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娘娘,这下面潮气重,有事您吩咐小的就行”狱卒一脸谄媚,跟在阮妃身后,待走到牢门,将铁链打开。
“阮妃娘娘与公主有话要说,你且在外面候着”阮妃旁边的婢女说道,看狱卒一脸为难,便加重语气,“怎么?阮妃娘娘的话都不听吗?”
“不敢不敢”狱卒慌忙退出去,命人看紧了大门。
萧卓从阮妃进来只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下出现一双绣着月季花的鞋子,头顶上的声音带着倨傲,“怎么见了娘娘也不行礼?你们嘉兰国就是如此没有教养?”
“参见阮妃娘娘,妾身失礼,还望娘娘恕罪”萧卓起身向阮妃行礼,一只胳膊被阮妃扶起。
“妹妹不必与本宫客气,那日你在景室山帮过本宫一次,本宫还未好好答谢你呢”说罢,便让婢女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篮子一共三层,里面放着酒肉饭菜,盒子打开的那一刻,香味就传了出来,萧卓并未看向饭菜,而是一直看着阮妃,她觉得阮妃来此肯定不是只为了送吃食。
“本宫知道这牢饭肯定不和妹妹的胃口,便让下人去御膳房做了一些,妹妹这几日受苦了”阮妃故作亲切,握住萧卓的手,她没有回握也没有撤回,只是看着阮妃不说话,“怎么?妹妹不喜?那本宫再让下人做份新的,妹妹喜欢吃什么?”
“娘娘来此不是为了送这些东西吧?”一句一个妹妹让萧卓听的不屑,被困在皇宫的那两日,阮妃没少给她使绊子,此刻倒是装作亲切的模样,“有话直说,妾身只有一个弟弟,没有姐姐,娘娘也不必喊妾身妹妹”
“大胆,你个代罪之身竟如此与娘娘说话,娘娘一番好心,你......”婢女话未说完,阮妃就抬手拦住了,面色没有不悦,反而笑得更明媚了,“不喊就不喊吧,本宫确有一事,要询问公主”
阮妃喊得是公主,而不是夫人,萧卓对于称呼并不在意,对于兆元的一切都逐渐厌恶,厌恶这里的虚与逶迤,厌恶这里的不辨是非。
“王一搏可与你鱼水之欢?”
阮妃的直言惊到了牢房里的两人,婢女四处打量,见没人异常,急忙提醒她,“娘娘,莫要被旁人听着”
“娘娘这话似有不妥,妾身与将军本就是夫妻,这床笫之事不便告知娘娘”萧卓说完,见阮妃神色微僵,心中的猜疑多了起来,她自然不会觉得阮妃只是单纯的关心。
“凭什么?”阮妃咬着牙愤愤地说,婢女想安慰却又不敢上前,“本宫与他青梅竹马,凭什么?”
萧卓不想知道她与王一搏是何关系,转身坐回原先的位置,牢房太阴冷,衣服穿的也少,床边泄下来的光照在她的身上,多了一丝暖意。
阮妃双目赤红,双手握拳,指甲嵌入手心,她像察觉不到疼,继而往门外走去。
“阮妃娘娘,有何吩咐?”狱卒见阮妃神色不佳,颤颤巍巍走过去。
阮妃不言,身旁的婢女贴在狱卒耳边低语,萧战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见狱卒俯身,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阮妃带着婢女离去后,狱卒又叫了几名手下,笑声回荡在牢房里,萧战听得刺耳。
几人快步往里面走去,萧战顿觉不安,叫住狱卒,“大哥,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等会听听不就知道了”狱卒走后又对萧战的牢房门口吐了一口唾沫,“还当自已是什么东西呢”
几人哄笑,牢房门被重新打开,萧卓看向来人,瞬间防备,“干什么?”
“哈哈哈,干什么?当然是gan你啊”狱卒一脸淫笑,领头人一抬下巴,身后两人迅速走过来要抓萧卓的胳膊,没想到萧卓一抬脚踹倒了其中一人在,那人爬起来恼羞成怒,吩咐另一个人,“敢踹我?你去把她按住”
牢房没有可防御的东西,只有那被留在桌面上的饭菜,萧卓将其尽数甩在那些狱卒脸上,菜是温的,但贴在脸上油腻的不行,萧卓将盘子砸成两半,举在胸前,狱卒也不再与她客气,一拥而上,萧卓力气不似寻常女子,狱卒也不敢掉以轻心,打斗声不断,萧战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些狱卒的咒骂声。
“你们在做什么?快住手!”萧战双手晃着牢房的门,冲里面大喊,“她是嘉兰的公主,也是镇国将军夫人,你们不能伤她”
“给我按紧了”萧卓的双臂被抓住,头发凌乱,脸上多了一些血痕,但眼神依旧清明,瞪着狱卒。
狱卒不管萧战的喊叫,捡起地上已经洒了一半的酒壶,缓缓走到萧卓面前,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壶口往她的嘴里塞,奈何萧卓牙齿咬的太紧,壶口撞在她的牙齿上,酒水又洒了许多。壶里酒只剩了三四口,狱卒也不敢再浪费,将放在下巴上的手移向萧卓纤细的脖颈。
呼吸逐渐困难,一张脸憋得通红,旁边的人提醒道:“别掐死了”
说罢,狱卒的手劲不轻反重,萧卓觉得心口紧缩,不自觉张开了嘴,壶口迅速被塞进嘴里,辛辣的酒直接从嗓子流入胃里,狱卒松开了手,大口呼吸让酒水进的更快,呛了喉咙,萧卓开始不停地咳嗽,眼睛里也蓄满了泪。
狱卒十分得意,静静欣赏着萧卓的狼狈。
“姐姐”萧战颤抖着声音喊着萧卓,他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安静片刻是姐姐的咳嗽声,“姐姐,混蛋,你们不能伤她”
铁链敲打在木桩上,萧卓咳了一会也缓过来了,听到萧战的声音,急忙回答:“阿赞,姐姐没事”
声音已经变得沙哑,那壶酒被加了东西,萧卓猜不到是什么,听着萧战的喊叫,萧卓也放了心,至少弟弟还安好。
狱卒完成了阮妃交代的任务,就已离去,萧战愤恨地看着他们从自已面前离去,狱卒急着去讨赏,懒得搭理萧战地怒骂,径直离开。
王一搏快马加鞭赶回洛阳,却在南阳遭遇了埋伏。
南阳三面环山,地势险峻,易攻难守,山中树林繁茂,空气沉闷,王一搏没有走官道,路遇盗匪也没有多惊讶,拔剑下马抵挡盗贼。
对峙几招,王一搏便察觉到不对,这群盗贼的身手明显是训练过的,对他的剑法也颇为熟悉,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你们是谁派来的?”王一搏剑剑指向贼人的脸,看到他们使用的兵器也不像普通贼人能够使用的,心中便有了答案,“你们是兵部的”
这些人是冲他来的,此时也不必表明身份,兵部如此做,那萧战定然处于危难之中,王一搏不敢多纠缠,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天骤然阴沉下来,林中沙沙作响,兵刃相接的“铮铮”声不断,豆大般的雨点砸下来,路面变得泥泞,动作也就没那么灵活,地上死的死,伤的伤,王一搏不欲再打,翻身上马,在马屁股上拍一下,骏马从人群中闯出。
“嘘”一阵口哨声响起,山林中一阵响动,一堆身着异服的人手持弯刀向王一搏奔去,四面而来的箭矢也朝着他飞去。
马不慎中箭,王一搏被迫跳下马,雨越下越大,落在眼前,有些看不清周围,但他一眼就看出那些手持弯刀的人是蛮夷人,如今竟公然来到兆元,一想便知刚才的兵早与蛮夷同流合污,京中有人叛国。
“哗”王一搏的左手臂被刀划伤,雨水将源源不断地鲜血冲刷,王一搏抬手将那人喉咙割破,那些蛮夷人见到他受伤,更加亢奋,加快了攻击的速度,王一搏连续几天赶路,手臂受伤,再加上心绪不宁,有些力不从心,身上又多了几处伤。
风雨大作,蛮夷人刀刀向王一搏身上的致命点,林中两人静静看着垂死挣扎的王一搏,其中一人正是在嘉兰败于王一搏的苍木,每每回想起那日的狼狈,心中的恨意便深一刻,如今看到王一搏如当时他那般,心里的畅快显露于色。
“住手”身旁的女子拦住苍木拿起弓箭的手,“你答应过本宫,留他一条性命的”
“我何时答应过?”苍木鄙夷地看了一眼阮妃,推下放在臂弯上的手,抬起弓箭,瞄准正在缠斗的王一搏,右手拉满弓弦,手臂却在松开弦时被推了一把,弓箭射偏,擦过王一搏耳边,定在树上。
王一搏看向弓箭,箭矢已穿进树干,可见用力之深,也因此看出这些蛮夷的主子正在不远处的林中,王一搏捡起地上的剑,抬手向箭来的那个方向扔去。
“额”苍木在剑飞来的那一刹,将阮妃拉至身前,替他挡了一剑,剑直插阮妃的胸口,鲜血浸透衣衫,在闭眼之前还带着不可置信,苍木扔掉女人,重新将箭架在弓上,只是这次弓上又多了两个箭,苍木瞄准后,嘴角一勾,三只箭离开弓,射进了王一搏的身体。
头发散落在肩头,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紧握着剑柄,剑插在泥土里,鲜血沿着剑刃流下,被雨水冲淡,看不出王一搏流了多少血。
“王一搏,啧啧啧”苍木走过来,得意地看着他,“还以为多厉害呢”
“蛮夷人果然阴险狡诈,战场上打不过本将军,就搞偷袭”王一搏面色苍白,眼皮像砸了一块块石头,沉重无比。
“你们兆元人就是愚蠢好骗,偷袭如何?阴险狡诈又如何?只要能统治天下,过程不重要”苍木一把揪起王一搏的头发,王一搏越狼狈他的笑越肆意,“你们王家再忠良也还不是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你们那个狗皇帝,只贪享乐,你们的丞相意图谋反都未察觉,就连他的枕边人都投在本将的麾下,不过可惜”
苍木拍拍王一搏的脸,继续说:“虽然貌美,却一心装的都是你,还是被那狗皇帝用过的女人,本将不屑”
王一搏意识逐渐消沉,听着苍木的声音觉得越来越远,朦胧间,他好像看到萧战穿着初见时的衣服,正站在梅花枝下笑看着他,手上拿着一枝梅花,“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
苍木向手下取来一把刀,不再与王一搏多言,刀刃很锋利,几乎刚碰到王一搏的脖子就见了血,手臂一挥,跪在地上的人倒在泥水上,双唇颤动片刻便没了生气。
“岁岁常相见”
御史台。
萧战听着姐姐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不由担心,他不知道狱卒对她做了什么,在牢房里坐立不安。
“听说了吗?王一搏死了”几个狱卒围坐在桌前聊天,其中一名狱卒说道。
“谁?”其他几人以为自已听错了,“谁死了?”
“镇国府将军,王一搏”
“你咋知道的?”那几个狱卒不相信,“镇国将军可是常胜将军,怎么会死?”
那个狱卒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昨日我不是出宫给俺妹妹送东西吗,宫内宫外都传遍了,据说是蛮夷人杀的,死在了南阳”
“那岂不是......”
“嘘”狱卒看向牢房,言语中满是愤懑,“宫中都说是他们叛国,给蛮夷传的信,害的镇国将军死于归国路上”
萧战坐在里面能听到他们说话,但听的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谁死了。旁人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但他还是觉得心慌,悄然贴在木桩上,听着他们的谈话。
待狱卒酒足饭饱,醉醺醺趴在桌子上,萧战还是没听明白是谁,外面很嘈杂,有低低切切的兵器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御史台。
来人竟是韩均尧,他一改往日的不羁,手持长剑,从晕倒的狱卒身上找到牢房钥匙,看到萧战安然无恙也放下了心。
“公子来此作何?劫狱可是死罪”萧战看着正在低头开门的人说,“外面发生了什么?”
“顾不得那么多了,蛮夷已经杀进玄武门了,皇上顾不得你们了,不如借此逃了”韩均尧将锁链扔到地上,拉着萧战的手腕就要往外走,“怎么了?”
“我姐姐在那里”萧战拿过钥匙就往里走,韩均尧守在门口,防止有人进来,催促道,“你们快些”
“姐姐,你怎么样?韩公子来救我们了”萧战边说边开门,顾不得萧卓有没有回答,门一打开,萧战就拉着她往外跑。
外面正下着绵绵细雨,地上积了水,每走一步就溅起水花,“放心,外面现在都是我的人,我们不能走正门,得绕路,宫外有人来接应我们”
三人跑跑停停许久,鞋袜都已打湿,这才出了皇宫,如韩均尧所言,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正是来接他们的。
上了马车,萧战缓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萧卓从牢里出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韩均尧也察觉到了,看着萧卓,又看着萧战,“公主嗓子不舒服?”
萧卓也不知道自已是哪一刻开始不能说话的,看着萧战传来担忧的目光,只是笑着摇摇头,那笑进入萧战的眼里却满是苦涩,不由得抱着萧卓大哭起来,“姐姐,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萧卓只能用手安抚他的背,眼泪也跟着掉,韩均尧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
“趁着现在城中大乱,我送你们出城,接下来的路你们得自已走”
“你呢?”萧战问。
“我爹是太尉,我自然要与我爹一起,今日来救你们也是为了泽谦”韩均尧右手握紧剑柄,掩饰心中的悲痛。
“王一搏,他怎么样了?”
“他,等出了城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萧卓不能说话,就用手写,讲述了自已被毒哑的过程,萧战听着愤怒,说要回去将阮妃杀了,韩均尧却没有多惊讶。
阮妃这人自小就善妒,手段也是狠毒,她和王一搏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阮妃比王一搏大一些,只要哪天看到有女孩子和王一搏说话,第二天那个女孩就会出各种各样的意外,一次被王一搏撞见后,阮妃却还是故作镇定,将脏水泼向那个女孩,王一搏便与她疏远了,直到后来阮父为了家族,将她送给了皇上。
“出城往南二百公里,有人在那接你们”马车停在一条巷子里,雨已经停了,韩均尧递给两人两件衣服,“换上它们,蛮夷人已经占领了城门,你们这个穿着是出不去的”
两人脸上涂了炭灰,身上已换成破旧的衣服,蛮夷人远远就闻到他们身上的馊味,赶忙驱逐他们出去。
两人出了城,不敢停留,循着韩均尧指的路往南走,一路流民很多,萧战带着萧卓跟着人群,躲着官兵和蛮夷。
一连走了六日,两人才走到韩均尧说的地方,那是王一搏的军营,有一个军官看到两个穿着破旧的人立刻拦住他们。
“这里是军营,不能进,也没有多余的吃食给你们”
“军爷,我们来找镇国将军”萧战为了以防万一,没有表明自已的身份,“我和姐姐与他是旧识,您帮我通传一声就行”
“将军是你想见就见的?”军官不相信他们的说辞,“赶紧走,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怎么了?”
“渝副将,是两个乞丐,非要见将军”军官也很无奈,他们也在找将军,可找了几日都没找到,都说将军死了,可连尸体都没见着。
“渝信?”
“萧公子?”渝信看到萧战这般模样很是惊讶,又看到萧战身旁的萧卓,对她行礼,“3夫人”
“王一搏呢?洛阳出事了”
渝信神色微僵,犹豫片刻说道:“将军他,听闻公子有难,独自回京,在半路中了埋伏,生死未卜”
“不可能,不可能”萧战怔怔说道,随即晕了过去,萧卓立刻扶住晕倒的萧战,渝信赶紧接过过。
再次醒来,萧战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萧卓扶起他一勺一勺给他喂着米粥,他还没回过神,两只眼睛无法聚焦,机械的吃下嘴里的东西。
“别担心,王一搏会没事的”萧卓在萧战手心一笔一划地写着,唤回他的神智,“嘉兰派人来了,你要不要回家?”
如果是之前,萧卓不会问他这句话,而如今王一搏生死未卜,萧战对王一搏也不似从前那般感情,萧卓不能确定萧战的想法。
“姐姐,我想找他,我不信他死了”
“好”萧卓没有多说,摸摸他的头,将碗端走。
京城大乱,镇国军都被调出京城,远在边疆,只有一些御林军和部分兵卒能够调遣,蛮夷人在京城烧杀抢掠,皇上早已躲了起来,丞相自以为密谋的天衣无缝,却忘记了蛮夷人自古以来就不讲诚信,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进退两难。
太尉怒不可遏,将剑架在丞相头上,他知道这件事与他脱不了关系,但又不能立即杀了他,“把你的兵派出来,一起应对蛮夷人,否则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本,本相哪有什么兵,太尉说笑了”
“说笑?你觉得我在与你说笑?京中大乱,你觉得蛮夷能留你多久?”剑刃割破了皮,血渗了出来,“你私造兵器,偷偷招兵买马,自以为做的悄无声息,如今在生死攸关,却还想瞒着,你那秋天大梦也该醒了”
丞相当然知道自已已经别无选择,如今王一搏已死,威胁也就不复存在,待打退蛮夷,这个皇位早晚是他的,于是便如实说了。
南阳这边,萧战和渝信带人分头寻找王一搏,将每一个王一搏可能走的路都找了一遍,都没有踪迹,他们只好从街坊询问。
“公子,如今这乱世,找人不易,敢问你找的人是做什么的?”
“是当兵的”
“这,别怪老婆子说话不好听,你可曾去乱葬岗找过,这蛮夷人在京中作乱,南阳也受了不少牵连,你找的人会不会……哎”
老婆婆的话没有说完,可萧战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不相信王一搏如传言那般,可寻了几日都没有结果,萧战也开始怀疑。
他问了当地人,知道了几处乱葬岗的位置,便寻了过去。
已是六月的天,尸体堆积如山,尸臭味离了很远都能闻到,萧战扯块布系在脸上,气味没有被遮挡多少,但他此刻顾不上这些,徒手扒着尸体,希望快些找到,又不希望找到。
渝信在西边寻找未果,听闻萧战来此,急忙过来,便看到萧战不顾一切地翻动着尸体,有些已经化成白骨,还有些身上已长了蛆虫,萧战像是没看见一般。
渝信见状也开始寻找,乱葬岗被翻了一遍,没有王一搏的尸体,萧战陡然松了一口气,转身欲喊向渝信,“渝信,我们……”
熟悉的剑,熟悉的衣袍,陌生的样子落在萧战的眼底。
“怎么了?”渝信闻声走过来,看到了和萧战同样的场景,“将军?”
萧战快步跑过去将王一搏抱在怀里,他的身上已经开始长了尸斑,一张脸没有一丝血色,萧战握住他的手,不再是以往那般温热。
“王一搏”萧战将脸贴在他的额头,试图用体温将王一搏暖热,可那双手依旧冰凉,“王一搏,王一搏”
“萧公子,将军他……”渝信不敢相信,可这就是王一搏,他不能改变什么,只能接受现实,将军死了,他没护好他。
太阳晒的烤人,萧战一直抱着王一搏一动不动,眼泪已经哭干了,渝信没有催促他,站在一旁静静陪着。
什么是遗憾呢?是那句没说出口的喜欢,是那贪睡的清晨未赶上同你说再见,又是那未落下的吻。
从白天到黑夜,乱葬岗刮了风,萧战这才动了身体,只见他垂头,在王一搏唇上印下一吻,“王一搏,我不怪你了,早就不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