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一夜宿醉,待醒来已日上三竿,屋内是一股陌生的檀香,入目不是红色的床幔,萧战一时分不清自已在哪里,头的痛觉不比唇上似有似无的痛感,唇瓣出奇的干燥,萧战舌尖轻舔唇,缓缓起身,想寻一杯水喝,屋内陈设很简朴,若不是屋里的器具看着不是俗物,萧战会以为他睡在了哪个下人的房里。

穿好衣服,没有找到可以喝的茶水,萧战坐在铜镜前束发,镜中人发丝散乱,眼睛困乏,是醉酒醒来之后的疲态和慵懒,细细一看,那殷红的唇瓣微肿,萧战用指尖碰了碰,微蹙着眉。

王一搏进来正巧看到这幕,以为萧战想起了昨夜的事,他心绪杂乱,害怕萧战记得,又害怕他不记得,昨夜在门外独坐半宿,未敢同寝,借着月光去了别院歇息,躺在床上却久未入梦,闭上眼耳朵里都是萧战说话的声音。

下唇有一处细小的伤口,萧战只以为是自已走路时不慎摔着了,他在嘉兰很少喝醉,也不会让自已喝醉,没想到一向酒量不错的他,会输给一个中原人。

长发束起,鬓边编了条辫子,是嘉兰男子特有的束发方式,王一搏双臂抱胸,倚靠在门边,静静地注视着萧战的一举一动,似乎看到了自已为他束发场景。

“将军?”萧战从妆台站起,转头就看到了王一搏,不知道站了多久,眼睛看着他又不像在看他,嘴角浅浅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令人开心的事,但比起这些他更好奇,王一搏为什么总喜欢悄无声息地出现?

“萧公子醒了?”明知故问的一句话,萧战还是对他点了头,算是回答,王一搏从在沙场杀人无数,以为这颗心早已麻木,却在见到萧战的那刻心如鼓擂,一夜沉思,似乎明白了这也许就是一眼万年,非他不可。

“昨日醉的太狠,我便把你带到我的房间里休息了”

“多谢”萧战在想昨夜可说了什么醉话,但又不好问王一搏,宿在这里一宿,想着一夜也许是两人同榻而眠,面色多了些红晕,“我先回卧房了”

待萧战离开,王一搏这才走进屋,床铺整洁,恢复了原有的样子,王一搏躺在床上,闻着淡淡的香气,是萧战身上的味道,如今淡的几乎闻不到,却足以让他满足,困意袭来,王一搏抱着被子睡去。

又过了两日,是兆元庙节,王一搏带着萧卓和萧战一起出府,三人坐在马车里,车窗被掀开了一角,里面的人朝外看,外面人朝里瞧,谈笑声和叫卖声绵绵不绝,还未走到街市,就已熙来攘往,马车走走停停,三人便决定步行。

在兆元,未出阁的姑娘出门都要戴着头纱,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萧卓的面容被头纱遮住,走在街市倒也不那么引人注目,反而是两名俊朗貌美的男子引来无数目光,女子暗送秋波,男子眼热心酸。

王一搏觉得那些目光都是在看向萧战,心中醋意大发,不动声色挡住那些人的视线,萧战看他一会换一个位置,在自已眼前晃来晃去,路边的东西都不能好好看,直接不顾礼节,将他推到身后。

“推我作甚?”王一搏跟在身后,没再上前,言语中却满是不满。

“你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还让我怎么看?”萧战好像在王一搏的眼睛里看到了委屈,便缓了语气,“街市人多,撞到旁人就不好了”

“哦”

萧卓走在王一搏身侧,惊诧于王一搏的态度。在府中多日,也从府中人口中听过对王一搏的评价,对待下人严慈并济,因幼时丧母,又常年与父亲待在军营,霸道强势常在多数,如此这般,萧卓在怀疑府中人话实几分。

萧战自小极易心软,平措就是吃准了他的性子,时常惹萧战生气,回过头又去给他装可怜,让萧战对他无可奈何。

三人走到一个卖珠钗的铺子,王一搏挑挑拣拣,找了一件云卷纹的玉钗,在萧战的头上比划一番,丝毫没留意旁人的打量。萧战今日梳的是中原的发髻,正好差一件发钗。

“公子眼光真好,这件玉钗整个兆元仅此一件,是用和田玉制作而成,与这位公子绝配”店家趁机推销自已的商品,不知是仅此一件还是制作用料吸引了他,问了价格之后,直接买下了。

店家数着银两,王一搏把玉钗戴到萧战的发髻上,萧卓仿佛一直都是一个局外人,若不是还记得那日在长庆殿的场景,她怀疑那句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邀请是和萧战说的。

萧战觉得不妥正要取下玉钗,被王一搏按住了手,玉钗依旧戴在头上。

“姐姐,你有没有喜欢的,我送你”萧战并没有收到礼物的欣喜,对王一搏的行为很不满,他猜不到王一博有何用意,却知道他忽视了姐姐。

“我挑一件给娘,你那点钱还是自已留着”

萧卓对中原的饰品并不感兴趣,中原的发型繁琐复杂,满头的珠钗不如扎马尾清爽。

最后挑了一件尾端带着梅花的金钗,王一搏快一步付钱,萧卓也不与他客套,欣然接下了。

再往里走,商铺越多,人也就越多,陆陆续续买了不少东西,身后的侍卫早已累的满头大汗,每每看到王一搏抬手眼皮就跳,他们觉得,逛街比练武要累的多,偏偏将军兴致盎然,只要萧战一停在哪个铺子,他们的手里就会多一件铺子上的物品。

一路走来,萧卓再傻也看得出来,王一搏对他这个弟弟不一般,忧虑萦绕心头亘古不散。奈何萧战是个不开窍的,只顾着对稀奇物件的好奇,未察觉身后的人拎的满满当当的东西。

几人走到庙前,王一搏让他们就在门口,带着萧战和萧卓进去了。庙里的人很多,都是来祈福的,排了许久才走到庙前,三人各许一愿,三愿皆不相同。

“愿嘉兰一切安好,王上母妃战战康健”萧卓将香插入香炉,拜上三拜。

“求佛祖让我和姐姐早日回嘉兰,罢了皇上的赐婚”

香炉堆了一层厚厚的香灰,香雾随风而逝。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王一博如前者那般,向佛祖跪拜,磕头完毕,起身作揖。

萧战不知道王一搏有何祈愿,见他如此心诚,三人求完签离去,寺门有解签的庙祝,三人未做停留。

离家日久,萧战给嘉兰寄了五六封书信,却从未收到回信,信使换了一个又一个,萧战心中急切,不仅是因为思念嘉兰的亲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上的赐婚圣旨昨日已下,如今已成定局,再也无法改变。

婚期定在五月初五,距婚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将军府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萧卓的嫁妆都是皇宫准备的,为了合情合理,还封了萧卓为安定公主,打定了让萧卓从宫中出嫁的主意。

在将军府待了数月,在出嫁半月前,萧卓住在了宫中,萧战身为男子,住在后宫不合适,便留在了将军府。

府中多是年纪稍长的人,能与萧战谈话的只有一个侍卫,他会的中原话不多,与府中人说起话来很是困难,王一搏大多都是待在军营,只有在用晚膳时才会回来,吃完饭又匆匆离去,萧战不懂他来回折腾是为了什么,不能是专门回来陪他聊会天。

寄给王宫的信都石沉大海,萧战不知该怎么办,如今姐姐住在宫中,不允他探望,王一搏又日夜忙碌,每次询问王一搏总会避重就轻的说嘉兰一切安好,他仍是心中不安,便给平措写了一封书信。

“平措,近日可好?那日之事,已经过去,希望我们还能如过往那般,一起赛马,射箭,谈一些不切实际的愿望,待我回到嘉兰,我们再好好聊聊。我寄给王宫的书信一直没收到回信,是否是嘉兰遇到什么事了?王上和母妃如何?若你能收到此信,请回信”

王一搏坐在醉香阁二楼的房间里,看着那封寄给平措的信,字迹工整,写的是嘉兰字,韩君尧看不懂,却见他面容紧绷,难以见得王一搏因为一封信而忍着怒气,“怎么了?信上写的什么?”

信纸被捏成一团,重重拍在桌面上,王一博想把它扔了,冷静了片刻又收回了手,塞进了衣衫里,“我先回去了”

“啊?”韩君尧起身的速度没赶上王一搏离开的步伐,只好大声朝门外喊道,“你还没付钱呢!”

萧战不知道的是,从搬进将军府,萧战寄的每一封书信都在他的手里,那些信使也都是他安排的,自然再也见不到他们。

在府中两月有余,王一搏自以为萧战会对他有所亲近,便忘了那个远在嘉兰的平措,却没想到,等了许久又见到了萧战给他的书信,心中怒火冲天,久未平复。

回府的马车停在门口许久,却不见里面的人出来,车外的人正要提醒,却又听到里面的人吩咐,“去墨坛”

马车匆匆赶往酒坊,王一搏大步流星,进来就问店家要了三坛清酒,侍卫付了酒钱,开了间厢房,酒坛打开,香气四溢,王一搏喝了两碗仍觉心中不快,直接抱着酒坛猛灌,侍卫守在门外,第一次见将军如此失态。

三套酒只喝了不到一半,但酒不醉人人自醉,王一搏起身时有些吃力,双目微红,像是哭过一样,侍卫不敢直视,想要扶他却又被拒绝。

到了将军府王一搏已经有些站不稳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管家看着将军如此,大声哎呦一声,要去扶他,却被推开。

“去叫萧战”王一搏的动静不小,府里的下人躲在一处偷看,管家拉不住他,命人去后院请萧战。

不允许旁人搀扶,腿很快就站不住了,王一搏席地而坐,垂着头像是在睡觉,可一等萧战过来,迅速抬起了头,像个没人要的孩子。

萧战在府中没事时就会去书房,看看王一搏收藏的一些书画或者一些诗词典籍,字认得不多,理解起来很费劲,但长久待在府里,也无所事事,管家来找他时,他正翻阅一本诗集。

“将军?”见他如此,萧战的心揪了一刹,用胳膊把他扶起,却不慎被他拉倒在怀里。下人看着这一幕一阵惊呼,萧战快速起身,耳朵不经意间红了个通透,“将军,地上脏,先起来”

王一搏抬起手示意萧战扶他起来,萧战如他所愿,两人跌跌撞撞走到王一搏的房间,手臂被重重一扯,萧战趴在王一搏身上,脸近在咫尺,萧战在怀疑他是真醉还是假醉时,唇瓣就被重重噙住,萧战瞪大双眸,可下一瞬正要抬起的头被紧紧按住,他开始挣扎,双臂抵住王一搏的胸膛,呼吸越来越困难,唇瓣传来刺痛,还带着一丝麻意。

萧战越是挣扎,王一搏的力气越大,两人调换位置,王一搏双目赤红,让萧战惧怕,他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王一搏,带着不甘和愤怒,唇瓣上有血珠滑落,却未换的对方怜惜,双唇紧贴,舌头强行往他的口腔里挤,萧战咬住他的舌头,想让他察觉到痛清醒,却没有想到,越是如此,王一搏的动作越逾越。

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萧战无力挣扎,心中的恐慌席卷全身,他本以为躲了平措的追求,就不会再遇此事,却没想到中原人是这么癫狂,平措再是爱慕他,也都是以礼相待,袒露心声,而王一搏从未表达过对他的喜欢,还如此逼迫他,更可恨的他还是姐姐未来的夫君。

那日之后,萧战足足病了一个多月,京城的大夫都要找遍了,也不见好,萧卓身在宫中,王一搏将此事瞒着,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