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颜从浴室回到卧室,发现梳妆台上摆着一碗青菜肉丝面。
她还想发作,打算扔到他的房间门口,一定要摔得响响的,趁机用绝食这招彻底把他气死,奈何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响了。
原来他还是会担心她饿肚子睡觉的,细想一下,这七年来,他从没有亏待过她的胃。
这都不算什么,因为他爱一个人的时候,会疼爱到骨子里。
相颜从小跟着父亲穿梭在生意场里,绝大多数的男人们除了对金钱、权势、欲望有所追逐之外,对于一切都是麻木不仁的,叶礼融是她这一生遇到过的最重感情的男人。
“那……他会对那个周亦心更好吗?”相颜想至此,一下就气哭了。
相颜眼睛里噙着泪水,一边哭着一边吃着,然后不自觉地用筷子把面条搅成鸡腿形状,他说过这样比较好吃,这都是他教的,他肯定都不记得了,只有她一个人永远记得。
吃饱了,她就睡了,可是一直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床头的小时钟显示凌晨一点多了。
自从他搬离了这间卧室,相颜就患上了失眠症,经常在床上躺很久,才能进入睡眠。
她好想回到以前啊,想要他每晚都用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哄她,想要每晚都可以枕着他的手臂入睡。
明明结了婚,跟没结婚一个样,为什么有了丈夫就像没有一样,还总是气她。
早春还是很冷的,她的一双小脚冰凉,近来她因孤枕难眠倒要为他产生单恋的痛苦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体会这单身生活的苦楚,一个人缩在冰冷的被窝里,孤枕难眠,悲惨无依的感觉几乎将她淹没了。
“上天啊,请让我睡着吧,我好累啊。”她可怜的祈求道。
她一直坚持着没有找医生开安眠药,是因为还未生育过小孩,担心过度服用药物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
叶礼融非常的喜欢小孩子,冷战之前的那次吵架,他就提到了生孩子的事,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生气,那是他们相处的十年里,他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
他不懂,其实她很愿意为他生育小孩,他很有耐心,又拥有爱的能力,也有智慧可以教好小孩子。
只可惜,他现在不愿意配合她了。
想至此,相颜的眼眶又湿润了,人在夜晚时,总是胡思乱想很多——
他年轻,却思想深远而宏大,也很有人格魅力。
从认识他以后,她就知道了,爱慕他的女人很多。
但是,相颜总觉得他很单纯,除了她,他也从来没有跟别的女人亲密接触过,所以都是那个周亦心的错。
“他睡了吗,他现在究竟想怎么样呢?”相颜在心里乱想了一百种可能,所以得出了一个切实的结论。
“他是不是在逼我提离婚,然后和他现在喜欢的那个叫周亦心的女人生孩子呢,他不喜欢我经常出去应酬喝酒,又总觉得我的身体不够好……”
“啊!”她一想至此,简直心如刀绞,“这是不行的,我绝不能让他做出这种事情!”
“就算他先提离婚,只要我不答应就是了,他想离也离不成。”相颜委屈的哭了一会儿,人就累了,没有一个好身体,就连生气也是不配的。
床头的小时钟显示两点钟了。
“还是快点睡吧,他永远不会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他曾经承诺过无数次的。”
只是知道他人还在家里,相颜就觉得心安,胸口浅浅呼吸着,慢慢就睡着了。
没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叶礼融很了解她,只要时间超过凌晨两点,她一定会睡着的。
他静静站在她的床尾,然后用温热的手掌托着她的脚心,果然是冰凉的。
相颜在睡梦中轻哼了一声,应该是觉得痒了,她下意识将小脚往上一缩,然后换了一个睡姿。
叶礼融以为她醒了,所以动作顿了顿,确定她没有醒,他又小心翼翼把被子掖紧了,然后轻轻坐在她床边,床褥慢慢的陷了下去。
今夜月色很美,一线温柔的月光投进屋里来,房间里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这一刻,他放下了一切芥蒂。
他的目光变得比月光还要温柔,一直温柔的凝视她睡着的模样,小脸气鼓鼓的,大概梦里也在生气吧!
她身上的被子没有盖好,叶礼融用很轻的动作帮她盖好了。
叶礼融像审视一个睡梦中的婴儿,用掌心轻抚了一下她的发顶,那么的温柔。
他忍不住俯下身,很想亲亲她的额头,亲亲她的脸颊,像曾经相爱时那样,以前每一晚为了哄她睡觉,临睡前他都会亲吻她,她才肯入睡。
他突然很快的收回了身子,怕碰醒了她,因为她的睡眠一向很浅。
朦胧的月光笼罩着床上的她,为了能够应付得了往后一周的思念,他将她睡着的模样一帧帧记录在了自己心里。
最后,他依依不舍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几乎是整夜未眠,六点钟闹铃响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他用布满青筋的手臂掩住了双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掀开身上的被子,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拿起放在台灯旁的黑色半框眼镜戴上了。
下楼来,面前空空荡荡的,只剩地上一堆残碎品。
叶礼融有气无力的低下身,低垂目光,去捡地上的陶瓷碎片。
他看了很久,迟迟舍不得放下。
这是他最珍爱的,从不会给客人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用过,这曾经是他们一起挑中的,她也喜欢的不是吗,为什么非要摔碎它们呢?
他忍不住沉重叹气,然后左右的环顾望了一眼整个房子,家中已经没有旧物了,关于他们之间的记忆几乎全部被她摔碎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他轻声走过去打开门,是黄姐应约而到了。
黄姐眼神真挚而朴实,脸上有两圈高原红,肉肉的脸,皮肤黝黄,她总是穿得很少,应该是身体很好不怕冷。
进屋以后,入门处是浮雕的红木橱柜,经过一条不长的走廊,就是客厅了,黑色真皮长沙发的底下铺就柔软的织锦地毯,这个家似乎很推崇传统文化,墙壁上的每一处空旷的位置都挂着水墨字画,屋内的每一件家具都很考究,可以明显看出屋主人想要一辈子在这居住下去的决心。
饭厅布置的很出色,采用了中式装潢,全是玫瑰木的家具,三米长的饭桌,依次摆好的座椅,细致的雕刻着不同的花纹,虽不奢华,却透着典雅的韵味。
黄姐看着满地的碎片,也没有半句疑问,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黄姐,你的动作要轻一些。”叶礼融轻声嘱咐。
黄姐点了点头,卷起衣袖就干活了,地上的碎片,她是一片片捡起来的。
天还未亮,叶礼融点开了厨房的灯,他在厨房里走动,忙着为妻子熬粥。
黄姐离开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吃早餐。
太阳刚升起,他就提着行李箱走进了车库,然后开车离开了家。
每一个清晨,窗外的鸟雀声准时将相颜唤醒。
她一般在八点钟起床,天天都是晚上睡不着,早上不想起,一身凌乱的发丝,一双疲倦的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相颜半闭着眼睛,系上了睡袍的丝带,双腿下床后,一双白嫩的小腿从裙底露出,无论何时,她的动作都优美。
她慢悠悠的走进衣帽间,没有逗留多久,随手挑了一件连身长裙和白色大衣放在象牙灰色沙发上。
她只是站在洗浴间刷牙,都累得靠在洗漱台上,如果晚上睡眠不佳,她的皮肤就会显出一丝初老的状态。
“难怪你的丈夫要去爱别的女人呢!”
她经常自我嘲讽,对自己不满,可又对自己要求奇高。
对于二十九岁的女人来说,保养皮肤的时间得多于服饰妆容的时间,所以她早晚都会在梳妆镜前坐很久,抹好多昂贵的护肤品,只有觉得手臂酸了才肯罢休。
换衣时,镜中的女人身高出挑,她平时爱穿平底鞋,是为了礼貌起见,因为她要见的甲方不一定长得很高。
今天她不用见客户,晚上倒有一个私人聚会,所以换上了一双新的高跟鞋,心情大好。
下楼来,屋子已经被收拾好了,好似昨晚的闹剧并没有发生过。
他的车钥匙不在玄关处的橱柜上了,应该是上班去了。
自从冷战以后,他不会再跟她汇报行程,所以相颜只能以此来判断他在不在家。
饭桌上,依旧摆好了早餐,相颜走了过去,看看是什么花样,小米粥,剥好的鸡蛋和油煎包,但是没有动它们。
居然还有这么多没摔碎的盘子,真是失误!
他那个人非常勤快,一向除了出差,天天都为她准备三餐,家里的大事小事,一直都是他包揽的,她从不用过问。
以前,她一顿不好好吃饭,叶礼融就会大动肝火,她的身体只要一生病,他就恐惧万分,因为他很害怕她先死掉了。
她在25岁时做了胆囊切除的手术,当时是他第二次在她的面前哭,哭得很伤心,可怜兮兮的靠在她的耳边说:“如果你先离开了,那么我这一辈子的快乐都没有意义了,一切拥有过的幸福都要换成千百倍的痛苦还回来,我承受不了。”
因为他总是精力充沛,自带长寿基因,而她整天都歪歪倒的,这让他对她的健康状况一直很是紧张。
那时候她还觉得感动,还总告诫自己为他也要保护好健康。
如今她清醒过来了,人只有自私心,他还不是为了自己,现在有了新欢,她饿死了,他可能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她今早正好不饿,而且带着侥幸的心理觉得还能够报复到他,所以没有动他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