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第一篇:第一章—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天启十年春,兆元皇帝三十岁寿辰,长庆宫里歌舞升平,与文武百官、举国百姓同乐,各国也派遣使者前往长安朝贺。
“丞相,怎么不见泽谦?不是说昨日就返京了吗?”兆元皇帝无心欣赏座下歌舞,虽是同丞相说话,眼睛却是看着不远处的位子,那里本应该坐着昨日凯旋的镇国大将军王一博。
“禀陛下,臣不知,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丞相双手交握,鞠躬回答,宽大的衣袍遮住了他嘴角的幸灾乐祸,“臣已经命人去将军府请了,应该快到了”
“哼,越发不成样子了”皇上一甩衣袖,带倒了桌前的酒壶,众人吓得不敢抬头,乐曲和歌舞也停了下来,舞女瑟瑟发抖跪在座下,众臣齐声劝道,“皇上息怒”
“陛下息怒,王将军连月作战,再加上一路奔波,不免不能做到事事妥当,今日是您的生辰,丞相他们早已备好贺礼,在殿中等候为陛下庆贺,不如一起看看今年会有什么奇珍异宝?”柔佳贵妃抱住皇上的胳膊,给身旁的侍女使了眼神,桌案上洒落的酒具和食物被撤走,换上了新的酒水,忽略掉其他嫔妃的嫉恨。
“罢了”兆元皇帝轻叹口气,恢复神态,举杯向座下朝臣,“众爱卿畅饮,今日不聊君臣,只谈趣闻,都不许与朕客气”
朝臣各个都是人精,立刻举杯敬皇上,“祝陛下万寿无疆,福寿绵长”
声音整齐且洪亮,从长庆宫传到福宁殿,王一博快步往长庆宫走,身旁跟着一个太监。
初春的天还是有些冷,太监一路紧赶慢跟,额头冒了不少汗,王一博听到百官齐贺,紧皱的眉头更是重了几分,“现在几时了”
“午时三刻,皇上刚刚已经为将军未到发了怒,您到时多说几句好话”他只是一个打杂的太监,临时被安排在长庆宫当值,他知道王一博的身份,便开口多言了几句。
“多谢”
走到殿外,王一博检查一番仪容,见无不妥这才大步走进去,众臣酒已喝了不少,有不胜酒力的,脸上露了酒色。
“微臣来迟,请陛下责罚”王一博单膝跪地,双手握拳,垂头听候发落。
“呦,这不是镇国大将军吗?还以为将军今日不来了呢”兆元皇帝还未言语,柔佳贵妃就开始冷嘲热讽起来,“皇上,您看该如何罚他可好?”
旁边的嫔妃神色各异,柔佳仗着皇上宠爱,越发恃宠而骄,有人嫉妒,也有人看热闹。
“行了,今日膳房做的糕点不错,贵妃尝尝”宠归宠,还是要考虑场合的,眼见柔佳贵妃越发没规矩,兆元皇帝拿了块糕点递到她的唇边,柔佳贵妃眯眼笑着把糕点咬下一小口,不再言语。
“责罚就免了,泽谦一路辛苦,朕应该赏你才是”说是免罚,但一直未允王一博起身,兆元皇帝似笑非笑垂眸拿起酒杯,轻抿一口,扫视一遍朝臣,才将目光落在王一博身上,众臣或多或少知道,兆元皇帝并不是如表面一般喜欢这位镇国大将军,“爱卿可有想要的?向朕直言,朕定许你”
“护陛下和兆元安宁是臣所幸,并无他求”
丞相闻言轻笑,丞相夫人不解,“有何可笑之处?”
“皇上最不喜无欲无求的臣子,武官果然都是榆木”
“罢了,爱卿先入座,同朕一起看看今年的乐舞与去年有何不同”王一博常年在外征战,距今已有三年未参加过宫里的宴会,哪会知道去年的乐舞有什么,但他还是应允入座。
“镇国将军姗姗来迟,让陛下和众朝臣等了许久,这传出去倒也不好听,不知将军如何?”御史大夫言语无不透露着对王一博的关心,像是处处为王一博考虑,“依我看,不如将军自罚三杯,当作迟来之礼”
王一博并未多言,连连喝完三杯酒,最后一杯饮完,他向兆元皇帝和各位朝臣行礼,“泽谦有错,三杯自罚,还望未扫了诸位的兴致”
礼乐重奏,众人视线不再放在王一博身上,舞女退去,上来的却是阮妃,众人交头接耳,柔佳贵妃见状也收回了笑,在阮妃身上打量一番,又不动声色地观察皇上的表情。
“陛下,平儿今日新学了一支舞,想献于陛下”
兆元皇帝看着阮妃的衣着,比往日多了一丝风韵,红衣衬得她的肤色白皙,衣服略紧,勾勒出婀娜的身材。
“爱妃今日风采动人,用心了”
“早就听闻阮妃善舞,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一舞结束,引得众人连连夸赞,兆元皇帝哈哈大笑两声,走到座下将阮妃扶起,听到朝臣的夸赞,心中更是春风得意,“爱妃辛苦,小禄子,赐座”
阮妃坐在了龙椅右侧,位置比柔佳贵妃还要近一分,柔佳贵妃只能生闷气,心里暗骂阮平。
“娘娘”柔佳贵妃情绪外露太过明显,身旁的婢女悄声提醒,她这才恢复神色。
后宫之中勾心斗角时时刻刻都在上演,兆元皇帝看在眼里不愿搭理,只要不干涉朝政,不惹他心烦,是哭是闹都随她们,偶尔看她们为自已争风吃醋,倒也是一件趣事。女人只需偶尔给颗甜枣,就会让她们欢喜许久,不必多费心思。
宴席三天,第一天只是朝臣参拜庆贺,第二日才是各国朝臣入宫朝贺,长庆宫门口站满了人,七嘴八舌的交流声,多是听不懂的语言。
“泽谦兄,你准备了什么贺礼?”韩均尧手持折扇,手臂搭在王一博的肩上,熟稔地同他搭话,“我听说你昨日迟到了,被罚了三杯酒,可是真的?”
“一幅字画,我常年在外,也不知皇上喜欢什么”王一博知道,兆元皇帝连他都不会在意,又怎么会在意他送的东西,贺礼也就是走个过场。
“倒也是,宫中从不缺少奇珍异宝,送什么都没有多少新意”
韩均尧自小与王一博交好,他的父亲是太尉,虽不及王一博父亲官高,但生来就没吃过苦,性格也是洒脱自由,而王一博却不同,母亲在他三岁时离世,在他弱冠之年,父亲又战死于沙场,王一博接了父亲的衣钵,但近几年眼见他功绩渐多,朝中大臣常常会参奏他,皇上起初不在意,但这两年对他的态度越发冷了。
无论在哪个朝代,皇上最忌功高盖主,兆元皇帝也是如此,但边疆战乱不已,朝中文官众多,能担起此任的极少,唯有王一博最合适。征战多了,奖赏自然少不了,王一博只用了三年时间,从正四品升到了正二品,已经是兆元武官中最高的官职。
“昨日那些人没多为难你吧?”
朝臣纷纷入定,韩均尧没有坐在父亲旁边,反而坐到了王一博身旁,“你怎么不坐太尉身边?”
“和我爹坐着太无聊,坐你这还能聊聊天”韩均尧盘腿坐下,整理衣摆,手中的折扇被放在案桌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有”王一博也不再管他,他知道韩均尧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会无聊,他也不想辜负韩均尧的一片心意。
皇上缓缓走到正席,众臣起身行礼,兆元皇帝抬手让人起身,今日没有嫔妃,除了一些婢女,几乎整个长庆殿都是男子。各国使臣开始献礼,都是抬着大箱子、小箱子过来的,韩均尧起初还目光炯炯欣赏那些珍品,时不时还点评几下,后来看的眼花缭乱,便失了趣味,百无聊赖地打量殿中的人与墙上挂饰。
王一博坐下后就未见他动过,看得好像很认真,多年征战,见过的东西不少,各国使臣送来的东西有许多见过或听过的,不过他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
王一博虽是习武之人,却喜好研究诗词字画,府中收藏了不少,对此知道的人甚少,韩均尧就是其一。
“嘉兰国萧战、萧卓参见陛下”萧战与姐姐萧卓一同跪下,行的是嘉兰国最尊敬的礼仪,“昭阳君临,四海昌盛,祝陛下快乐安康,万世长春景致”
二人身着红衣,女子被遮住半张脸,但只看眼睛便知是个美人,身旁的男子并未遮住面貌,王一博的位子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眼睛透亮,高挺的鼻梁,花瓣似的唇瓣红润饱满,唇角有颗痣,却不突兀,额前带着一条发带,像个王子。
“请起”皇上似乎也被两人的容貌吸引,眼睛在两人间徘徊,“你母后近日可好?”
“一切安好,劳陛下挂念”
兆元皇上可不会挂念,只是君臣之间的客套,嘉兰王后是先皇与刘太妃的孩子,在她及笄时就远嫁于嘉兰,记得赐婚那日,刘太妃与先皇大闹了三天,最后还是没有劝动先皇。身居高位的人多是无情人,即使之前两人有多恩爱,在利益面前谈感情的都是傻的。在先皇在世时,就极为宠爱刘太妃,却对皇后,也就是他的母亲极为冷漠,只因母亲那晚未让父皇找刘太妃,刘太妃因思念女儿过度,悬梁自尽在寝殿里,先皇便将一切的错都怪在皇后身上,虽未废后,却如同废后,不允许任何人去看她,包括他,昭阳殿成了冷宫,皇后最后还是受不了,一头撞在灯架上,被发现时身体已经有了尸斑。
兆元皇帝将一切的恨都推及在刘太妃身上,对他的这个妹妹也是不喜,看着她的子女出落得如此,心中更是愤恨。过得好与不好,兆元皇帝岂会不知,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往年寿辰,嘉兰国都是派使者前来,如今看这用意,兆元皇帝一看便知。
“嘉兰是王子公主前来,怎没有同朕说?”兆元皇帝故作责怪的样子和小禄子说话,小禄子立刻跪下认错。
“陛下,公公未见过我和我姐姐,并不知情,逢陛下大喜,臣恳请陛下莫责怪他人”萧战见皇上生气没有丝毫怯懦,依旧不卑不亢站在殿中。
“罢了,朕看在战战的面子就罚你一个月的俸禄,往后做事仔细些”
小禄子对皇上还有萧战磕头,嘴里不停道谢。
“卓儿如今也到嫁人的年纪了吧?在嘉兰可有倾慕之人,朕替你向你父王许亲?”
“禀陛下,并无倾慕之人”
兆元皇帝了然一笑,心道,“即使有,此时也是没有了”
“朕倒是有一人选,年纪比你小两岁,倒是一表人才”兆元皇帝说着,就喊了王一博的名字,“泽谦,不知你对卓儿感觉如何?”
吃瓜吃到身旁人头上,韩均尧轻扇折扇,看着王一博。
“臣未想过婚娶之事”王一博从一开始就在看着萧战,对他身旁的萧卓并不感兴趣。
“今年你也二十有三,也该婚娶了,卓儿觉得如何?”
王一博的意见并不重要,兆元皇帝只在意自已的目的能否达到。
“卓儿听陛下的”从他们离开嘉兰就决定了他们不能做任何选择,萧战攥紧衣摆,掩饰自已的心绪,看向那个刚刚说话的人,却没想到两人的目光会直直对上,王一博似乎一直在看他。
王一博这才看清萧战的正脸,只见他左耳还带着一个耳环,下面挂着的应该是某种动物的牙齿,戴在他的耳朵,让柔美的面容多了些魅惑,王一博看到了人间绝色。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在对视的那一刻,王一博仿佛心静止了一刹,继而快速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