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栋33层的双子楼是五年前竣工的,在拥挤的街道,这门口是最为空旷的,一至三层为商业,有自助餐,中式餐厅,咖啡厅,进口食品零售店,四至二十层是经营酒店的,二十五层到顶楼是他的集团公司总部,至今还有一些空置的办公楼没有租售出去,以前他就提过让她搬到这里,她一直没有意愿,现在更没有了,天天见面,不出半年都相看两厌了。

“咦,我的车位怎么被人停了?”林云让扶着方向盘,脸上有些郁闷的表情。

“你真是霸道,还专属停车位?”

“这算是小意思,好不容易坐到一定的位置上,还不得享受一些便利。”他对她是格外诚实,什么都说。

他把车停在了别的位置上,但是离电梯有些远了。

地下车库里有六部电梯,其中有两部直通他的集团公司,其余人进去了,没有磁卡,也上不去。

林云让牵着她的手,两人乘一座玻璃电梯上楼,写字楼门口竖立的红旗在高空中飘扬,有一处围起来了,他说正准备建造一处喷泉,显得气派些,也是为了风水考虑。

“晚上施工,白天影响写字楼上班。”

“工人晚上不休息吗?”

“我们这个行业,有时候晚上赶工期都是正常的,要不你看我怎么显老呢,都是因为入错了行。”

“那还不是你自已选的?”相颜笑说。

他将集团公司搬过来已经有三年了,室内的空气不错,他带她直接到了二十七层,然后牵着她来到了他的王国。

他很懂审美,装修不落俗套,两层办公楼是连通的,从二十八层的大圆弧的两面楼梯下去就是二十七楼的前台区域,可以看到三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子端正坐在那儿办公。

这里真的很宽敞,他为了让前台显得气派,足足浪费了几百平米的空间,楼梯台阶以及地面全是大理石铺就,光滑泛光。

“你就来过一次,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林云让记得很清楚。

“没事来找落差感吗?”

相颜依稀记得,经过长长的过道,就快到他办公室了,这两面墙上,展览着他们公司这些年的成长业绩,从他父亲那时就记录起了,靠墙的位置间或放着生命力蓬勃的绿植,走廊的尽头,一张紫檀木的长桌上摆放着两座石头小狮子。

“你这两头石狮子从哪里找来的?”

“怎么样,不错吧?”

“挺精致的,也不觉得显摆,我也想买两个放在家门口,你这个太小了,我要买两个气派的,镇宅。”

“我送你。”

“不用,我要自已买,你有空陪我一起去看看。”

“你总要分的这么清楚。”

“你这人就是好面子,装修花了这么多钱,有必要吗?”

“这是门面啊!”

他的办公室门口围起来的区域有一个秘书室,两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在认真办公。

“林总,上午好。”两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站了起来,妆容精致,微微鞠躬,穿着合体的衣裙,面料昂贵,他给出的待遇应该算是丰厚。

“这位是相总。”他介绍说。

“您好,相总。”她们对她微鞠躬打招呼。

“你们好。”相颜也对她们点头。

林云让对相颜说道:“这位是常秘书,以后你有什么要求,就交给她办。”

“我很乐意为相总效劳。”常秘书应该是很少被老板这样特殊吩咐,意会到老板的意图后,立刻就展露出标准式的笑容,很认真的接受了。

“我的车位被别人停了。”林云让没有多说,将车钥匙交给了常秘书,她双手接过,已然明白老板的意思了。

相颜刚迈出去两步,就听到秘书在身后打电话,“快叫保安挨个的去问一下,谁把车停在了老板的车位上,把位置腾出来。”

他的办公室非常宽敞,

常秘书敲了敲门,然后“相总,您想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

“和我一样吧,两杯茶。”

“我晚上本来就睡不着,你故意的吗?”

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又对秘书说:“那改成鲜果汁吧。”

在他的地盘上,一切让她不太适应,他却那么怡然自得。

他的办公室大到说话都有回音,她坐在黑色真皮座椅里,他牵着她的手,与她聊到,“最近我将东北的一个公司注销了,完成了一件大事。”

“难怪总有新闻说每年都有几百家地产公司做不下去了。”

“项目两年前就已经结束了,清算工作也完成了,留着无用。”

“物业交出去了吗,以后不打算在那边发展了吗?”

“这个项目才挣几千万,距离太远,劳民伤财,我们以后可以多出去看看,找潜力地段。”

“我哪有时间啊?”

“你不是没时间,你是懒。”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我懒,我真的很懒吗?”

“嗯,你要是改掉懒惰的坏习惯,你起码更上十层楼吧,我的预估。”

“谢谢抬举,我在二楼挺好的,十楼风太大。”

“你现在还挺幽默的。”他在她的下巴上轻捏了一下,相颜气得皱眉,推开他的手。

“你下午要是不忙的话,我们要不要去……结个婚呀?”

“我离婚才多久啊,你能不能让我缓一缓?”

他喜上眉梢,“为这一刻我可是等了五年,此刻真是无法掩饰了,以前一直在克制自已。”

“你……”

“除了想跟你生个孩子,没有其他更坏的主意了。”

“你……这还不够坏吗,你真是比我想象中可恶!”她难以理解他的价值观。

“你别误会,我是真的喜欢孩子,小孩子真的很可爱……”他兴奋的描绘道。

“你的样子真是眉飞色舞,我得走了,与你的这段对话,让我觉得自已是个坏女人,我真的得回去了。”

“晚上留下来陪我吃饭,我保证不再乱说话了,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我要走!”

“你总要吃饭的,我都让人安排好了,好吗?”

常秘书在外敲门,他说:“进。”

常秘书见老板靠在办公桌边,相小姐坐在客椅里,两个人离得很近,正在谈话,有商有量的,看来一定是她心里猜测的那种关系了。

常秘书摆放好杯子就立刻离开办公室了,轻手轻脚,唯恐打扰了他们的谈话,想像一个空气人时,相颜说了一句,“谢谢你,常秘书。”

“相总客气了。”常秘书离开的时候,轻轻将门带上了。

相颜走到一个超大的玻璃鱼缸前,长方形的鱼缸比她还要高,鱼缸底部有海沙,海藻,还有假山,白鲨细长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很具有观赏性。

相颜凑到玻璃前,轻轻用食指敲了敲玻璃,鱼很快就游了过来,一下冲到了玻璃上,劲儿挺大的。

“啊,它脾气还挺暴躁的……”相颜被吓唬到了,微微往后躲了一下。

“这鱼比较凶猛,你小心一点。”林云让走了过来,很自然的搂上她的腰,“几条蠢鱼天天往玻璃上撞。”

偌大的方形鱼缸里,里面有三条白色的长鱼,撞得鼻青脸肿的,脸都破皮了,显然它们想逃脱出来。

林云让也站在鱼缸前观赏了半天,然后疑惑道:“大小是不是变了,可能又换了。”

“死掉了就换新的吗?”相颜有些伤感。

他说:“这些事我从来不过问,我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他们就换过了吧!”

“好可怜啊!”

“这些白鲨还不便宜呢,是三万一条,还是三条三万,我也记不住这些……”

相颜隔着玻璃看它们,“你以后不要养这种鱼了吧,换那种好活的吧,行吗?”

他走了过来,低头说她,“你关心这几条鱼比我还多。”

“你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已吗?”

“知道了,你下次过来,就换掉了。”

这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他的手机常年不断的在响,他讲了几句话,就不缓不急地走到电脑跟前,开始处理公事了。

相颜看到他身后那幅传统的水墨青山,山峰的笔墨线条轻重有不同,笔锋细腻,不是写实的山水画,但是意境很足。

相颜不懂古画,但是这画一看就价值不菲,应该是一位名家的真迹,真正好的艺术品,即使是个外行人也能分辨出好歹。

“这个买的时候值上百万吧,现在升值了,真正贵重的东西怎么能够挂在墙上呢?”

“这还不够贵吗?”

“你好像挺喜欢这些传统画作的,等有空,带你回家里参观。”

“哪个家里?”

“我父母家。”

“我不去。”她撒娇摇头说道。

他的办公桌特别大,桌面上布满了岁月的沉淀,但是光滑没有痕迹,应该也是拍卖得来的,她坐的客椅雕刻精致,因为价值不菲,绣织的垫子,坐上也觉得舒适。

相颜环视了一下办公室,随处可见大叶片的绿植,长得也很茂密,一切都预示着这里是一个好地方,风水应该是算好了的,每个物件摆在什么方位,都极有讲究,所以进了这间办公室,她不敢动他的任何东西,很古色古香的办公室,空间宽敞到讲话都有回音。

一想到他拥有这么多资产,还能沉下心好好做事业,真是不容易。

“我父亲装修的,他喜欢这样的风格,我自已都无所谓,反正在办公室待的时间也不多。”

她说:“这种中式的装修,很显底蕴。”

“老爷子就喜欢收集老古董。”

“为什么不合时宜的摆了这块很丑的石头啊?”

她拿起眼前这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拿起来还有些重量,看了半天,直到她看到旁边露出来的一点满绿的翡翠石,他说这块石头花了三千万。

“翡翠原石吗?”

“你也懂吗,我都不懂这些。”他笑着问。

“你不懂为什么要买?”

“送给我爸的,他要过生日了。”

“那他要摆宴席吗?”

“不摆,他今年59岁了,他说男人逢九要注意,一套又一套的理论,只能听他的了。细细想来也确实准,我就是二十九岁末碰到你的。”

“遇到我有那么不好吗?”

“不好大于好,我有时候想,我要是真的没有感情就好了。”

相颜听到这话,在心里失落了起来,那个人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下个月,你陪我去吧,好不好?”

“我不去了,我没有三千万买一块石头送给他老人家,他会不高兴的。”

“你什么都不要准备,你愿意去,他就高兴极了。”

“他跟他提过我吗?”

“提过了。”

“那他同意吗?”相颜对于自已是不自信的。

“他怎么不同意,他非常高兴。”

“他为什么非常高兴?”

“因为他没办法呀,我已经单身五年了,现在不论高矮扁肥,他都同意。”

“哼。”她气得皱鼻子,他却笑得很开心。

“那这些年,他们不催你结婚吗?”

“这几年他们看我实在是太累了,实在不忍心,就很少催了,不过我爸说做梦都想要抱孙子,有时候看到别人抱着孙子,我妈说,每次家里有小孩子来玩,他看上去真是馋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林云让苦笑,“老人家重男轻女难免的,不过他也非常疼小禾。”

“那你自已呢?”

“我不能骗你说没想过,但是我不想为了这些家业勉强自已。”他说着说着,突然长叹一口气,“老爷子一直很后悔当初给我安排了婚事,还不如等到三十岁以后再结婚,所以现在他心里火急火燎,言语上也不敢催我,所以我还算自由。”

相颜也思考起来,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拥有完美的婚姻呢,他听话相亲,婚姻比她的还要短暂,她追逐自以为是的爱情,却也遍体鳞伤。

“你真的单身了五年?”相颜始终不相信,从她认识他这几年,他身边出现的美女不计其数,他不该过着清汤如水般的生活。

“我这些年都还等得起,再过两年就未必了。”他如实说道:“我的人生也不是我自已一个人的。”

他很清醒,这很好。

“但是……”林云让从办公椅里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拿她的手按在胸口,凑近了说:“我的心是你一个人的。”

相颜托着下巴,不理人。

“你怎么没反应啊?”

“油腻大叔!”

林云让显然很不喜欢这个名号,气得音调都高了,“你不就是喜欢那个二十三吗,我现在找人去揍扁他。”

她扑哧笑了,谈恋爱真好,突然又感觉从此有了依靠,他会处理好所有问题,他会一直陪伴在身边。

“你现在不想结婚,只谈恋爱,我听你的,我在生意场上的那些方法也用不了在你身上,再多说几句,我担心你就头也不回的跑了,你是不是还觉得我的诚意不够?”

“这样的话,诚意还可以。”

“我怎么就会这么听你的话呢,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使了什么法术?”

“没有,你自已定力不够,女人对你一撒娇,你都会这样,何况我并没有撒娇你就这样了,你得修炼一番,要不然将来会被女人骗的。”

“是吗?”他笑眼迷离的望着她。

“嗯。”

“我觉得自已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你身边了,你在哪我去哪,只有你能骗的了我,对别人我总是那么冷静,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时至今日,相颜还是无法理解他的深情从何而来。

“今天带你过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我想给你成立一个装饰装修公司,现在有一个项目的精装房的部分由你来承建,怎么样?”

相颜明显受到惊吓,直摇头,“我没做过这行,什么都不懂,我听说过还得办资质,我不想涉足建筑业,我一个小女子搞不定,那些包工头来要钱,我肯定要吓哭了。”

“资质的事情我来搞定,再给你一个成熟的团队,你懂得管理,又会用人,对你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那不如你自已做了,为什么非找我?”

“我听说很多老板都是表面风光,其实手里没有几个钱,但是他的女人却很有钱,我喜欢这样被别人评价。”

“你神经,我不喜欢你这样乱说!”她不理会。

“虽然现在言之尚早,但是我觉得以后会成真的,我就是想和你之间的羁绊变深,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理也理不清,这样你就不会轻易离开我了。”

“我根本没有多大的抱负,韩智俊跟我说了好几次扩展公司规模,我害怕规模效益,前几年读MBA时,经济学教授说过的,我是有多少能力揽多少活的人。”

“可是……”林云让还是有话要说,他一直想培养她,她身上有一股女孩子很少有的稳进,遇事不慌,有思绪有头脑,不容易因利益而被欺骗,想要从她身上讨便宜,太异想天开。

他有可能因为别人几句美言而把钱掏出来,与其让身边那些酒肉朋友赚钱,不如让她来做。

所以,将来一旦结婚,他要把所有财富都交给她管理,他早就这么决定了,因为她是他见过唯一对金钱没那么崇拜的女人,而且她自已也小有资产,所以他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在金钱观上产生分歧。

“我知道你想说我很聪明,很灵透,又年轻,将来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你想让我帮你,但是……”她欲言又止,走过来靠在他的肩上,“我有些累,我身体不太好了,这一两年我需要养好身体。”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女孩子的病,你不懂。”

“哦,这样也好,你好好养身体。”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又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她,看来他刚说的话,有效了,他乐不可支。

“你干嘛笑成那样?”

“没什么。”他摇头。

“公私分明,你自已好好赚钱,将来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以帮我吗?”

“你身后有几个大老板,你父亲和两个哥哥,你轻易不会有用到我的那一天,你还没有做好与我在一起的打算,因为你在排斥我。”他故意这样表现,这些是他的猜测,但是他想知道她真实的想法。

“怎么了,又生气啦?”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讨好呢?给钱不要,退一步,让你赚钱也不要,结婚证不要,你就是不想要我,是不是?”

“是吗?”她嘻笑,“那你明天给我打一个亿试试看我可要?”

“整个公司都可以给你,一个亿自然不在话下,你真的愿意要吗,结婚后就办理股权转让,你可同意?”他握紧她的手臂,以为她说真的了。

“你转过来我就带着钱四海为家,你寻我吧!”

“你总是这样,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你对我的态度就像是我站在沙滩上观海,一望无际,没有尽头。”

“其实我的心很小,要不了那些财富,都不是属于我的。”

“所以,已经容不下我了是吗?”他抓着她的肩膀,突然她的肩膀痛了起来,“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她摇了摇头,无辜的望着他。

她不是贪得无厌的女人,她得到过金钱带来的好处,她认为自已所享受到的已经是金钱能够给人类带来的愉悦的极致了,再多可能就要坏事了。

金钱利益考验人性这个道理,如果答应他了,将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可能因为金钱而恶化。

她是一个理性的人,而不是故作矫情,她觉得已经足够了,如今的生活状态可以维持至她终老就很满足了,她从生下来就没有体验过缺钱的滋味,她对于金钱没有那么大的渴望。

她迟迟不肯回应他,连她自已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是欣赏他为人的,以前就觉得他是个成功的企业家,现在觉得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单说他心思端正,为人真诚,已属难得,有时候又很幽默,有时候又纯真可爱,这些优点能在一个男人身上体现已经很不易了,最重要的是,他很爱她,她现在缺爱,被第一段婚姻抛弃之后,她迷失了自我,丧失了自信心,如今她都不知道怎么接受爱了,她有些小心翼翼过头了,又很害怕失去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