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打响了。
原本一班的学生如一窝蜂似的涌上讲台,将老宋身边围得水泄不通。
“吃饭都有谁,人很多吗?”
张述桐问路青怜。
“不多,五个。”
张述桐先是点点头,又纳闷道:
“什么时候的事?”
他觉得自己还没睡醒,怎么一觉醒来老宋就站在讲台上了,请客吃饭也够突然。
“第三节课课间。”路青怜也从讲台上收回目光,“至于为什么没人喊你,是宋老师嘱咐过的。”
“这样……”
张述桐看了眼手机,果然上节课课间若萍就在群里通知过了,他心里有了答案,又看了眼讲台,不得不说老宋人缘真是好,众人叽叽喳喳缠着他说话,估计一时半会是脱不开身。
张述桐便悄悄溜出了教室,后知后觉地想到,老宋这次完全是突然袭击,他甚至怀疑对方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告诉对方地下室的事。
他想起刚才老宋说的话,要为初中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对宋南山而言这次回来是不是也意味着一个句号?可惜事情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很难有停下来的时刻。
不知不觉间张述桐走到了校门口。
校园里还没有多少人,他们学校没有食堂,不存在一下课就如脱缰的野马般去抢饭的情况,大家往往不慌不忙地收拾好东西,说说笑笑,就能磨蹭好长一段时间。
学校门口种着一排树,十二月份的天气,树枝上居然还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实属稀罕,寒风吹过,叶片打着转落在张述桐的脚尖。
东边的树旁是一片水泥地,上面画着几个停车位,张述桐下意识来到了停车位旁,从前的时候,如果老宋说好请客,他和几个死党就会来到停车场旁等着,看男人甩着车钥匙从远处走过来。
可眼下停车场上空空如也,哪还有车,张述桐感慨一句人的习惯真是可怕,转过身继续等。
“你这人是不是故意当没看见我?”
有人朝他瞪眼。
“哪敢。”张述桐又转过身,没好意思说我现在察觉你的存在不靠眼睛。
顾秋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张述桐上下打量着她,还是不太习惯长头发的大小姐。
实际上若萍已经在群里说过了,因为老宋的车没了,中午这顿聚餐又要麻烦顾秋绵家的司机接送。
具体的经过张述桐没看得太仔细,反正都是她一句话的事。
所以他放学后才直接来校门口等。
张述桐本以为自己出来的比较早,没想到有人比他走得还快。
接下来是每天见到她必要的环节——欣赏一下大小姐的衣柜,她今天总算没有穿小皮靴,而是一双长筒靴,配黑色的连袜裤,上身是一件从没见过的米色风衣,张述桐心想你又开始臭美了。
反正看上去是有点冷,她在手心里呵着气,脚尖在原地踮啊踮,长发随着她的蹦跳而起落。
现在校园里还是没什么人,顾秋绵就站在他身旁小声问:
“你中午想吃什么啊?”
“没定好吗?”
“宋老师说听我们几个的。”
张述桐刚说了一个“随”字,便听顾秋绵哼了一声,自从做了班长她好像越来越有威严了,张述桐只好改口:
“你呢?”
“我都行。”
张述桐心说秋雨绵绵做人可不能太双标。
她又问:
“你冷不冷?”
张述桐说还好,不像你这么臭美。
他今天说话有点不经大脑,刚说完就暗道糟糕,本以为又要被她瞪上一眼,谁知顾秋绵弯着眼睛一笑:
“算你有眼光。”
张述桐一惊,想了半天才明白顾秋绵的思路,原来她自动把“臭”过滤掉了,说她臭美等于夸她美,对于她的翻译水平张述桐佩服不已。
不过说来挺奇怪的,明明昨天顾秋绵的话还不是这么多,也不会皱皱鼻子弯弯睫毛,她昨天在众人面前一直是一副又淡定又从容的样子,这会儿反倒像个小女孩了,张述桐正想问你是不是也没睡好,这时一大堆学生从教学楼里跑出来,其中有些面熟地打招呼道:
“班长,我说怎么没看见你,出来的这么早啊?”
“今天有点事情。”
顾班长用词干练,绝不多说一句。
随着教学楼的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经常过一会就有人和她搭话,她碰见关系好的会笑着回一句,一般的则点点头,张述桐甚至听见两个男生小声说:
“班长还是这么高冷……”
张述桐想其实也还好,根据过往的经验来看,只要别惹她生气也别惹她害羞,其实很难见到高冷美人版的顾秋绵。
接着他们也没时间说话了,因为校园逐渐被填满,与此同时,有个短发的姑娘大呼小叫地小跑过来。
不是徐芷若还能是谁。
“学长好。”她今天学乖了,见面先挥手打招呼。
张述桐问了声好,没摸准这姑娘的意思,难道也要去蹭饭?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徐芷若来找顾秋绵只是说会儿话,女孩子之间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反正他们三个站得不远也不近,但明显能看出是一伙的,张述桐听她们俩小声不知道说些什么,有时候小秘书会指向自己,顾秋绵便掩着嘴轻笑,虽然动作挺优雅的,但笑声不小,张述桐朝她翻个白眼,她不甘示弱地翻回来。
一辆路虎车驶到校门口,顾秋绵跟徐芷若道了别,这才跟他说,今天就一辆车,应该能坐的开,咱们挤一挤,谁让宋老师这次没提前说。
张述桐算了算,一共六个人,老宋坐在副驾驶,后排挤五个人真的能挤开吗?
谁知顾秋绵理所当然地告诉他,车子有三排座。
张述桐又学到一个冷知识。
很快老宋一行人也来了,等走近了,张述桐这才注意到对方气色很差,原来刚才在讲台上中气十足的样子是强撑着的,脸色蜡黄,天气这么冷额头上却蒙着一层薄汗,不等张述桐开口,老宋见了他便吹胡子瞪眼,说孽徒!你怎么抛下为师自己跑了?
张述桐知道他是主动扯开话题,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顾秋绵也关心道老师你怎么样,老宋挥挥手:
“小事小事,我现在气色差才是正常,要是立马就恢复反倒奇怪了,刚才话说的有点多,歇一会儿就没事了。对了秋绵,当初你让爸爸帮老师联系了县医院的主任,老师还没跟你说谢谢呢。”
张述桐才知道还藏着这样一件事。
“先上车吧,商量好了,咱们去吃火锅。”老宋大手一挥,颇有当年在讲台上挥斥方遒的气势。
佐罗没来。
五个人是自己和两个死党,还有顾秋绵和路青怜。
大家上车前自然要打个招呼。
张述桐觉得他们的关系其实有些古怪,他看顾秋绵和若萍说话,虽然表面上是带着微笑,但还是像隔了一层薄膜一样,可即便如此,这群人里她最熟的就是若萍了。
清逸自不用说,他从不掺和女人的话题。
顾秋绵和路青怜的关系也是一般般,从前只能称作同学,现在分了班,那更是“曾经的同学”,张述桐回忆了一下,发现她们俩初中四年的交情实在少得可怜。
至于路青怜,张述桐也没看出她和谁比较熟,和若萍的关系应该算不错的,但所谓的不错,仅仅是指若萍找她说话的时候她会淡淡回一句。
有时候想想,能把一群互相之间不太熟的人聚集在一起,也是件很奇妙的事。
老宋挑的那家火锅店是从前他们常去的地方。
一推开店门,白色蒸汽扑面而来,模糊了每个人的脸。
顾秋绵先是伸了个懒腰,她解脱般地舒了口气:
“总算走了……”
张述桐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如果徐芷若在这里他可能会怀疑一下,但对方没来,自己就是唯一的对象了。
“你说司机?”
“嗯,”顾秋绵将围巾和外套摘下来,“就是我爸找的那些人,你看外面,他就在车里看着。”
张述桐不用回头也能知道,那个男人就是昨天放学时撞到自己的那个,络腮胡,其他方面姑且不评价,但作为保镖和司机压迫感很足。
刚才老宋还和对方客气了一句,但那个男人只是摇摇头拒绝,便在车里等着。
这顿饭不只是聚餐这么简单。
有人欢喜有人愁。
老宋是欢喜的那个,说就当庆祝老师出院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还天真地觉得大家都以为他出了车祸,让几人想吃什么尽管点。
若萍和清逸则是明显带着心事,清逸还好点,只是在娃娃菜后面划了一个勾,不动声色地将菜单推给若萍,若萍则在冬瓜后面打个对号,心不在焉地在手机里打字:
“宿舍的事我们该怎么说?”
“吃完饭吧。”张述桐回道,“我抽时间告诉他。”
有些话一旦开口就会让人放下筷子,张述桐觉得没必要坏了这顿饭的气氛。
若萍又把菜单推给路青怜,她探过身子,和路青怜商量点什么菜。
最后的结果是菜单转了一圈,回到老宋手里一看,居然全是些蔬菜丸子豆腐,大家都想帮他省点钱,老宋哭笑不得,先挥手要了六盘羊肉。
一顿饭吃得很快。
又坐着那辆路虎车回了学校。
众人分手道别,宋南山回过头:
“述桐,你有话想跟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