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罗霖说的,我把车子开到了一家酒吧。到门口,服务生就迎了上来,罗霖叫我把车给他,就下车往酒吧里走去,我跟在后面。

服务生很热情的迎她进去,对我却是一副异样的眼神。由于毫无准备,我上身就穿着一件廉价运动衫,或许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跟班之类的吧。我也不去管不去想,无关人等的想法,我自然不用在意,既来之则安之。

酒吧里面灯光幽暗迷离,三三两两的人,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并没有那种很吵的舞池。罗霖果真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她进来后,很多男人的目光便转向了她,有的还久久不离,顺带我也被瞟了几眼,但看得出来,一眼过后,我完全没有被他们当做假想敌。

她今晚穿一件露肩小礼服,披着一个坎肩,可能是参加过什么重要的活动。她走在我前面,身材苗条修长,腰细臀圆,曲线玲珑,长发大波浪随着她的走动摇曳生姿。也难怪,她这长相身材,是个男人都会多看几眼。

她挑了个吧台僻静的角落,叫我挨她坐下。点了一瓶轩尼诗,一杯柠檬水。我当时松了口气,以为她自己来买醉,没打算要我喝酒,只是让我来当保镖的,同时又感觉有点失落。可是几分钟后我就为自己此刻的感想后悔了。

服务生很快就把轩尼诗和柠檬水拿过来,把轩尼诗当面打开,往空杯里倒了四分之一的样子。她把酒推到我面前,自己端着柠檬水喝了一小口。

“你不喝一杯吗?”我惊讶的问。

“今晚我开车,你喝吧!”她抬头看我一眼说。

“看你今晚不怎么高兴,我还以为你要喝点呢!”

“看你喝一样,来,干一个!”她端起柠檬水要跟我碰杯。

我有些疑惑,看着别人喝,还能借酒消愁的?看看杯中只倒了四分之一的样子,还算压力不大,我端起酒杯跟她碰碰,仰起脖子一下倒进口中,吞了下去。

“果真,看你喝酒很治愈!”她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对我说,又叫服务生跟我把酒续上。

服务生给我杯子里又倒上四分之一。我拿过酒瓶一看,40度,700毫升,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今晚是无法全身而退了。

在我看酒的时候,有衣着考究的男人过来搭讪。她神情变得清冷,非常干脆地说出一句,“让我自在待会!”那男人讪讪地走开了。

“今晚为什么不高兴?我能问下吗?”注定要被灌死,我撑着胆子问。

她转过头,注视着我,眼中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再喝一个,这杯喝完告诉你!”她又端起柠檬水跟我碰杯,我又干脆地一杯酒倒进嘴里。

我把酒吞下去,注视着她,等她开口。她却转过头去,准备赖账的样子。我也不好追问,这是人家的隐私,我们也没有多熟。两人顿时沉默下来。

在这沉默的间隙,来了有那么两三波男人,带着酒过来搭讪,都被她气场十足地打发了。

“看来我是完全镇不住场子啊!”我感慨着说道,好打破沉默。

她看看我,“你只是穿着随意了,缺少包装,包一下,装一下,气场就起来了!”

第一次发现包装是两个词,既要包,也要装。过了大概一年多,她和我又来了这家酒吧,在同样的位子,我们喝酒聊天大半晚,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搭讪。

我叫服务生拿了点梅子和兰花豆,干喝酒多少有点难受。

“喝洋酒,吃兰花豆?”她好奇的问。

“有什么不可以,不至于食物中毒吧?”

“那倒是的。”

“那就行了!”

“心里还是难受,憋不住!”她又注视着我,用眼睛询问。

“那就把我当做他,想劈头盖脸也好,怎么都行!”我干脆的说。

她环视四周,又转过头来,“公众场合,哪能像个泼妇!那不是让你小子占便宜了,人家还以为我吃了你多大亏呢?”

“哦!”我可没有想那么深。

她狡黠一笑,端起酒递到我嘴边,我准备接到手上,她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我只得顺从地张开嘴,任她把酒倒进我嘴里,我闷头吞进肚子里。

刚抬头,却见她刚又倒了一杯,挤眉冲我笑笑,我无可奈何地又张开嘴凑过去。她毫不客气地全都倒进我嘴里。

还没来得及吞,就瞥见她又在倒酒。那个挨千刀的家伙,是怎么让这个女人如此伤心愤恨的?硬是要灌死他!

她等着我把酒吞下去,又端了过来。既然刚才的话已经说出口了,那就只有让她畅快地发泄一番了,我只好又张开嘴。由于喝得太急,我有点呛住了,差点没有吐出来,硬是强忍着把酒压了下去,憋得流出了眼泪。将手撑在额头,埋头消化一会,躲一躲。

连续三杯下肚,我有些压不住心里的憋屈了。我这是惹谁了,女朋友跑了找不到,还不明不白地惹上麻烦被关小黑屋,生意也被人家针对,此刻还要代另一个男人受罪,想想心里就如火烧。突然想起朱莎,又想想自己这状况,我这是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酒劲压不住,慢慢升腾上来,看酒吧灯光摇曳,更加光怪迷离了。

她倒是畅快了许多,将杯中剩余的柠檬水一口倒进嘴里,叫服务生续上,望着我笑得灿烂。

休息了一会,我拈起几颗兰花豆,丢进嘴里,嚼了起来。

“你不会以为我是被背后的男人甩了吧?”她凑过来问。

“没有,怎么会?你这样精美绝伦、气质高贵、品位高雅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是当宝要用金屋藏起来!”我穷尽词库,生怕她有一丁点不满意,又来灌我酒。

她“扑哧”笑出来。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姐又不缺什么!凭什么给男人当金丝雀!还金屋藏娇!”她接着又说,对于金屋藏娇的说法似乎并没有在意,或者说嗤之以鼻。

后来通过她自己介绍,我才知道,她是真正的天之骄女,上天眷顾之人,生在富贵之家,父亲是最早的一批名校毕业生,很早就创业开了一家机械公司,由于同学遍布各大钢铁公司,不愁业务,机械公司迅速发展壮大起来,在业内赫赫有名。她是家里长女,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幺弟,都在欧洲上学。她自己在国内上的大学,毕业于名校江城大学金融系,大学一毕业,父亲就给了她一个小目标,让她自己创业。她用四千万买了写字楼,又眼光独到,用剩下六千万投资一个学长的研究成果,开了生物医药公司,生物公司现在估值起码二三十亿,她独占六成股份,妥妥的隐形大富豪。 她不轻易出手,出手就没有失败的,后来又投资了两三家公司,都收获颇丰。虽然启动资金是家里给的,但是后来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挣来的,生物医药公司也是她亲自担任董事长在管理,他现在的身家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爸。

“真是个奇女子啊!”我发自肺腑的赞叹道。

当我说出“奇女子”三个字,她注视了我片刻,看来对这三个字很受用。我庆幸马屁拍到了点子上,她心情好一点,我今天就能少遭点罪了。

她表情舒展了一些,顿了顿说,“哪里!一切都是选择,只不过我不轻易下注,加上运气好都选对了而已!”

她伸手将瓶中的酒又倒了一些在杯中,眼角略过一丝笑意,向我递过来。

我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自以为get到了她,没想到还是被人家拿捏的死死的。我放弃了任何可能的抵抗,反正也不用缺胳膊少腿,死机了明天自然会重新启动,迷蒙过后还是会清醒。我伸长脖子,闭着眼睛张开嘴送过去,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来点爽快的。

可是酒没有灌进来,只听见酒杯磕在吧台上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见她一副不满的表情,“咋的,姐这样的大美女喂你喝酒,你还摆出一副不情不愿、壮烈牺牲的样子!你看多少人在羡慕你!自罚三杯!”

我环视一周,见好多人看着这边,几个男人脸上藏不住的艳羡,眼中嫉妒的火都快喷涌而出。我不知该作何表示了,伸手把酒瓶拿起来,准备直接拿着瓶子吹。

到了嘴边,却被她一把夺过去。“哪有那么便宜,现在是你把姐惹不高兴了,就得按着姐说的喝法喝!”说完把酒递向我。

我无可奈何地笑笑,张开嘴,她毫不客气的把酒灌了进来。可是她并没有为此变得有丝毫高兴。

“其实你这个人也可以,样貌身材也好,为人也不错,从广告公司分家那么不利的局面,股份竟然还能卖个好价钱;开餐馆起早贪黑,也算自立自强;不花本钱搞了一套房子,财商也不错;那女孩跟在屁股后面转了两年,你也能把持住;女朋友找了三年没找到,守了三年活寡,居然还能坚持,我还真是服了你!”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知怎么低下头去,有些黯然。

“你调查我!”当时酒精已经麻痹我的大脑,只想到这浅层次的问题,没有深层次的去挖。

她楞了一下,随即说,“是我保释的你呢,你要是跑了我要负责的,当然要对你做个了解!”

这说的倒也是,我点头默认。“我是不是很悲催?这里面好像也没哪一件能令人高兴的!”

“你寻找女朋友,就没想过,在可能的地方吼一嗓子,说老子想你了,你滚出来,老子要你!”她挑眉一笑。

“还能那样?”我当时无法理解。

“当然能!感情要表达出来才叫感情,闷在心里那叫幽情!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爱的男人毫不掩饰地表达对自己的热爱,呵护自己,宠溺自己?哪怕是对自己索取呢?”她说着说着,情绪好像又低落下去。“你们男人也没一个好东西!”

虽然酒精已经麻痹了大脑,但我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她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柠檬水跟我的杯子碰一下,用眼神示意我喝酒。

我借着酒意伸长脖子凑过去,张开嘴,等着她灌酒。可能我酒劲上头,凑过去的时候没刹住车,离她太近,都快贴到脸上了,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听到她的鼻息了,而她长长的睫毛也清晰可数。

她先是一愣,然后慌忙退后几分,冷静地瞅了我片刻,说,“美死你了!还上瘾了是吧?刚才叫你自罚三杯还没喝呢,现在是惩罚时间!”说完她将酒瓶递给我。

我退回来,接过酒瓶,毫不示弱的仰起头,拿着瓶子吹起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酒瓶落在吧台上,是我当晚记忆中最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