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元皇帝对萧卓的回答十分满意,阵阵笑声中多了些真切,连连说好。

萧战眼睛从王一搏脸上离开,看向兆元皇帝,他想不通皇上如此安排的用意,镇国大将军的名号他在嘉兰就经常听到,在传言中听到的都是他的功绩,甚少有人描述他的外貌,如今见到,倒是看不出是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更像一个玉面书生。

“那就这么定了,泽谦护国有功,朕还未封赏,朕赐婚于你二人,今儿又逢千秋节,可谓是双喜临门”

“陛下圣明,嘉兰公主仙姿玉色,将军又是风神俊朗,才子配佳人,本相在此祝贺将军了”丞相顺着皇上的话说,赐婚的事已经成为事实,嘉兰公主再美,也只是一个破落的小国,当年后宫中的恩怨谁人不知,朝臣都是趋利避害的人精,在皇上眼里,嘉兰国就是一个剪不断的麻烦。

“待朕命人择个婚期,将此事传于嘉兰,相信柯尔洛和文绮定会欣喜”说罢,便开始张罗起来,这才想起询问当事人的意见,“泽谦意下如何?”

“臣听陛下安排”王一搏垂眸,面色如常。听到王一搏如此说,兆元皇帝心满意足,对王一搏说话的语气也好了几分。

萧战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朝臣与皇上一唱一和,心中不免对王一搏产生了好奇,朝中的每个人似乎对他都一丝或浅或深的敌意,又对姐姐的以后担心。对于王一搏的了解只有那些坊间传闻,脾气秉性也看不出,即使今日看起来风度翩翩,萧战也不愿姐姐就如此嫁给一个中原人。

“陛下,臣认为,待千秋节后回嘉兰与王上和母妃商量后再做决议,是否更好些?”萧战的话说出口,被萧卓扯了扯衣摆,萧战知道自已这话说出去会惹皇上不快,但他更在意姐姐的幸福。

兆元皇帝逐渐收回笑意,看着萧战未作言语,王一搏起身走到殿前,向皇上行礼,继而徐徐说道,“微臣有一想法,请陛下请示”

“但说无妨”兆元皇帝看着殿前三人,烦闷油然而生,面上也多了疲乏,众朝臣和使者一言不发,想看着这出戏该如何收场。

“臣以为,嘉兰王子的提议也有道理,臣与公主仅见过一面,有些忧虑是正常的”王一搏不快不慢地说着,自然留意到身旁人投来的目光,他未看着萧战,而是看向萧卓,继续说道,“自古以来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未去嘉兰求亲,这不合礼法”

王一搏这话一出,众人也觉得有理,小声议论起来,皇上似乎也意识到了,顿时觉得王一搏在拆他的台,挡着各国使臣的面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五日后就是兆元国的庙市,若公主与王子不急于回国,可否赏脸与吾共赏京城春景?”

萧卓不知王一搏有何用意,看着皇上面色不佳,也是知道萧战的话触了龙颜,如今也是知道自已不能再做拒绝,她向皇上拘礼,“卓儿与弟弟从未来过洛阳,正想着何时可以去逛逛,将军与之相伴自是好,但还需陛下决断”

“是朕考虑不周,朕会命人给你们王上说明,不过婚期还是要请人算上一算,聘礼也要备下了,泽谦,近日早朝就不必入宫了,好好带卓儿在京城逛逛”皇上单手扶额,似不太想与此事多做纠结,“这几日你们便一同住在将军府吧,若有需要,再同朕说”

萧战抬起的手被人拉下,他双手宽厚而有力量,温热的手掌上布满了茧子,轻轻摩梭了两下在他的手背,抬眼望去,正是那位镇国将军,萧战没再抬起手,从王一搏的手心挣脱,带着姐姐回到位子上。

那手不似女子的手柔软,却如女子一般纤细,手掌是冷的,但看着萧战穿得并不薄,手被抽走,王一搏也回到自已的案桌旁坐下。

韩均尧从一开始就在观察王一搏,自然也注意到他对萧战的不同,他压着八卦之心,不停地晃着手中的扇子。

宴席开始,朝臣互相敬酒寒暄,有不少人来给王一搏敬酒,嘴里句句都是恭贺他喜得佳人,酒一时推不掉,不久就有了醉意。

“泽谦兄,怎么不去与你未过门的娘子叙上一叙?”韩均尧趁他得空专门过来打趣他,“你这真是艳福不浅,嘉兰公主可谓是绝色”

“你眼力甚好,遮着面纱就能看出来人家姑娘的容貌如何了”王一搏夺过韩均尧手里的扇子,在面前扇了几下,心中的燥意还是仍在。

“看那位王子就知道了,若他是个女子,定不会比她姐姐差几分”韩均尧的目光看着正在与人饮酒谈笑的萧战,又意有所指地说,“不知会是哪家姑娘能有此幸,不过来日你娶了他姐姐,我还能听叫他一声哥哥,想想都有面儿”

“想得美”未合上的折扇被重重拍在身上,韩均尧发出一阵痛呼,引得周围的人都看向此处,太尉和身旁人打了个招呼,走到自家儿子面前,“不许惹事”

太尉对儿子与王一搏交好向来不反对,即使在朝中人明里暗里同他不对付,他也未曾阻止,韩母时常还会让韩均尧给王一搏送些棉衣、糕点之类的,韩府都当王一搏是自家孩子,有时还惹得韩均尧抱怨,问韩父到底谁才是他的儿子,而韩父会答,“泽谦”

抱怨归抱怨,韩均尧始终都当王一搏是他的好兄弟,毕竟他就王一搏这一个弟弟。韩均尧比王一搏要年长一岁,但举止言行在外人看来,王一搏更像是个哥哥。

“伯父,我与云畅闹着玩呢”王一搏笑着又拍了一下韩均尧。

正心疼扇子的韩均尧抬起头,把那巴掌还了回去,“是啊,阿爷”

见两人没啥事,太尉又叮嘱了韩均尧两句,这才转身回去。

被韩父一打岔,心中的困惑被遗忘在一边,又与年纪相仿的人谈笑风生去了,王一搏一人去了长庆殿外不远处的亭子里平复心中的烦闷。在殿内还未觉得,初春的天还带着寒气,风刮在脸上竟有些刺,醉意被吹散了许多,回想起刚才,顿觉有些失态了。

还没有享受片刻宁静,就遇到了昨日献舞的阮妃,王一搏正要行礼,就被她阻止了,遣退了身旁的一众婢女,只留着一个贴身丫鬟伴在身侧,似有事情要说。

“将军怎么一人在亭中吹风?虽已入春可天还是冷的,将军又穿的如此单薄,兆元的百姓还需将军的庇护,若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说罢,阮妃便拿过丫鬟手中的狐裘,要披在王一搏身上。

“娘娘,不可”王一搏侧身躲过,猜不到阮妃用意,“臣感念娘娘的关心,微臣康健,常年在边疆早已习惯,这狐裘还是娘娘自已留着吧”

“行吧”狐裘又拿在丫鬟手里,阮妃在亭中坐下,还要拉着王一搏同坐,王一搏自然不能,又是一阵拒绝,惹得阮妃有些不耐,但还是没有强求,手里捧着手炉,“将军觉得我昨日的舞跳的如何?”

“娘娘貌美,舞姿也轻盈柔美”阮妃称自已为“我”而非“本宫”,王一搏不敢松下心中防备,如是回答。

“呵,还以为将军会与旁人不同,却都是一阵奉承,本宫不想听这些”手炉已经没了多少热意,被主人丢弃在桌台上,。

“臣向来对舞乐知之甚浅,请娘娘恕罪”

“将军何必如此,本宫又不是怪你,只是想将军能与我聊聊天”说着,手就贴在了王一搏的手上。

王一搏顿觉惶恐,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他本想一个人静静,却又遇到另一个麻烦,“娘娘,臣还有要事,恐不能与娘娘在此久待,如今臣已经出来许久,该回去了”

看着王一搏离开的背影,阮妃眼眶微红,轻咬下唇,心中满是不甘。

千秋节后,萧战就与姐姐萧卓一同在将军府住下,王一搏命人将他们带进内院,房间早已安排妥当,镇国府院落错落有致,屋内装潢与嘉兰国的很像,色彩艳丽,红色的被子和床幔,看着更像一间婚房,两间看不出有何不同,管家却指定了二人的住处。

王一搏没有与他们一起回府,萧战觉得庆幸,他与王一搏并不熟悉,就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他的中原话都是母妃教的,他对中原的一切并无半点兴趣,每当母妃教他时,他都是神情恹恹,因此到今天也只会简单的交流,在他看来,中原的一切都繁琐复杂的,不如嘉兰的豪放自在。

洛阳离嘉兰很远,即使快马加鞭也要大半个月之久,如今他们已经离家一个多月,萧战日渐思念母妃,往年逢千秋之宴,王上都是派使者前来兆元,来时萧战也曾问过母妃,母妃只说她离家太久,思念故土,但碍于身份无法回去,想让姐姐与他一起去兆元国替她看看家乡和亲人,萧战也就答应了。

就在萧战与姐姐都觉得王一博要失约时,王一搏回府了,将军府比往日热闹许多,府中的人面上的笑意都真切了几分,只有萧战和姐姐像个局外人,躲在房间里聊天。

“你与家中传信,怎么不给平措寄信?到底是怎么了?听说你出发后才吩咐人告知他,连面都不见一下,以前你可不会这样”

“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姐姐你还是想想你的事吧,皇上就这样赐婚,都还没与王上母妃商量,总觉得哪里不对”

“来之前母妃其实已经和我说过了,不用担心”萧卓摸摸弟弟的头,萧战感受着姐姐的抚摸,没注意到她嘴角的苦涩。

“等我们回嘉兰,我一定要和母妃说,这皇上太过霸道......”

萧战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心里,萧卓紧紧捂住他的嘴,悄声提醒,“你呀,小心祸从口出,这里不是嘉兰,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到,可是要被杀头的”

“我们说的嘉兰话,这里又没人听得懂”

“萧公子心直口快,又自信又有胆识”

王一搏突然的进入令两人为之一颤,不知道他何时过来的,又在门口听到了多少。萧卓看着王一搏,与他打招呼。

听着王一搏对他的评价,也是知道了他能听懂嘉兰话,萧战的神色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将姐姐护在身后,“这话是我说的,与姐姐无关,你若问罪便抓了我,不许伤我姐姐”

“我若是伤了,你又该如何?”王一搏自然没打算将他们的谈话告知皇上,看萧战当了真,也起了逗弄的心思,“妄自议论皇上,按照兆元律法,可是要诛九族的,到时你的王上和母妃也会被你牵连”

“我,那我就在你向皇上告发前,先去皇上面前请罪”萧战故作镇定地回答,“母妃是皇上的姐姐,应该不会计较”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萧公子的母妃与圣上在兆元时并不亲近”

“将军何必如此哄我弟弟?据我所知,妄议皇上是重罪,但罪不至死,诛连九族更是无稽之谈”萧卓面不改色看着王一搏,她的面纱早已经摘下,与萧战一前一后站着,相貌相差无几,只是萧卓相较于更柔美,萧战多了些俊朗。

萧战又想起在殿中王一搏摩梭他的手,顿时觉得也是逗弄,心中对他的不喜更甚。萧战不擅长掩饰情绪,看着王一搏的眼睛都瞪大了半分。

“开个玩笑,若惹了萧公子和萧小姐不快,还请二人与我去前院用膳,给我一个赔礼致歉的机会”

饭桌上大多都是嘉兰的菜品,萧战看着为之一惊,嘉兰偏远,食材大多都是本地的食材,做的菜也独树一帜,能在兆元找到食材都很困难,更何况是做出这些菜。

“我特意请了军中的厨子做的,他们随我常年征战,对边疆的食材颇为了解,恰好途径嘉兰,带了些当地的食物,可惜路途太长,有些东西都坏了”下人布好碗筷,王一搏请二人坐下,淡淡解释,“本来是在你们来府就给你们做的,但军中有些琐事,就忙忘了,你们尝尝,可否能入口?”

饭虽不如真正的嘉兰菜好吃,却也足以让两人满足,王一搏又命人拿来了一壶酒,说听闻嘉兰人酒量甚好,要与他比上一比,萧战心中一喜,对于喝酒他向来有信心,便答应了王一搏的请求。

说是喝酒,两个人就是喝酒,不说一句废话,萧卓看着两个男人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没有丝毫的担心。

令萧卓没想到的是,最后醉倒的人竟是自已的弟弟,萧战喝的脸颊透红,眼睛也不再透亮,头似乎很沉,在要倒下的那一刻,被一双宽大的手接住,轻轻将他的头放在自已的手臂上。

“还喝,我还没醉”

“我扶他会房间吧”王一搏喝的也有些醉意,幸好提前喝了醒酒汤,不至于比萧战先醉倒,说罢,不等萧卓拒绝就把萧战的一只胳膊架在肩膀上,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临走时还不忘吩咐丫鬟照顾萧卓。

回房间的一路都没有见到两人的身影,萧卓有些不放心,身旁的丫鬟了然,“将军给公子备了醒酒汤,姑娘放心”

喝的是中原酒,似乎更容易醉,席间萧卓也喝了不少,反应也没有清醒时快,想着两个人都是男子,又在将军府,应不会发生什么,放心地跟着丫鬟回房了。

“平措,你怎么来了?”萧战眯着眼,看不清身旁是何人,以为自已还在嘉兰,“我过两日就要去兆元了,不想和你说”

王一搏郁郁不乐,听到萧战的话,心中泛酸,把快滑下的人又搂紧,没有言语。

“你怎么不说话?生气了吗?”

萧战呼出的热气吐在王一搏的耳廓,顿觉一阵酥麻,喝醉的人一无所知,自顾自地说着,“不生气了啊,我很快就回去了”

天色已晚,府中人都各自歇息,王一搏遣退了下人,两人走在一条较为偏僻的小路,路边的烛火亮着,王一搏看着萧战朦胧的面庞,却有一丝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喋喋不休的嘴吐出的话让人气恼又无奈。

王一搏直接把萧战带到了自已的房间,给他脱下鞋袜和外袍,盖好被子。两人同榻而卧,萧战似乎很怕冷,不停地往热源钻去,手自然而然地伸进王一搏的内衫,王一搏被他的手冰的一激灵,将萧战的身体贴得更近,一只手不停地摩梭那嫣红饱满的唇瓣。

又想起一路上的醉言醉语,王一搏醋意大发,手劲也大了几分,睡梦中人感觉到痛,移开了脸,王一搏似乎不想再保持清醒,借着醉意重重吮吸他的唇瓣,萧战呼吸不畅,轻启唇瓣,却给了王一搏可趁之机,舌尖舔舐齿间,还带着酒香,口腔多了一物,舌头无处安放,却在下一瞬被吸住,酥麻席卷整个人。

萧战似乎醉的狠了,期间只朦胧眯着眼一刹,又重新闭上,王一搏放开他时,他的呼吸恢复了平静绵长,独留王一搏一人在屋外吹风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