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从车里打出来计乘单，递给顾祈年，没好气的说：“一共85，我没多收钱，这小姑娘不给钱耽误了我20分钟，我按一分钟一块算，你给我100不过分吧！”
顾祈年没接单子，拿出手机扫了码。
司机收到钱后，也没有过多停留，转身上车走了。
杜亦可看着眼前的顾祈年，总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连忙鞠躬：“这位同学，谢谢你，我家就在前面，你跟我去，我拿了钱还给你！”
顾祈年和段北宸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疑惑不解。
段北宸想起来李宁心说的话。
心里有了一个可疑的答案，难道说…这姑娘真的受不住刺激，精神出了问题？
顾祈年却忽然笑了，语气带着别样的温和：“好！”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少难过一秒是一秒吧！
毕竟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跟着杜亦可回家时，顾祈年刻意放慢了两步，段北宸跟在身侧，心里虽有疑问，但也极力配合着的速度。
杜亦可却格外着急，看着慢悠悠的两个人，她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受不了了。
他真不明白，两个一米八多的人，都是大长腿，一步应当她二步才对。
怎么走的这样……慢！
“那个，两位同学，能不能快一点！我奶奶在家等我呢！”
“哦……好！”
虽是这样应着，但速度确实一点没提上来。
好不容易快走到了家，杜亦可整理了一下头发，眉眼间都是笑意。
“小可，你……”李雪秀看到杜亦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后又充满悲伤。
还没等李雪秀把话说完，杜亦可就笑着迎了上去，一张脸笑意盈盈。
“雪秀姨，你来陪我奶奶说话啊！”
毕竟不是至亲，一句话问的李雪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看了看顾祈年，见男人神情淡漠。
又看了看一脸笑意的杜亦可，眼中有些不解。
“小可……你奶奶她……”
“雪秀姨，我不能跟你说话了，我奶奶还等着我回家吃饭，我两天没回来了，她肯定着急坏了，对了，我还要拿钱还给我这两个同学，我先走了啊……”
像是怕听到什么般，她急忙跟李雪秀告别，继续往巷子里走去。
李雪秀不放心的跟在后面。
杜亦可的表现，太反常了。
到家后，杜亦可推开门，门内十分安静，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有些奇怪，平时回来奶奶总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做一些针线活。
说是怕年纪再大一些眼睛看不见就没办法做了，现在多做一些，等她结婚有了孩子，孩子还能穿上她做的小衣服，小鞋子。
“奶奶？”
她试探的叫了一声，回到她的是一份寂静。
她推开卧室的门，没有发现曹萍的身影。
她转过身，对着顾祈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两位同学，不好意思啊，你们先坐一下，我奶奶可能出去了！”
接着她又到厨房，家里就这么大的地方，其实一眼看过去就能判断有没有人。
可她还是不死心的一一寻找。
每一声奶奶都叫的小心翼翼。
最后，李雪秀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上前抓住杜亦可的手，嗓音哽咽：“小可，你奶奶昨天已经走了，还跟你说了话，见了最后一面你不记得了吗？”
杜亦可一瞬间愣在原地，眼眶涨的通红，她看了李雪秀好一会。
突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一脸愤怒的甩开李秀雪的手，大声喊道：“雪秀姨，不说我奶奶对你有大恩大德，光看平时也是相处融洽，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她只是不在家出门散步去了，你就说她死了，你安的什么心？”
李雪秀震惊在原地。
杜亦可从房间里拿了钱，走到客厅，压制着心底的怒气：“刚才谢谢你们帮我解围，这是刚才的车费，我要出门找我奶奶了，就不便多留你们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顾祈年看着她手里的钱，没有接，而是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生锈的铁盒子递给她。
杜亦可看过去，语气有些不好：“这是什么意思？”
顾祈年掂了掂盒子的重量，不是很沉：“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杜亦可看着那个盒子，她认识，平时奶奶宝贝的跟什么一样，她碰一下都使不得。
如今却出现在这个男人手里，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她抬手用力擦掉眼泪。
心里不停的骂自已：杜亦可你哭什么，奶奶只是不在家，你就哭的这样难过。
杜亦可接过盒子，轻轻的打开。
里面有一个信封，还有一个存折，最低层还放着一个玉石挂坠，看不出什么形状。
但是她知道这是奶奶时常不离身的物件。
“可可，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奶奶已经离开了，我的可可先不要难过，也不要哭，奶奶会心疼的！奶奶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在那里奶奶会变成风，变成树，变成这个世界的万物陪着可可。
我的可可啊！好孙女，从小就命苦，跟着奶奶也吃了一辈子的苦，如今我的孙女长大了，奶奶一直在想，等着我的孙女结了婚，有了孩子，看到我的可可穿上婚纱，那该多好啊！
奶奶一直都有努力的活着，想等到那一天，今天你又说我了，不让我做小衣服，可是傻孩子，奶奶年纪大了，知道自已快不行了，我如果不多做一些，你的小宝宝穿不上祖奶奶的衣服，奶奶会有遗憾的。
真想给可可的孩子亲手穿上小衣服小鞋子，那该多好啊！
可可，你从小就善良心软，这样很容易受欺负的，奶奶没用，保护不了可可，让可可受了很多委屈，真是想想就恨不得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奶奶舍不得，又舍不得离开你，你当时好小啊，奶奶把你抱在怀里，还没有奶奶的胳膊长。
现在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真好。
可可，奶奶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已，吃饭的时候啊，你要慢慢吃，不能着急，你这小毛病一吃快了就胃疼，到时候又要受罪了。
出门要多看天气预报，你最怕冷了，能多穿就不要少穿了。
还有你啊……挑食，这是奶奶最不喜欢的，以后要改掉，你这么瘦，再不好好吃饭，奶奶会心疼的！
还有啊那床褥你要时常晒一晒，一受潮了，你神上又要长疹子了。
我的可可啊，奶奶真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但生死不是我们能定的，奶奶走了。
我亲爱的孙女。”
看着最后落款的两个字，杜亦可哭成了泪人。
那个梦是真的。
她颤颤巍巍的将信收好，放在盒子里。
打开那个存折，整整二十万。
曹萍一生省吃俭用不舍得花钱，偏偏对她最大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留下了二十万。
怕她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
她拿起那个玉石挂坠，戴在脖子上。小心的收好盒子。
余光瞥见没烧干净的照片，她捡起来死死的攥在手里。
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看杜亦可哭的撕心裂肺，李雪秀也抹了抹眼泪。
她将杜亦可从地上扶起来：“昨天殡仪馆的人来过来，你这位朋友帮的忙！”
杜亦可反应过来，她抬头看着顾祈年，嗓音悲痛低哑：“年哥，我奶奶现在在哪？”
顾祈年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殡仪馆，昨天你晕倒了，火化的时间推迟到了三天后，这样看是后天。”
杜亦可吸了吸鼻子，抬手将眼泪擦掉。
她必须要坚强起来，将奶奶的葬礼办好。
至于别的事情……
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虽然很快，还是被顾祈年看到了。
他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顾祈年起身：“酒吧还有些事，我就回去了，对了你有手机吗？”
杜亦可摇摇头，手机早就在那天晚上被摔坏了。
“电话呢？”
杜亦可依然摇摇头，家里并不宽裕，她的手机也是自已上班买来的，本来计划着在上两个月的班就可以也给奶奶买个电话，这样看来……是用不上了。
顾祈年想了想：“这样吧，后天我来接你，送你奶奶最后一程。”
杜亦可点了点头。
顾祈年和段北宸嘱咐了几句后离开。
在车上，段北宸启动了车子，打开车内暖气。
暖风吹掉身上的寒霜，吹的人暖烘烘的。
顾祈年神情淡漠的半眯着眼。
“为什么帮她？”
段北宸问。
对于杜亦可，认识到现在也不过24小时，可以完全算是一个陌生人。
这种病丧火葬的大事，就算不管不问，也在情理之中。
而顾祈年从得知的那一刻，全程都帮着料理，就连最后火葬送老太太最后一程也不例外。
顾祈年笑了一下，他想起当时自已父亲死的时候，村里人都忌讳，没有人愿意帮他料理后事。
那时的慌乱和无措，他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历历在目。
他变卖了家里所有看上去还值钱的东西，才勉强给父亲买了个简单的棺材，又哀求着他们帮忙抬到麦子地里。
那个大坑，他一个人，挖了整整一个星期。
最后才入土。
父亲走的突然，他给他的葬礼也简陋。
“算是……帮自已吧！”
他小声低喃。
“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