偏谢珺跑到了她面前。
这人给了她希望,却又将她推进无尽的深渊之中。
宋冬雨跪在地上,死死咬住嘴唇,都咬出了一道血槽还犹自不知。
她仰头望着沈桑晚,满眼是泪,哀求地望着沈桑晚。
沈桑晚沉默地和她对视。
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
连向来喜欢闹腾的红烛,这会儿都屏气凝声。
直到床榻上的少年又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大概是又梦到了爹娘惨死的画面,小少年宋阿福面色惨白,被毒哑的嗓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啊声。
然而那双因为脸颊过分瘦削而深深凹陷进去的大眼睛里面却装满了惊恐。
他从床榻上跳下来,拖着条瘸腿就要往外跑,被宋冬雨拉住后,他又像疯魔了一般,两只手不停的在脸上抓挠。
最后竟然用手指去扣自已的眼睛。
瞧那样子,竟像是要把两颗眼珠子都抠出来。
……他以为这样就能看不见那些血腥的画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