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鉴宝录（十二）
“陆文卿，够大方的啊，我一回来就请我吃归鹤楼的猪蹄儿。”
严霁一只猪蹄儿已经啃了大半，归鹤楼的猪蹄乃是一绝，常常让他忘了自已公子哥儿的形象。
“说得好像我多想请你。”这家伙素来大手大脚惯了，如今家里不肯给他银钱挥霍，可把他苦着。
严霁嘿嘿一笑，根本没把陆方的小眼神放在心上，谁叫他吃人嘴短呢。
陆方看着一只猪蹄却迟迟未动。
他在想邓老黑屋里的猪脚印是怎么来的呢，那脚印大小相似，却又有细微之处不同，还真像抱着猪脚踩上去的。
陆方见严霁用调羹搅了搅碗中鲜汤，忽然想到什么，将自已的调羹反复按到碗里，难道是这么回事？
陆方再次造访时，云知正在院里梳头，连忙将头发挽起来。
云知发丝间透出一股清香，应该是刚才用心打理过。
大理寺一直有人守着，邓老黑屋中那些“猪脚印”自然分毫未动，陆方捻起发干的泥仔细瞧，顺手放到鼻间闻了闻，似乎有一股奇怪的气味，眉头轻蹙。
“拿水来。”
干泥巴湿了水，方才那股奇怪的味道变得明显许多，很熟悉，陆方绝对在哪里闻到过这个气味。
在院子里转悠一圈，最终停在厨房边上一口缸面前，还没打开，缸里的气味就已经够浓郁了。
“这是何物？”陆方不知。
不等云知回答，章涛已经“眼疾手快”的将盖子掀开，引得众人一阵不适，包括他自已在内，又解释道：“这是酸浆，点豆腐用的。”
原来是这东西，所谓酸浆，每次撇出豆腐浆水存放，循环往复，据说年头久的得有几十年，邓老黑这缸还不算太过久远。
陆方泼了一瓢水在外面，弄出泥巴来闻，有一股明显的酸浆气味，想是邓老黑长年添取酸浆漏下的。
这时云知的脸色有些难看，陆方收入眼中，到厨房翻出两把汤匙，这两把汤匙是新的。
“汤匙是新的，云氏，你可要解释什么？”
云知心里有些慌乱，勉强自已扯出笑来：“之前的用旧了自然就换掉，这有什么的。”
陆方冷冷瞥了云知一眼，将两个汤匙并在一起按在泥里，又映到石板上，活脱脱几个“猪脚印”。
“那天晚上你从宋之阳家回来，先将邓老黑弄得不省人事，随后宋之阳出手，用飞针杀死邓老黑，为掩盖真相，宋之阳用两只汤匙和了泥印到地板上，造成玉猪龙杀人的假象，可巧的是，用的就是酸浆缸外边的泥，所以脚印中的泥才会有酸浆的味道。”
陆方一脸笃定，云知慌忙之下连连摆手否认。
陆方倒是不急，“胸有成竹”道：“你不承认？哼，本官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宋之阳已经全部招供。”
云知心里一咯噔，不过仍抱着一丝侥幸试探着去看陆方。
陆方却不给她多虑的机会，又道：“依宋之阳所说，你与邓老黑夫妻不和，他又一直不肯和离，所以你勾结上宋之阳，并怂恿他杀死邓老黑。”
“你可知谋杀亲夫，按律当处极刑！”
帮凶和主谋可完全不一样，云知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立马替自已“辩解”：“大人，不是这样的！我没想杀死老黑！”
“那天大人走后，我和他吵了一架，他怒气之下便动了手，我一时委屈，就……”云知脸颊发烫，实在不好说出口。
“宋之阳怕老黑告发，便让我给老黑下药先将他毒哑，就会省去许多麻烦，谁知老黑中药后便昏迷过去，我找来宋之阳，他竟……他竟狠心将老黑杀死！”
“大人，民妇真的没有想过杀人，求大人明察！”
陆方凝眉：“你说你给邓老黑下过药？”
云知答道：“是。”
陆方发现端倪，立即回大理寺，让周晋剖验尸体。
“应该是一尺歇。”
陆方不解地望向周晋，一尺歇是个什么东西？
“这药可让重疾者暂为提气，但猛烈毒辣，若是常人用了会坏脏腑，一场病也就去了 。”
“那邓老黑为何会立刻昏迷？”
“是饮酒的缘故，酒气相冲，死者心肺当时就坏了不少，不信你看。”
周晋说着拿了工具去翻，让陆方细看，果然如此。
宋之阳原本想让邓老黑暴病而死，却临时改了主意？
“这东西在药铺里见不得光。”周晋补充道。
周晋是仵作，本只管验尸的事，这已经算是多说，他记着父亲的告诫，一向不喜欢多说，但陆方总不耻下问，也不牵扯他，他也就不过于刻板了。
章涛见这副场景，已经忍不住跑出去哇哇大吐。
“至于嘛。”洛潇嫌弃地瞟过章涛。
章涛从怀里抓了帕子擦一把嘴，又狠狠塞回去，不满地看向洛潇，似乎在说他已经很勇猛了。
洛潇想要进去瞧瞧，许厚及时拦住了她：“大人不让您进去。”
洛潇抱剑在前：“他不让我进我就……不进了。”
没过多久陆方就出来，只吩咐陈新他们去查药铺，这一查查到了宋之阳的通房苗烟儿，两个月前，苗烟儿的丫鬟就到药铺配过一尺歇，说是家中兄长病重，还请宋之阳做了保的。
“大人，是否提审苗烟儿一干人等？”陈新道。
“不必，直接请令搜查。”
按照宋之阳的老滑，没有证据，怕是问不出个好歹，既然人已经在看管之内，搜查也”无伤大雅”。
洛潇甚是不解：“这种东西他们岂会留着？”
陆方道：“从邓老黑之死来看，凶手本想用大量的一尺歇让他身死，但他突然改了主意，想必是怕查到他头上，这里面说不好有什么玄机，况且他们两个月前就买了一尺歇，没准儿这一搜能搜出什么来。”
既然一开始准备毒死邓老黑，为何忽然改了主意？云知既说药是宋之阳给的，这答案还得在宋家。
“开门！”
宋家的门一打开，大理寺的人就迅速涌入，先控制住一家上下，然后开始一个缝隙都不放过地查找起来。
“陆寺丞是要抄家吗？身为朝廷命官，如此张狂行事，天理王法何在！宋某虽是一小小文吏，却也容不得如此羞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