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帜哆哆嗦嗦的开口,“蔓儿,你是从何得知这些陈年往事?”

“爹爹,从何得知重要吗?”沈蔓儿竟有些想哭。

沈帜掀开薄被从床上坐起,轻声对沈蔓儿说:“蔓儿,你先去八角亭等我,你想知道的,爹爹全都告诉你。”

太阳将要下山了,八角亭中除了几声犬吠声外,没有半点动静。

角灯已经亮起来了,柔和的光晕把整个亭子包裹住,显得整个画面十分平静安详。

沈帜差人将晚饭置于亭中,穿了一身灰色长袍缓缓走来。

落座后,沈帜让沈蔓儿先吃饭,再听他说。

“这个八角亭是你娘亲最喜欢的地方,也是为父最喜欢的地方。”

沈帜吸了一口气,又说道:“这一切都怪我,如果我当时帮了他,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沈蔓儿仔细的听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离真相越近,就越是难受。

“当年安定侯府出事,皇上废除柔妃,把她和还尚是稚童的泾王一同关进了已经查封的安定侯府。”

泾王府中的那处院子,便是风泾川儿时和柔妃一起住过的。

风泾川同她说过,她当时还以为凤三是跟着兴管家长大的,自然会住在王府中。

想到此沈蔓儿问:“安定侯府就是现在的泾王府?”

沈帜点了点头,“嗯,当时我刚刚喜为人父,安定侯一案虽尚有些许疑点,可,我也无暇在意。”

一阵风吹过亭内,沈帜大口的吸了一口,再吐出来时,才觉得自己轻松了些许。

“之后便听闻柔妃逝于侯府内。“又唏嘘道:“唉!只短短两月有余,硕大的安定侯府就全都没了。”

沈帜顿了一下,似是在追忆什么。

沈蔓儿也不着急,端坐着等他继续。

“之后过了没几日,刘太医便写了封密信给我,信中说明安定侯一案和柔妃之死皆是俞妃和大皇子所为,他也参与其中。”

沈帜喝了口水又继续道:“他本是最后为柔妃诊断之人,如今却求我保他,我想自是和柔妃逝世有关。此事是大事,当时俞妃正受宠,大皇子已经开始拉拢人心,就连安定侯都被他们陷害至此,为父实在是不敢带着你们娘俩冒险,所以,我便拒了他。”

沈蔓儿接过他的话,说:“所以他用北凛的名义威胁您助他逃到北凛。”

沈帜补充道:“他收买了本就心怀鬼胎的府中人,将你偷去了北凛。”

“然后您就向皇上觐见,向北凛出兵?”沈蔓儿还是问出了她最不敢问的问题。

沈帜解释道:“蔓儿,这是皇上一直想要做的,爹爹只是顺应天子之意。”

沈蔓儿急忙出声吼道:“爹爹,您知道女儿那些年是怎么活着的吗?”

所有的委屈直入心肺,沈蔓儿只想大哭出来!

听到这句话,沈帜明显一怔,他眼眶微红,哽咽道:“当时,为父以为你已经被他们杀害了。”

沈蔓儿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眼泪一点一点的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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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知道那场战争造成了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无辜百姓惨死,又平生了有多少仇恨?”

她抹了抹眼泪,话音轻颤道:“爹爹,您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女儿之前的生活嘛吗?我今日便都告诉您。”

沈帜泪眼朦胧的看着她。

“那场战争,道姑师傅为了救我,死在了临安士兵之下,我只身一人随着难民前行,冰天雪地里,差点命丧其中,是楚凌救的我,将我安顿在在军营中,成了他的暗卫。”

沈蔓儿一口气都说了出来,最后还补充了一句,“这次让我前来临安便是他的计划。”

“你说什么?”

沈帜说着,猛地站起身,泪珠滚滚从眼窝里下来,砸到石桌上。

真是天道轮回啊!为何要报应在他女儿身上?

沈帜面目憔悴,声音嘶哑的哭道:“蔓儿,我的女儿,是爹爹对不住你,要你受如此苦楚!”

沈蔓儿抹去泪水,握上沈帜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爹爹,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你听我说,您明日向皇上告假,偷偷出城躲几日!”

沈帜依旧老泪纵横,也不问缘由就应下了,蔓儿要他做什么他都答应。

次日,天刚蒙蒙亮,安清言就偷偷去了相府,等到安逸阳收拾好行李去找她时,才知道她不在清池中。

“郡主不在吗?她的行李收拾妥当没有?”安逸阳拉住一个丫鬟问道。

“回将军,郡主一早就去找沈小姐了,昨日便已收拾好行李了。”那丫鬟一脸讪笑回道。

“嗯,知道了!”

安逸阳转身又去了楚凌寝室,“清言去相府了,我要不要去看看……”

可是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哎?人呢?”

于是安逸阳又退回几步,向外招了招手,示意隐着的暗卫上前听话。

“陛下人呢?”

“回将军,主子天未亮就去了相府!”

“怎么都去了相府?我起的很晚吗?”安逸阳一脸疑惑的问那暗卫。

暗卫急忙摇头谄笑着说:“不晚,不晚!将军今日起的非常早。”

“就是,是他们起的太早了,我还是去看看恩九吧!”

安逸阳汗颜,看样子相府是不用自己去了。

这边,沈帜谎称抱病需要休养,得了皇上的允许。

楚凌进了沈蔓儿闺房,却看到沈帜也在。

沈蔓儿看到楚凌后跪了下来,毕恭毕敬说道:“蔓儿拜见陛下。”

沈帜颤颤巍巍的也跟着跪在地上,说:“罪人沈帜,拜见帝君。”

此人便是北凛帝君楚凌?他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沈蔓儿看了一眼沈帜,说:“爹爹年岁已高,望陛下能够宽宥他,一切皆是因我而起,我愿一人承担罪责。”

楚凌不解的弯身将两人扶起,问沈蔓儿道,“有何事瞒我?”

沈帜护住沈蔓儿,紧张道:“陛下,无关蔓儿之事,请陛下切勿责罚于她。”

楚凌挑了挑眉,邪气一笑,“丞相何出此言?”

“此事说来话长。”沈帜迟疑道。

楚凌低声催促:“那就长话短说。”

沈蔓儿走到他面前,两个人的视线交汇到一起,楚凌从她的眼里似乎看到了一些什么。

沈蔓儿咬了咬唇,似是下定了决心,最后硬着头皮将事情说了出来。

“陛下,此事主谋乃是风隆。”

这话说的像是在狡辩,沈蔓儿低着头不敢看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着受到惩罚。

楚凌一阵沉默。

经过深思熟虑后,楚凌脸上挂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蔓儿,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相爷的错,如若不是风隆野心勃勃,想权倾天下,也不会有那场战争!”

沈蔓儿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种感动的、激动的,近乎喜悦的情绪掠过了她。

她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当真不怪我?”

楚凌拉着她的手,轻声细语的说:“我为何要怪你?你和我都是风隆霸业下的受害者,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楚凌……”沈蔓儿嗫嚅的叫着他的名字,眼眶立即红了。

楚凌看着她,恍然大悟般又轻笑道:“这就是你不敢抱我的理由?”

沈蔓儿紧闭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两人的手上。

“嗯,我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