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箭破空呼啸而来时,洛璟曜已经听见了声音。
只是他刚一抬头,便瞧见姜小鱼已挡在了自己身前,胸前绽开一朵血色花朵,扎的人眼睛生疼。
而洛煜川正惊慌的蹲在地上,早已经忘了昌宁郡主的叮嘱,吓的张口便要叫娘亲,只是被惊惊慌慌跑过来的荷香一把捂住了嘴。
洛璟曜仓皇伸出手,堪堪接住了倒下的姜小鱼,只觉得她的身子轻飘飘的,似乎所有的重量都随着胸口流出的血而逝去了一样。
领口那一圈柔软绒毛上也沾满了血,不知是姜小鱼唇边流出来的,还是胸前涌出来的,洛璟曜只觉得她浑身都是血,怎么也止不住。
他终于不再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向来风流含笑的凤眼里全然都是惶恐,瞳仁里头映着姜小鱼沾满了血的模样。
他哆嗦着嘴唇开口唤她:“小鱼儿?小鱼儿?”
只可惜姜小鱼已经闭上了眼,冰凉而又安静的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半点声音也无。
荷香见这一大一小皆是慌乱无措的模样,勉强镇定下来,大声唤道:“来人!快来人啊!”
侍从早已涌了上来,又急急忙忙的去寻了太医,洛璟曜紧紧抱着姜小鱼,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的脸,声音半颤:“她怎么样了?”
“回三皇子,这位姑娘的箭正中胸口,极为凶险,老臣要先把箭拔出来……”
“那就快点拔!”洛璟曜怒吼道,却又不敢声音太大,生怕晃动了姜小鱼的身子。
“回三皇子,若要拔此箭,需得寻一安静温暖的室内,再佐以……”
“废话少说,该怎么办就赶紧去办!”洛璟曜闻言便急急打断,声音急躁却又动作轻柔的将姜小鱼抱了起来:“准备好东西,这就回府。”
一行人急急匆匆的离开了狩猎场,一路上零零星星的也碰到些人。
众人瞧见洛璟曜怀里的姜小鱼,也只当是个普通婢女受了伤,只暗疑也不向圣上请退。
不过洛璟曜向来行事便放荡不羁,又素来有风流之名在外。眼下众人也只在心中暗暗咋舌,倒也没人在明面上说什么。
还未出狩猎场,便闻一道女声传来:“三皇子府邸路远,不若先去下官府上,倒还近些。”
洛璟曜顿了顿脚步,便瞧见是江月站在身侧,他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不必了。”
“下官府邸就在城门不远处,姑娘伤重,经不起颠簸。还是早些医治了才好。”江月上前一步,语气并不退让,面上却是一派诚恳之色。
洛璟曜见她说的恳切认真,又垂眸打量了一眼怀里紧闭着双眼的姜小鱼。
这是他第一次抱她,他不愿让她的生命悄无声息的流逝在他怀里。
洛璟曜咬了咬牙:“那就多谢了。”
江月微微颔首,面上却并无笑容,她看着几乎奄奄一息的姜小鱼,眉眼间仍是严肃担忧的。
因着怕洛煜川碍事,荷香便带着他,和江月一起坐在后头的马车里。洛璟曜抱着姜小鱼,上了最前头那辆。
马车飞速轧过道路,惊起一片飞鸟,秋天里的乌鸦格外多,在马车外的树上盘旋着,凄凉阴森的叫着。
洛璟曜听着那叫声,只觉得无端的心慌,他摸了摸姜小鱼的脸,生怕她醒不过来一般,轻轻的唤道:“小鱼儿,小鱼儿?”
姜小鱼却仍是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一言不发。
“你醒醒……”
洛璟曜颤抖着声音唤她,他看着姜小鱼,便好像想起刚才抬起眸时,正好看见她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
他不知道姜小鱼是为自己挡的箭,还是为洛煜川挡的箭,心里头却仍是难受的发紧。
一瞬间,洛璟曜无端的想起来许多。
他记得两人头一次相见,他也替姜小鱼挡剑。当时不过只是伤了肩膀而已,便把她吓成那副模样,还傻乎乎的用手来替他捂伤口。
他那晚故意逗她,说她手上的血弄脏了自己的被子,满意的看着她模样仓皇的夺门而出。
可如今自己却也做了一样的蠢事,呆呆的想拿手去捂住她的伤口,可那血仍像是止不住一般,染红了他的手心袖口,染红了两人的衣衫。
可原来伤口真的是堵不住的啊……
他忽然又记起,自己还曾暗地里想着,觉得姜小鱼还是睡着的时候乖些,而现在却恨不得把当时的自己狠揍一顿。
他只愿姜小鱼现在还能好好的,不管是气他、嗔他甚至是骂他打他都好,只要别这样安静的冰冷的模样。
他还记得,娘亲去世之前也是这样,冰冰冷冷,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他当时年纪太小,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他只知道,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娘亲了。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马车一路飞驰至江府门前,早有快马先去报了信儿,一应物品早已准备妥当。
待至后院厢房内,太医便请了洛璟曜出去:“还请三皇子暂避。”
见洛璟曜目光像是能杀人,,太医又诚惶诚恐的补充了一句:“老臣自当竭尽全力,保姑娘平安。”
洛璟曜知道不能耽搁时间,没再多说,只一甩袍袖,恨恨而出。
江月也正安静的守在门外,见洛璟曜出来,回眸看了他一眼道:“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洛璟曜听了这话,心头火忽然被浇了一半似的,微微一怔。却又想起来江月曾与陆隐曾是多年同僚,知道这些倒也正常。
见了四下里无人,洛璟曜才又挑眉问道:“是陆隐让你来的?”
“不。”江月摇了摇头,“出事的时候,陆将军正被圣上叫了过去,想来还不知道此事。”
洛璟曜冷哼了一声:“怪不得他还没来。”
江月便没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站在廊下,望着院中一棵树,目光深远而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