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珺神情凝重,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小脸惨白的余惜玥。
他和余惜玥是半年前认识的。
他在战场上砍下了敌方将领的脑袋。
其属下一心要为自已的将军报仇。
敌国的君王痛失一名骁勇战将,同样愤怒无比。
最初的那段时间,他每天都要遇上好几波刺杀。
大概是见他总也杀不死吧 ,对方发了狠,一下子派来三十名杀手围攻他。
其中还有一个擅长用毒的。
他一不小心着了对方的道,吸入毒烟,功力暂失,匆促逃跑途中,他被一女子拉进一个地窖中。
后来他才知道那不是地窖,是一座空坟。
彼时他不但中毒,还身中数刀,眼睛几乎处于失明状态。
偏他一身血,不知道怎么就引来了几只竹鼠,那女子直接将竹鼠抓住剥皮烤肉吃。
那女子就是余惜玥。
竹鼠的体型能比老鼠大上数倍,要说可怕,那也是竹鼠更可怕。
余惜玥当初都能将竹鼠抓住剥皮烤肉吃,为何现在却对一只小小的老鼠害怕起来?
而且,看她的样子,的确是害怕不已,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是一个人的胆量,为何前后差别会这么大?
谢珺想不通,狐疑地望着余惜玥。
侯府的这间柴房之所以会被废弃,就是因为这间柴房太阴暗潮湿了,一到梅雨季节,墙壁上都能沁出水来。
那些没有被收拾干净的枯枝烂叶受潮腐烂,柴房内的气味有多难闻可想而知。
余惜玥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了一夜,刚才又被一只老鼠吓个半死,她整个人现在都还是懵的,害怕得一颗心砰砰跳,哪里能看见谢珺眼中的狐疑。
此时听他这么问,她立马就委屈上了,哭道:“老鼠那么可怕,我怎么可能不怕嘛,呜呜呜!”
谢珺的眉头猛地皱起,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沉声问道:“可是当初在地窖,你不是抓过一只竹鼠吗?你还将那只竹鼠剥皮烤着吃了。”
余惜玥一个激灵,陡然惊醒过来,连忙说道:“那能一样嘛,当时外面到处都是追杀你的人,我们不敢上去, 你又伤的那样重,要是再让你饿着肚子,你还能活吗?我要是不抓住那只竹鼠,你就要死了。”
谢珺心中一震,目光灼灼地盯着余惜玥,问道:“所以,你是为了我,才忍着害怕抓住那只竹鼠的?”
余惜玥含泪点头:“嗯!你当时流了那么多血,再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会死的,我不想让你死,如果没有那只竹鼠,我都准备割下自已身上的肉烤给你吃,结果上天垂怜,送来了一只竹鼠……”
“……可是珺哥哥,它们真的好可怕啊,呜呜呜!”
余惜玥说完,又呜呜呜哭起来,缩在谢珺怀里面瑟瑟发抖。
这次发抖不仅仅是因为害怕老鼠,更多的是害怕身份的暴露。
好险,她刚才差点就露馅了。
这个柴房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余惜玥搂着谢珺的腰,哭道:“珺哥哥,我好怕啊,我不想再一个人待在这里了……你陪陪我好不好?”
谢珺当然不可能陪余惜玥待在这阴暗潮湿的柴房里面。
确切地说,是他不可能再将余惜玥留在这阴暗潮湿的柴房里面。
他的玥儿不但冒着生命危险救他,还要自割腿肉烤给他吃,救他性命。
“玥儿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
玥儿为了他牺牲这么多,他竟然质疑她,明知道她怀着身孕,却还让她待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中!
谢珺不再犹豫,当即就将余惜玥打横抱起往外走,又叫来府医细细为余惜玥把脉。
确认余惜玥身体没什么问题,胎脉也平稳后,谢珺这才松了口气。
玥儿肚子里面怀着他的孩子,他要对他们负责,不能再让他们受委屈了。
“去,让管家过来。”
谢珺吩咐小厮。
待掌管侯府庶务的方管家一到,谢珺立刻下命令道:“下个月初七,是我和余姑娘大婚的日子,方管家,你赶紧准备一下,将喜帖送到各个府上去,宴席也赶紧准备上……就按照娶平妻的规格准备。”
方管家一怔,连忙提醒他:“这……世子,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一个妾室,进门却以娶平妻的规格准备宴席,这不是胡闹嘛!
然而谢珺却不管这些,坚持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余姑娘于我有救命大恩,让她给我做妾,本就是委屈她了,我想在婚宴这一块上补偿她……别愣着了,赶紧去准备起来!”
方管家:“……”
身为下人,他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
然而身为掌管侯府庶务的管家,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得第一时间让老夫人知晓。
于是,方管家嘴里面应着“是”,结果一出府,扭头就骑上大马,直奔恭王府而去。
身为女眷,沈桑晚和林氏是坐马车去赴宴的。
坐马车的速度自然没有骑马快。
两人还在半道上,方管家便骑马追了上来。
没过一会儿,前头车厢内就传出林氏愤怒的“胡闹”声。
听着林氏那破了音的咆哮,沈桑晚抿唇一笑,知道事情成了。
柴房里的那只老鼠,是她让凝霜放进去的。
谢珺则是她让红烛引过去的。
她之前让凝霜故意露出带血的短刀,吓唬余惜玥,是为了引起谢珺对余惜玥的质疑。
今天柴房里的那只老鼠,同样也是为了引起谢珺对余惜玥的质疑。
假的就是假的,哪怕伪装的再像,总有露出马脚的一日。
上一世,谢珺也对余惜玥产生过质疑。
而引起这份质疑的,就是一只老鼠,因为余惜玥惧怕老鼠,那只突然从床底下蹿出来的老鼠,将余惜玥吓的花容失色,举起花瓶就砸。
结果老鼠没砸着,反倒砸中了刚好推门而入的她。
她被砸的头破血流,闹到谢珺那里 ,谢珺因此对余惜玥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因为余惜玥的姐姐根本就不怕老鼠,断不可能因为一只老鼠就吓成这样。
当时余惜玥的解释是谢珺快要饿死了,她不想让谢珺死,所以才会忍住害怕抓住竹鼠,剥皮烤了给谢珺吃。
“如果没有那只竹鼠,我都准备割下自已身上的肉烤给你吃,结果上天垂怜,送来了一只竹鼠。”
当时余惜玥哭着说。
谢珺听后大为震动,不但没有责怪余惜玥失手砸伤了她,对余惜玥的怀疑也尽消,还大张旗鼓,要补给余惜玥一个正式的婚礼。
以娶平妻的规格举办。
这些事情发生在余惜玥进府一年后,余惜玥儿子的周岁宴上。
她等不了一年那么久,所以就暗中推波助澜一把,将事情提前。
因为这样,才更方便她清清白白地离开侯府,并且拿走属于她的东西。
第一次她用带血的短刀挑起谢珺对余惜玥的怀疑。
然后今天,她再用一只关键性的老鼠,加深谢珺对余惜玥的怀疑,并将这份怀疑问出口。
如此以来,后面的发展就能跟上一世的轨迹重合上了。
连日来的布局初步取得成效,沈桑晚心情甚好,她奖励自已吃了一块栗子糕,这才掀开车帘下车去。
“方管家?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母亲为何如此震怒?”沈桑晚上前询问,一脸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