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箭雨纷纷落入大营中。

葛荣顾不得抢救葛通,大叫“放箭!”

弓箭手齐射。

第二批箭还没上弦,数处营栅传来“嘭嘭”巨响,转眼间,数处营栅已被击倒。

葛荣当机立断,马上让一批士兵拿上重盾,结成龟阵。他只需要一炷香功夫,救兵一到,万事大吉。

龟阵,顾名思义,就是乌龟状,即是数百人紧挨着聚成一个椭圆形或圆形,外层士兵竖起重盾,一般竖3层以上,其余人员将盾放在头上。龟阵可防弓箭、长矛、马槊,甚至还不怕火攻,他们牺牲空间,换取时间——只要有人来救,肯定没问题。

葛荣在龟阵中,听到骑兵狂叫声,马蹄声,还有惨叫声,四处响起!步兵在骑兵面前太难抵抗了,他发誓,这次挺过去了,肯定要杀入并州,报今日之仇!

可惜那太长远了,他甚至连近在咫尺的葛通,都没法抢回来救治。

周围声音稍小一些,他以为可以放松一下。

突然,马蹄声又起,突然,嘭一声,一阵巨力传入龟阵,一列士兵镇不住后退,前面的士兵惨叫!跟着又是嘭一声,有一列人后退!

嘭、嘭、嘭、嘭!

十数下之后,龟阵松动了!有士兵丢掉盾牌逃跑,葛荣及亲兵也无法喝止!

又传来嘭嘭声!

葛荣终于看到了真面目:原来是一根约三丈长的木头!这木头被几匹马拉起,然后撞击龟阵,巨大的撞击力,让前面拿着盾牌的士兵血肉模糊,不死也是重伤!

还没继续细看,葛荣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醒来时候,葛荣发现自已被绑起来丢在地上,胸腹激痛,呼吸急促,时不时要吐出几口血水;他往旁边一看,赫然是儿子葛通的头颅,他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再次醒过来,耳中听到“葛荣醒了,快去叫王爷!”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扶他坐起来!”

有两个前来,左右一夹把他往上一提,后面拿个桌旗一顶,葛荣坐了起来。

他惨笑着看了一圈,只见周围有数匹战马,几个士兵手拿长矛、长刀,警惕地看着他;在他正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侯景。

葛荣叹了一口气,对侯景说:“你杀了我吧!”

侯景眼神逐渐冷峻,说:“我不会杀你,我只会把你交给太原王!”

跟着说:“但是活罪难逃!”

他举起马槊,往葛荣右臂一拍,愤怒地大叫:“这是出使柔然!”

马槊击拍葛荣右臂披甲传来啪一声,右臂已断,葛荣受此猛击,又吐出一口血。

侯景跟着往葛荣左臂一拍,“这是出使卫可孤!”

同样,葛荣又吐一口血。

跟着侯景举起马槊,一个大回环,拍一声击打在葛荣大腿上,葛荣终于忍不住惨叫起来,侯景说:“这是我阿爷的!”

于标在旁边说:“都督,别、别打了,不然太原王来,我们交不出人。”

侯景泪流满面。

葛荣喘了好一阵大气,又吐出几口血水,对着侯景说:“我不怨你,这是我的命。你一介平民,我乃是鲜卑上等士族,本无交集。出使柔然,实际是娄内干提议,我只是附和。”

他又看了一眼侯景,说:“我手下杀你阿爷,我也认了,现在你也杀了我儿子,扯平。但我手下成千上万,我如何一一控制得了?何况你阿爷没有反抗,会被杀吗?”

他又咳出几口鲜血,“归一居几个女人,我也知道她们和你纠缠不清,我也懒得理,我堂堂一上等士族,女人和钱从来不缺,让你几个下人又如何?”

最后,又来一句:“人生短短数十年,我葛荣也做了数载皇帝,大丈夫当如是,能有何憾?”哈哈大笑一阵之后,闭目不语。

尔朱荣带领尔朱兆、元天穆、慕容绍宗、高欢等人骑马快速而来,沿途经过之处,契胡骑兵均高呼万岁!

看到葛荣之后,尔朱荣哈哈大笑,用马鞭抽了葛荣几下后,说:“葛荣,没想到今天落到本王手里吧!”

他让士兵为葛荣打造一囚车,随后,在阵前宣布,所有人官升一级,奖励侯景美人5个,黄金千两!在场人士再次高呼万岁!

随后,尔朱荣、元天穆看管葛荣,高欢向北、侯景向南,继续攻击葛荣大军。

葛荣阵前被擒、葛通被杀,大齐士兵斗志全无。

高欢、侯景本出身怀朔,阵前一呼,几乎所有人均放下兵器,葛荣封赏的数十个都督,与高欢、侯景均相识,带头放下武器,投降尔朱荣。

到午时时分,大战基本结束,以葛荣惨败、尔朱荣大胜告终。

此战葛荣帐下有北周文帝宇文泰、北齐平原郡王段韶、北周梁王独孤信、北齐上柱国斛律光、还有李唐鼻祖李虎等人;尔朱荣一方有北周燕国公于谨、梁国公侯莫陈崇、北齐神武帝高欢、自称汉帝的侯景,汇集三帝二王六国公的战事,后世少见。

回到夜半时分。

在抵达预定地点之后,尔朱荣带领众都督,前往葛荣阵前观瞻。

数十里的灯火,从北蜿蜒至南,甚为壮观。

尤其是葛荣中军大营,灯火尤为热烈。

除了灯火之外,大营并未其他异常,跨营巡逻的骑兵、大营巡逻兵,时不时穿梭。

慕容绍宗拉过侯景,指着南北数十里的大营灯火说:“此为长蛇阵,用此阵用意是击头尾来援,击尾头来援,击中头尾援。但蛇要打七寸,腰身一断便一盘散沙,用兵者不可不察。”

而后,又说:“我们鲜卑号称雪山苍狼之子,狼,坚忍是本性,辨敌是本领,避强就弱,一击必中。大军对阵,对敌必穿插分割,使敌首尾不能呼应,然后局部以多击少,以强击弱,方有胜算。”

侯景若有所思点头,其他人听到也称善。

尔朱荣不顾众人反对,策马一度抵达葛荣大营前三、四里处,转了一圈之后,回来面有喜色。

“常说葛荣精通带兵,经验丰富,现在看却不全是,目前阵型犯下诸多兵家大忌!葛荣人虽多,但散在数十个大营;临近接敌却未防备;以步兵敌骑兵,无壕沟拒马,如何抵御我契胡重甲重马?我八千骑兵集中攻击中军大营,只要葛荣不逃,我军必大胜!”

随后下令,杀葛荣,奖黄金百两,活捉葛荣奖励黄金千两,另禀皇上另行奖赐封侯!

在场人士均大喜。

尔朱荣当即解下佩刀,赠给侯景,说:“孤知道葛荣和你有莫大仇恨,你是前锋都督,摧城拔寨就看了你了!”侯景接过佩刀,单膝跪下:“侯景愿人头担保,必破葛荣!”

当启明星升起,侯景带领苍狼军,第一批冲向葛荣中军大营。

午后,尔朱荣进入邺城,随着下达命令,葛荣已就擒,其他人罪责免问,所有降兵,以大营为单位,将甲胄、兵器解除,集中放在一个地方;兵器、甲胄由契胡骑兵看管,随后尔朱荣命令将甲胄、兵器烧毁。

向洛阳告捷的快马,也早就出发。

傍晚时分,尔朱荣又下命令,降兵愿意归附尔朱荣者,可跟随骑兵继续当兵;不愿从军者,可就地解散,与妻子在河北就食!

此令一出,从南向北,数十万人均高呼万岁!当晚开始,陆续有降兵离开队伍。

第二天,尔朱荣留下尔朱兆等数名都督整编降兵,他亲自押着葛荣,向洛阳进发。

河北平定!

整个大魏闻讯大喜!

尔朱荣所到之处,民众无不载歌载舞,献出牛酒。

皇上也从洛阳派出特使,前来迎接尔朱荣。

邺城离洛阳约莫五百里,尔朱荣用了足足十天才到洛阳北岸的河内城,而此时皇上也亲自到河内迎接。

从破六韩拔陵起兵,到葛荣败灭,北魏帝国付出了沉重代价,终于等到了成功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