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鉴宝录〔四〕
“出来了,出来了!”
“肯定抓不到,人家鬼还能吃牢饭?”
陆方一行人出曾全家不远,就被人“盯”上。
曾全一案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那白发厉鬼是从金银八角镜里跑出来的。
这个白发厉鬼和《长安鉴宝仙魔录》中所写一模一样,白发红衣,夜深索命,还有在屋顶上滚人头的嗜好。
“去买一部来。”陆方吩咐道。
衙役立马去办。
“我看过这本书,确实对得上,凶手很有可能是模仿作案。”洛潇道。
章涛有个疑惑:“凶手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孙老五家的屋顶扔头颅?”
陆方眼睛一亮,看向章涛:“问得好。”
“曾家和孙老五家隔着三条大街,凶手杀人大概在戌时初,正是四方人群往家赶的时候,他混入人群之中反而不会被注意到。”
“夜禁后坊门关闭,很容易被金甲卫逮到,而戌时过半后夜禁,他有足够的时间从曾家赶到孙老五家所在的开明坊,夜禁后到子时他出现在孙老五家这段时间,他藏身何处?”
“金甲卫当时看见凶手瞬间从孙老五家屋顶消失,他又要躲在何处才能快速躲开金甲卫的包围搜查?”
“金甲卫的兄弟和衙门的人至今还守在附近,他如何逃之夭夭?”
很好,章涛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岳南浦在一旁细细思索。
“也许他根本不用逃,对不对?”洛潇反应过来。
章涛:“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怎么就不用逃了?”
眼看就要到孙老五家,陆方轻声道:“你想啊,如果凶手就住在附近,是不是一切都说得通了?”
岳南浦心中惊呼,还真是这么回事!他怎么就没想明白呢。
孙老五家,许厚已经勘查了一遍。
“大人,如您所料,我在屋顶上发现了硫磺粉还有这个。”许厚将一根白色丝线递给陆方。
这丝线应该就是凶手的“白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上去看看。”
岳南浦、许厚、陆方上到屋顶,陆方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挪步,一直走到最高处。
“陆寺丞,你小心点。”
洛潇瞧陆方脚底晃荡,真是怕他摔下来,差点就冲上去,就他这副柔弱的身子骨,还不得摔碎了。
“督案你放心吧,要是大人摔下来,我肯定替你接着他。”章涛贼兮兮笑道。
陈新好不容易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在胡说八道,看陆寺丞下来怎么收拾你。”洛潇冷冷扫他一眼,耳根却在不知处泛红。
陆方站在高处观望四周,昨夜郭觉说凶手是从屋后方向消失的。
昨晚郭觉进坊后就派人去后面宅子查过,并没有什么异常。
周围还有三户人家,都说没有见到凶手的踪影,有几个听见孙老五的叫声还缩过来看望。
陈新很快就把这几家打听清楚。
屋后这宅子的主人常年在外,只有一个耳背的老仆守着;孙老五家左边住着邓老黑夫妇,是卖豆腐的;右边是一个二十七八的书生范杰和他卧病在床的老娘。
前面则是万年县衙的书吏宋之阳一家三口还有几个仆从。
陆方几人首先来到屋后的宅子,敲了半天,又吼了半天,仆人老江才从里面将门打开。
“我还以为听错了呢!几位官爷是干嘛的?”老江望着他们一脸懵懂。
“昨晚出了命案,我等前来询问一些情况。”陈新道。
老江把手扣在耳边:“什么?”
“命案!死了人!”章涛大声道。
老江略加思索,惊讶道:“死人?谁家死了人?范杰他老娘病死了?”
……
书生范杰听见有人敲门,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应门,得知陆方为查命案而来,恭恭敬敬将他们请进去。
范杰穿着补丁衣衫,面黄肌瘦,一双眼睛都陷在眼窝里,整个人就像院里的细木架子,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扶一把。
一股药味儿扑面而来,范杰急急忙忙去熄火,屋里老娘咳嗽不停。
“失礼失礼,我这……”
陆方示意他先伺候老娘用药,范杰便匆匆端了药碗进屋。
“娘,您怎么起来了。”
“药,药……”
“药,药在这儿呢,我给您吹吹。”
范杰细心将勺子里的药吹凉,送到王氏嘴边。
王氏缓过气来,轻轻推开范杰的手:“杰儿,药我不吃了。”
“娘,不吃药病怎么好呢。”
“好不了了,何苦让你遭罪,都是受我的连累,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子。”
范杰哄着她:“孩儿不觉得受累,能伺候在娘的身边,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前几日我打听到一位神医专治您这病,等我请了他来,您就会痊愈的。”
岳南浦在外面听得十分动容:“真是个孝子,以后我也这么伺候我娘。”
陆方一时之间真不知谁是孝子,回身见章涛哗哗泪流,又暗暗瞥了洛潇一眼,什么也没说,扯出一张帕子递给他。
章涛这才想起人家陆大人从生下来就没娘,比他还惨,自已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实在不像话,用衣袖胡乱往眼睛一抹,顺手接过帕子往鼻子一拧,欲将帕子还给陆方,瞧见他那嫌弃的眼神,又默默收了回去。
岳南浦转过头,只觉三人气氛微妙,他好像说错了什么话?
不多时范杰从屋里出来,陆方简单问了几句。
昨夜他听见孙老五的叫喊声,怕是出了什么事,便开门去看看,结果就看到孙老五家的院子里有一颗人头,还有被吓得一直叫救命的孙老五。
“你一个书生,胆子倒不小。”陆方带着几分怀疑道。
“陆寺丞不也是书生,查案断狱之时可会因恐惧而退却?”
不等陆方回答,范杰又道:“杰家境贫寒,多得邻里照顾,若邻里有难而避之,实非君子所为。”
范杰语气平缓而有力,不卑不亢,大有一番文人正气,不禁让人高看他一眼。
“你是第一个赶到孙家的?”范家紧挨着孙家,有什么动静肯定是第一个听见的,所以陆方有此一问。
“是。”
“昨夜邻里之中,先后到孙家的有哪些人?”
“我赶到之后,没多久前边的宋书吏就来了,然后是左边的邓大哥,就我们三个。”
奇怪,邓老黑家也挨着孙家,却是最后一个到的,是邓老黑睡得太深,还是不够热心?
“出门时,令堂可被惊动?”陆方又问。
“有,母亲还吩咐我当心些。”
“你可认识昨晚的死者,曾全曾主事?”
范杰神色微变,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