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犹豫,将目光,投向了人道气运最鼎盛的东方。

大罗金仙道果与天相交。

他的直觉告诉了他,他要找的东西在那边。

那是东胜神洲,是人族气运最旺盛的疆域。

那里,将是他寻找灵珠,积蓄力量,并开始……反击的第一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思绪,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彻底消失在这片见证了他命运转折的山谷之中。

新的旅程,开始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离去后不久。

一道身披袈裟,面容俊俏,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年轻僧人身影,悄然出现在竹谷废墟之上。

他看着那满目疮痍的大地,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那股霸道绝伦的道火气息。

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有趣。”

“当年随手找的一颗棋子,没想到也能搅动三界风云。”

“苏辰……我记住你了。”

半月之后。

东胜神洲,安阳城。

此城乃运河畔的璀璨明珠,自古便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冲。

清晨薄雾未散,宽阔洁净的青石街面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挑担的货郎操着南腔北调大声吆喝,沿街酒楼茶肆高挂迎客幡旗,在晨风中招展,穿着绫罗绸缎的商贾与衣衫朴素的走卒擦肩而过,共同编织出一幅盛世繁华的画卷。

苏辰一袭青衫,手持折扇,如同一位游学此地的俊朗书生,缓步走在熙攘人群中。

他面容俊朗气质儒雅,乍一看宛若大户出身的翩翩公子。

他那双深邃眼眸却未流连于这繁华市景,眉头反而越皱越紧。

这座城,处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就像一具妆容精致打扮花哨的尸体,外表光鲜内里早已腐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看见街边几个七八岁孩童追逐嬉戏,玩着最简单的官兵捉贼。

他们动作标准奔跑有力,呼喊声都清脆响亮。

可他们脸上没有一丝属于孩童的天真笑容,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睛里空洞如一潭死水。

他们不似玩耍,更像在执行一个设定好的程序。

不远处,一座气派酒楼里,二楼的说书先生正手舞足蹈口沫横飞,讲着《封神演义》最精彩的“哪吒闹海”。

他声音抑扬顿挫情感饱满,将李靖的愤怒、哪吒的桀骜、龙王的霸道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般精彩的说书,台下早该满堂喝彩掌声雷动。

那些围坐的听客却一个个正襟危坐,眼神空洞注视着说书先生,没有一丝波澜。

有的端着茶杯忘记喝,有的捏着花生忘记送进嘴里。

仿佛一群制作精良的人偶,被摆放在那里只为凑数。

苏辰路过烟花柳巷的勾栏瓦舍,里面传出的靡靡之音,那些莺莺燕燕的娇笑弹唱都带着一种机械无趣的调子。

仿佛只是按照曲谱精准念出每个音符,没有注入任何情感。

整座城市就像一幅精美绝伦却失去灵魂的画卷。

热闹是他们的,苏辰什么也感觉不到。

这股无形诡异像一张巨网笼罩安阳城每个角落,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正常人都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压抑。

苏辰收起折扇,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他没有声张,默默牵着一匹路边随手买的瘦马,寻了一家干净客栈住下。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店小二满脸堆笑迎上来,热情接过缰绳。

他的笑容很标准很职业,透着一股常年迎来送往的熟练。

苏辰何等眼力,一眼便看出这笑容僵硬如面具,嘴角的弧度眼角的皱纹都像经过千百次练习固定下来,看不到半点真诚。

“住店。”

苏辰淡淡应一句,从袖中取出一小锭银子随手抛过去,这是房钱。

他又取出一锭分量更足的银子,屈指一弹,那银锭在空中划出漂亮弧线,精准落入店小二怀中。

“剩下是赏你的。”

这一锭银子足有十两,足够一个寻常人家半年开销。

对一个客栈小二来说这绝对是天降横财。

收到如此丰厚赏赐,对方就算不大喜过望,至少也该有些惊喜。

那店小二接到银子的瞬间,脸上表情却没任何改变。

他只是用一种程序化动作将银子揣入怀中,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标准至极的职业假笑,连嘴角弧度都未扩大一分。

“多谢客官赏赐!客官您楼上请!小的给您安排一间朝南最安静的上房!”

他高声唱喏声音依旧热情响亮,引着苏辰上了二楼。

苏辰跟在他身后,眼中冷意更甚。

若说之前的职业假笑可以解释为生活所迫麻木,面对这笔足以改变他生活的意外之财依旧毫无情绪波动,这就绝不正常。

问题很大。

房间很干净,推开窗正好能看到楼下繁华主街。

苏辰没有急于探查,像一个真正旅人让小二送来一些酒菜。

他坐在桌边自斟自饮,目光却透过窗户冷漠观察着下方那“热闹”街景。

时间就在这诡异平静中缓缓流逝。

很快夜幕降临。

白日喧嚣渐渐散去,街道上变得空旷。

家家户户亮起灯火,昏黄灯光却驱不散笼罩城市上空的无形阴霾。

苏辰没有点灯。

他静静坐在窗边黑暗中,与夜色融为一体。

当最后一丝天光被黑暗吞噬,整座城市彻底陷入沉睡时。

他缓缓闭上双眼。

下一刻,浩瀚如海的神念以他为中心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向四面八方蔓延。

神念越过屋顶穿过墙壁,掠过每一个沉睡的生灵。

在他的神念视角下,这座城市不为人知的恐怖另一面,被无限放大清晰呈现在他脑海。

他看到城东那座本该香火鼎盛庇佑一方的城隍庙,此刻蛛网遍结神案落满厚厚灰尘。

那尊泥塑城隍神像双目无神望着庙外,仿佛在无声哭诉。

他看到城南的土地祠里,土地公公神像更是被人推倒在地摔得四分五裂,早已断了香火灵性全无。

整座城市所有供奉正统神灵的庙宇祠堂,无一例外尽数荒废。

取而代之的,是在每一户人家的厅堂正中,都供奉着一尊通体漆黑无面无相的诡异泥塑。

那泥塑造型极为简单,仿佛只是孩童随手捏成的泥人,没有五官没有四肢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可就是这尊看似粗陋的泥塑,却仿佛一个连接无尽深渊的黑洞。

苏辰的神念能清晰“看”到。

一缕缕肉眼凡胎不可见的,代表着“喜、怒、哀、乐、爱、恶、欲”的七彩光丝,正从城中每一个生灵,无论男女老幼甚至牲畜的天灵盖中缓缓溢出。

这些光丝在空中汇聚成溪流,最终如同百川归海尽数被那尊尊无面邪神泥塑贪婪吞噬。

这是一个完整生灵最基本的情感。

是区分人与木偶生与死的根本。

此刻却正被一种诡异力量一点点从他们生命中剥离。

难怪整座城的人都如同行尸走肉。

他们的灵魂正在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