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妈冲到融时面前,对上融时那高大逼人的气场,一时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上次能扇融时一耳光,主要是现场气氛烘托到位,如今多少还是有点下不去手。
可巧我好死不死地笑出了声,她立马找到了出气筒,直奔我而来。
我自幼就对老妈这一招熟念于心,见老妈将目光调转到我身上来,立马撒丫子绕着融时就开跑,我妈则在后面穷追不舍。
“许洛,你给我站住!”
“你再敢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让你站住,你听见没有?”
“胆子肥了,敢算计到老娘头上了。”
……
我权当没听见,傻子才站住呢,站住了耳朵还不得被你揪掉了,关键是揪耳朵这一招实在太过阴毒,被揪过之后还要疼好久,连我哥都称之为“十大酷刑”之首。
满院子的鸡鸭鹅也跟着兴奋,尤其是那群大白鹅,早顾不得跟鸭子抢食吃,嘎嘎叫着一声高过一声,胆子小的抻着脖子歪着脑袋,一边叫好一边看戏,胆子大的下颌贴着地面,伸着脖子就要来参战。
这一院子的鸡鸭鹅交响曲混着我妈骂人的声音,终于引得我爸从里屋跑了出来。
我可以贴着融时的身子绕小圈跑,我妈却好歹得跟姑爷子保持一定距离,不能贴的太近,只能跑大圈,如此一来,不免落了下风,我爸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我沉浸在这久违的亲子赛跑中,心里直感叹,这也太解压了,好像心里所有的忧虑和郁结都被跑光了,只剩下单纯的轻松和舒畅。
融时则站在原地被我俩绕晕了,在他的认知里,家长要打要骂,孩子只能受着,咋还能绕着圈逃跑呢?这事儿不会越搞越严重吧?他心里竟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所以在我爸伸手拦住我妈的时候,融时也一把拉住了我,他看我累得通红的小脸儿,心有不忍,将我藏在身后:“妈,我们错了,对不起,下次再也不敢了。”
此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就安静了。
我妈教育孩子,向来都是小的跑大的追,待到大人追累了,跑不动了,就算打人也没啥力气了,我和我哥才会试探着回来,嘻嘻哈哈地撒个娇、道个歉,然后不疼不痒地挨几下打,再认个错,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可是融时不按套路出牌啊,一开口就省略了中间所有步骤,直接认了错,这下把我妈整不会了。
打两下吧,人家孩子都认错了,还打什么打;不打两下,想想那半菜园子的坑,就恨的牙根儿直痒痒。
我一看融时毁了今天的剧本,赶紧从他身后钻出来,大着胆子站到我妈身边两步以外的位置,正气凛然地问道:“错哪了?”
融时一脸错愕,也被整不会了,怎么剧情就发展成我审他了呢。
我趁着我妈还没回过神,赶紧冲融时挤眼睛、挑眉毛,暗示他抓紧时机、赶紧配合。
“不该买了礼物,藏到菜园子里?”融时试探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还不忘观察我的神色,以判断自己是否蒙对了。
“为什么非要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啊?”我继续不依不饶。
“因为,因为……”融时其实从始至终也没搞懂我的脑回路,为啥要把那些金首饰挖坑埋到地里,所以有点答不上来。
“因为怕直接给您,您不肯收,只好想了这么一个,一个不太成熟的办法。”终于在我妈眼神瞪向我的时候,融时找到了完美答案。
我讨好地向我妈笑笑,“妈,您别生气,看我帮您审他!”然后继续向融时发难:“下次还敢不敢了?”
融时被我狗腿的样子气得想笑,却强忍着笑意,老老实实地回答:“绝不敢了。”
“什么叫绝不敢了?是不敢再买礼物了,还是不敢挖坑了?”我有些蹬鼻子上脸,眼见老妈向我举起了巴掌,忙抬腿跑到了融时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头:
“妈,我错了,他刚才说的,都是我想说的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
我看着我妈胸膛起伏了两下,张开嘴刚要说话,我哥就一头闯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滴滴答答地还淌着水。
他看都没看众人的神情,只顾着嚷嚷,“快快快,刚推上来的青虾,还活蹦乱跳的呢!妈,咱们今天晚上吃虾吧。”
我妈狠狠瞪了我一眼,借坡下驴,劈手夺过我哥手里的虾:“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边说边回屋做饭去了。
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我们说:“你们仨,去把菜园子给我整理好,整理不好,就别回来吃饭了!”。
我哥瞪大眼睛看着我,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仨?啥意思?怎么还有我的事。”
“没错,这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就是那条池鱼。”我一脸幸灾乐祸地直奔菜园子而去。主要是我十分好奇那半菜园子的坑到底长什么样?我妈有没有毁了半园子的菜,最最重要的是,我心心爱爱的小草莓还是否健在。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当那一个个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的坑映入眼帘的时候,我还是被惊得张大了嘴巴,然后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连融时都跟着笑出了眼泪。
我哥只哀怨地看了我俩一眼,认命地拿起了铁锹,填坑、平地。他就知道,这三个人的活,最后只能他一个人默默承受,因为我和融时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样子。
我哥猜对了,我和融时藏了一中午的宝,又在鸟河边坐了一下午,早就又渴又饿,哪还有什么力气填坑,于是我跟我哥道了声辛苦啦,就拉着融时去找“天天”(东北一种小小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吃了。
虽然在我哥挥汗如雨的努力下,菜园子依然没有恢复原样,但母上大人还是大人大量地准了我们回屋吃饭。
我悄悄跟融时说,这一定是老爸的功劳,甚至连老爸劝慰的话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孩子也是一片孝心,怕你不收才出此下策的。”
“小融那孩子可是城里长大的,哪里做过农活啊,别给累坏了。”
“洛洛刚出院,身体还没好利索呢,你可不能太累着她。”
……
所以吃晚饭的时候,我面前的饭碗又被我妈堆成了小山,甚至还听到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