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被许赫黑瘸子二人破坏得稀碎的龙头山平地上,缕缕青烟腾腾升起。

许赫携一酒壶,俩酒杯,孤身一人上山,在平地上默默烧起纸钱。

火光照亮山头一隅,拽动影子,摇曳不定。

“阿叔,抱歉了,让您女儿遭了那么多罪。”

许赫一边添纸,一边喃喃自语。

“此次黄叶村之争,恐怕凶多吉少,我这条贱命是您女儿救来的,您放心,我会保证您女儿周全。若我死了,此后的日子,就靠她自已了,还请您莫要见怪,在天上佑她平安顺遂。”

晶莹剔透的酒水在瓷杯里晃荡不止,倒映着许赫绯红的面容。

他刚举起酒杯,想一饮而尽,手忽然顿了下,自言自语。

“我吗?”

许赫心里犯嘀咕,旋即开怀轻笑,有些自嘲的感慨。

“若您尚有余力,不妨也庇佑我些许。我啊,没有什么可祭奠的人。”

火光摇曳,许赫身后的影子,多了一个巨大的影子。

嘭——

一沉闷的声响落地,许赫好奇的转头看去。

只见陈年年站在身后,方才的声音,是陈年年包袱落地的声音。

他一脸意外的看着陈年年,目光从地上的行囊扫过。

不是,她扛着这么个玩意,就这么水灵灵的上山了?力气到底是有多大啊?

“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去对付黑大叔他们?”

陈年年显然是刚哭过,声音还带了点哭腔。

“你怎么找上这里的?来这里做什么?”许赫纳闷。

“回答我。”陈年年站立原地,不知是生气还是什么,说话带着颤音。

许赫温和的看着她。

“你每次都这样,只要你认为事情到了难以回旋的地步,就总是想把所有事往自已身上揽,丝毫不顾及身边人的感受。”

“何晨阳姐姐去世的时候是这样,李先生去世被何晨阳误解那会儿也是这样,这一次你也要跟前两次一样,对不对?”陈年年满脸怨怼,记仇的细数着。

见陈年年虎得不行的怨相,许赫仍是一脸温和。

“不是叫你先离开村子吗?怎么又回来了?不开玩笑,这一次事关黑瘸子的心魔,真的会死的。”

無錯書吧

陈年年咬着下唇,强忍着心里的不满,上前一把拽住许赫的衣襟。

“你想让我去哪里?我能去哪里?你和大姐头两人,不管谁死了,哪怕最后我能活下来,我也开心不起来,也绝对不会因为能活着而开心的!”

陈年年泪眼花花,双眸红肿。

许赫怔怔看着她,久久出神,可陈年年泪眼婆娑的面容又是那般坚定。

最后,他报之一笑,拿开陈年年紧攥的手。

许赫感慨的转身面向火堆,把所有的纸钱全部扔了进去,火势忽的下降,而后又火光旺盛。

“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算了,人活一世,谁又不是生死自负?”

他端起地上的酒杯,酒水在火光之中,流光溢彩。

“不好意思了阿叔,这次的酒,没有你的份了。”

说完,许赫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陈年年上前,有样学样的端起另一杯酒,灌入喉中。

烈酒入喉,陈年年的面容立马拧成一团,痛苦不已,但还是强压着不适,将滞留喉头的烈酒咽了下去。

许赫见状哈哈大笑,手按在陈年年的头上,胡乱的摸了摸,陈年年不满的晃了晃头,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

“小屁孩也想学喝酒,还早了一百年呢。”

竹刀轻轻挑起地上的包袱。

“下山!”

——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

从高处往下看去,就能看到黄叶村的东村头,四通八达的巷道里,宛如一张巨大流通的红色河网。

放眼望去,全是身着统一红色服装的侠客帮成员。

宛如行军的蚂蚁,路线不同,目的地却都是一样的。

不单单是东村头,其他村头的居民都闭门不出,生怕卷入这场声势浩大的“天王之争”中。

姚思雯在龙头山遇害一事,早在许赫大闹龙头山之后,传得沸沸扬扬。以前他们有事总会第一时间去请教姚思雯,姚思雯也是尽力提供帮助,而如今最大的麻烦来了,他们却只能默默祈祷。

“我们要是不听话,会不会被杀?”一孩子满脸天真的朝愁眉不展的父亲问道。

“别多嘴。”妇人听到后,嗔了那孩子一眼。

不多时,姚思雯店面,方圆十里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他们纷纷扛着各种武器,凶神恶煞。

而此时,许赫正坐在店内,竹刀搁在桌面上,背对着众人,举杯独酌。

门口“打烊”字样的牌子高挂店门之外。

一名扛着长锤的,在清冷春日中还穿着一身背心的壮汉,看着牌子,面目狰狞。

壮汉走上前,大喝一声,挥舞着上千斤重的长锤。

长锤在旋转了几圈之后,轰然横扫,砸在店门上。

刹那间,玻璃碎片四溅,连门带框被那极具破坏力的长锤横扫而出。

“拆得好!”

“拆了它!敢跟我们作对,全拆了!”

壮汉身后,响起一阵喝彩。

在一声声的喝彩中,壮汉洋洋得意,率先踏入店内。

许赫拭去嘴角残留的酒水,依然背对着众人,开口道:

“来吃饭的?不好意思啊,今天打烊。”

他说着,举起酒壶,添酒。

壮汉满脸狐疑,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不是傻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跟他们这样的人,讲上道理了?更过分的是,居然还一脸悠哉的喝酒?

这简直是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白毛!你说什么!信不信老子一锤把你脑袋砸烂?”

“我说了,现在打烊了,要吃饭还是喝酒,明天再来!”

许赫那丝毫没有把壮汉放在眼里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壮汉。

壮汉怒目圆睁,抡起手里的长锤,冲上前就要朝着许赫那颗轻飘飘的脑壳砸去。

许赫刚举起的酒杯,不耐烦的重重放下。

酒杯磕在桌面上,酒水晃荡,磕碰声响起的一瞬间,壮汉整个人横飞而出。

挤在门外观望的人群,被壮汉撞到了一片。

壮汉翻着白眼,七窍汩汩涌血。

黑暗无光的店内,脚步声响起,众人齐齐望去。

许赫缓步走出,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按住腰后竹刀。

“姚思雯一家,恭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