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述桐学着路青怜的样子眯了眯眼。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本日第二桩乌龙事件也被顺带解决了——

原来天台的钥匙是被这位仁兄捡走了。

他一时间有些错愕,但仔细想想也算合理,有些你以为处心积虑的改变,可能只是一只蝴蝶扇动了翅膀。

从前可没有转班事件,也没有顾秋绵这个新班长,所以对方无意中捡到了钥匙,抱着向大家分享一件趣闻的心理,然后拿到饭局上……炫耀?

张述桐不知道有什么可炫耀的,但他转念一想,如果是当年的自己有这种发现,说不定也会对若萍她们炫耀一下。

周围有人打趣道:

“孔毅辉,你也没喝酒啊,怎么就醉了,这么冷谁脑袋坏了跑到天台上吹风?”

不好意思,还真有。

而且有两个。

也有人好奇:

“从哪捡到的,平时不都是被锁着吗?”

孔毅辉说:

“就是一直被锁着才想上去看看啊,咱们都快毕业了吧,还不知道天台长什么样子呢,大家有空可以去那里聚聚,嗯,没人发现的秘密基地,是不是还挺带感的?”

“谁要去天台聚,去图书馆不好吗……”

“反正回去了也是没事干。”孔毅辉无所谓地摆摆手,“班长呢,听你的,大家吃完饭去哪玩?”

顾秋绵对此毫不感冒。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神里也有若隐若现的寒芒。

“哦。”她冷淡地哦了一声,随即拒绝道,“去天台干什么。”

张述桐远远打量了她一眼——也只能是打量,因为两人原本挨得很远,也许是周围太吵、说话很费嗓子,所以刚才聊着聊着就凑到了一起。

然后被这位仁兄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又下意识坐直身子,恢复了最初的距离。

张述桐又看向那位仁兄,感觉对方很想向顾秋绵分享点什么,才时不时凸显一下存在感。

他则是头疼地想,聚会?不要拿别人的餐厅当聚会的地点好不好,路同学还要在天台上吃饭。

这句话当然是开玩笑,虽然张述桐已经很少去这个据点了,却还是不想让钥匙落在别人手里。

正义联盟开趴体也不去蝙蝠洞啊。

所以他迟疑了一瞬,选择了效率最高的办法:

“那把钥匙是我的。”

张述桐给顾秋绵发道。

秋雨绵绵眨眨眼。

张述桐不得不讲述了一下自己的中二史,最后他说:

“我平时喜欢上去吹吹风,不喜欢有别人在。”

“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可顾秋绵的手指已经离开屏幕,她打字慢,还是说话方便。

张述桐看到顾秋绵朝自己比了个口型,两人离得有点远,他没看清,但大意是:

“怪不得……原来是被冷风吹的。”

张述桐正想问怪不得什么,顾秋绵已经转过头,她扬起下巴,问那个男生:

“确定是天台的钥匙?”

对方碰了一鼻子灰,本来都拿起了筷子开始吃菜,闻言连嘴里的东西都没有咽下,便含糊道:

唔,肯定是,我就是在楼梯上发现的,班长你感兴趣啊,要不……”

“不感。”顾秋绵利落道,“天台上太危险,钥匙给我,我下午去还给老师。”

她口吻平淡,却有些威严在,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张述桐就看着男生从热心仁兄变成了灰心仁兄,他垂头丧气地说好,把钥匙放在桌子上,还很自觉地转了个圈,送到顾秋绵面前。

据点的钥匙就这么轻松到手了。

顾秋绵看了眼时间,又随口道:

“都快点吃,先别顾着聊天了,还要回去上课。”

众人纷纷称是,有些有眼力见的已经看出了她的去意,便说吃好了,要不咱们现在就走?

顾秋绵又说也不是那么急,再过十分钟吧。

张述桐趁着十分钟的时间继续和海参奋战。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可能是刚才神经有些紧绷了,少有的让人不想动脑子,张述桐跟着乌泱泱的人群出了包厢,其实他到现在仍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像很莫名地吃了一顿饭,又莫名地走了。

服务员继续鞠躬相送,大厅里不知是保镖还是司机的男人站起身,居然不止一个。

接下来顾秋绵安排众人坐车回去,大家听她指挥,张述桐再度坐回那辆大众车上,却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顾秋绵帮他把钥匙要回来了,却没说还给他。

只能等回学校再说了。

回去的路上倒是话多了点,杜康每次下馆子都喜欢发表几句意见,这次倒是心服口服,他嘀咕道:

“开眼界了,我以后要是能把我家店开在商场里就好了。”

清逸参考道:

“你可以跟你爸商量下,我刚才看到外面有招租的广告。”

“说说罢了,我家全是回头客,我爸哪舍得搬。”

张述桐不由插嘴:

“你以后可以单干,去市里开一家分店,租个带天台的房子。”

“述桐我发现你真是对天台有执念啊。”杜康乐了,“话说你那把钥匙不是藏得很好,怎么被人……”

“我也觉得带天台的房子很帅欸!”

车里突然传来一道欢快的声音。

众人无语地看向她,不知道徐芷若添什么乱。

现在她被夹在杜康和清逸中间,在三道目光的注视下一缩脖子,看起来很小一团。

其实这次返程有一点微小的改变——徐芷若也跟来了。

若萍回来的时候说想跟顾秋绵一起走,两人有话要说,现在她们都当了班长,有公事讨论,闲杂人等少来插嘴,因此三个闲杂人等乖乖回了车上,徐芷若也因此被换了过来。

她在饭桌上骚扰清逸,到了车里又追问杜康,说什么天台什么钥匙,快给我讲讲,杜康则完全是敷衍小妹妹的口吻,有时扯一句保密,有时说是他自己配的,还有时说是路上捡的。

说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很快到了学校,若萍她们的车是先走的,此时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他们。

“喏,秋绵让我交给你的,拿着。”

张述桐接过天台的钥匙,心想你怎么又“秋绵”上了,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这次可没有巧克力用来冰释前嫌。

他又想到周日那天凌晨,是若萍在医院陪了顾秋绵一个晚上,也许就是那晚两人化解了隔阂,因此结成了友谊也说不定。

别看杜康总是大大咧咧,若萍才是最能交朋友的那个,当初抓捕盗猎者,也只是用了一个晚上,就成了“青怜”。

“谢了,”几人边走边说,张述桐问若萍,“你跟她说什么了?”

“交换了一下情报。”

“情报?”

“嗯,秋绵问我这把钥匙到底干什么用的,我说是你从前偷偷配的,有时候跑去放风,然后她就把钥匙给我了。”

“我明明给她说了,怎么还要问你。”张述桐无奈道。

“还不是你老骗她,吃一堑长一智懂不懂。”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不是说交换情报,那你问她的事是什么?”张述桐单纯没想明白,她有什么事要问顾秋绵。

“哪有这么多问题,就是各个班干部之间交流一下,最近有个活动你不知道啊。”若萍翻个白眼,“谁和你一样天天自己吓自己?”

张述桐耸耸肩。

几人穿过校园,一起上了楼梯,同时踏入一班的教室,却又下意识停住脚步。

“差点忘了,都换班了。”杜康这小子嘴上说得很伤感,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路青怜不在教室。

他们又聊了几句,在一班门口分别,张述桐中午吃多了,有点口渴,他回班拿了杯子接水,走了几步不由头疼道: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嘿嘿。”小秘书露出虎牙,“顺路看看,我待会要去二班找秋绵。”

“别被你大姑抓到了。”

“你知道徐老师是我大姑啦?”她惊讶道,“那学长你可要小心点,我大姑抓早恋抓得很严的!”

“这个不用你操心。”

“别指望到时候我帮你说话,我在她面前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张述桐心说我什么时候早恋了,他发现自己应付不来话多的姑娘,便转开话题:

“你们那群朋友呢,怎么中午就你一个?”

“她俩正好有事,只有我跟着去吃大餐喽,羡慕得要哭。”徐芷若又哀怨道,“不过我中午也没吃好,学长你把我位置占了,周围的人又没有太熟的,只能跟旁边那位面瘫兄聊天。”

张述桐觉得她起外号挺有天赋,可谓直指本质,没忍住笑了笑,却听少女又说:

“别笑,你是木头兄,也没好到哪去。”

张述桐收起笑容继续往前走。

说话间两人早已走过二班的教室,可徐芷若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其实和她聊聊天也蛮有意思,张述桐想起刚才的话,随口说:

“原来你们是两个圈子。”

“什么两个圈子?”

“就是中午那些初四的学生,我还以为你们很熟。”

张述桐从前把顾秋绵的圈子戏称为“马仔圈”,中午这顿饭后才知道,原来要分为“马仔”和“家臣”两个群体,至于怎么区分很简单,比她小的就是马仔,和她一个班的就是家臣,也就是说,他从前自认是马仔,其实某种意义上不是,除非认顾秋绵做大姐大。

话说这话有没有当着顾秋绵的面讲过?好像没有,不然丢人真要丢大了。

“学长你在说什么啊?”谁知小秘书一脸奇怪,“我们经常一起玩啊?”

“你刚刚不还说不熟。”

“我是指周围的人,就是学长你那几个朋友。”

“不对吧,”张述桐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开玩笑,“那个捡到钥匙的男生,孔毅辉,你亲口说的不认识。”

“那是因为他从前是别的班啊,这次换班才来二班,我肯定不认识。而且今天来的又不全是秋绵的好朋友,像那个什么辉,就是听她请客过来凑热闹的,”小秘书理所当然道,“但你们班的我几乎都认识,大家天天出去玩,怎么可能是两个圈子。”

什么叫天天一起出去玩?

顾秋绵在从前的一班不是没有朋友吗?

还是说徐芷若的话应该分开理解?

她天天跑来串班,自然认识一班的学生;而那群天天出去玩的人,则是指其他人。

张述桐皱起眉头。

可他今天已经经历了一次乌龙事件,便耐着性子确认道:

“你,说你和原来一班的人经常出去玩?”

“对啊。”小秘书无辜道,“哦,忘了,你可能不怎么关注,毕竟你是木头兄。”

张述桐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从前是不太关注顾秋绵的事,但再漠不关心,也绝不至于连班里的人际关系都没搞清。

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哪里不对的地方,可问题到底出在哪?

他明明问了很多人,那些在他看来是关键节点的地方明明什么都没变。

要说唯一不对的就是清逸的态度,以清逸的记性不该忘了金币巧克力,毕竟那件事闹得很大,可他后来又特意找若萍确认过,若萍却说存在。

“不好意思学长,不该给你起外号的,你别生气。”徐芷若看他面色不太好看,弱弱地说道。

张述桐已经无心理会了。

回忆如漫长的河流,从初一到初四,张述桐尽力回忆这中间的每一件和顾秋绵有关的事。

他要做的是从中找到那个怪异的石子,却始终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还是说真的是自己对顾秋绵了解太少,大小姐的朋友其实遍布四海?

他说不清到底是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自己从前太迟钝了,只顾着钓鱼什么都没有弄清?

张述桐突然捕捉到了什么:

顾秋绵在一班的人际关系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差的?

没有人天生会被人疏远,还记得她刚转班的时候带了一书包零食分给大家,同学们不是很亲近,却不至于排挤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那样的女孩子相处,所以这个时期她和其他人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

后来呢?

转折点就是那袋金币巧克力。

若萍的人缘一直很好,何况这件事她本就说不上错,人会被周围的气氛无意识影响,正是因为那件事,她带头和顾秋绵冷战,周围的人或无意或有意地效仿,而小岛上的孩子本就互相认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在这种熟人圈里混,最重要的就是合群。

这股风气不知怎么就蔓延开来,而顾秋绵也不是受委屈的性格,就像自己理解的那样,既然没有圈子,那她就主动创造一个圈子,才有了无数低年级的马仔。

归根结底还是巧克力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