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逝去之人
佳佳父亲握紧拳头，张开了嘴，想说些什么。
但不知该如何说起。
该怎么劝呢。
该怎么劝呢！？
他痛苦，他绝望，他也觉得往后一片灰暗，只是想着以后没有夫人，没有佳佳的日子，他就要发疯。
“佳佳不会希望你这样！”
他跪在地上，双手捶地，嘶吼着：
“佳佳也会希望我好好活下去！”
这也是支撑着他的信念。
“但我们的确活着啊。”叶余辰脸上露出古怪笑容。
“而且，看淡了生死，不再使内心饱受煎熬，不是能更好好的活着吗？”
“淡忘那些回忆，不再追寻不再可得之事，不就能更好好的活着了吗？”
闻言，佳佳父亲反倒迷茫了。
他觉得，此话似乎有些道理。
一众伤心欲绝的修者，也目露思索，琢磨起此话来。
“的确，生与死，不过早或晚。”一名修者露出笑容，突然将手拍向脑袋。
“既然如此，我觉此世乏味，早死又如何。”
“又如何？”
“哈哈哈哈哈。”
一个酒壶砸去，将此修砸晕。
一张百恶目画卷展开，令众修晕了过去。
画鬼走到叶余辰身前，轻轻抚着其脸庞，久久无言。
“无情道...天才的惩罚之道。”酒徒浑身酒气熏天，哈哈笑道：
“凡夫俗子，还领悟不得此道，画鬼，你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说罢，他又猛灌一口酒，任由自已醉晕在地。
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晕过去的酒徒说着醉话，眼角流出两条溪流。
也不知是给谁在道歉。
画鬼仍旧一言不发，抱起叶余辰，回到了民房中。
他看到躺在地上，带着恬静笑意，气息全无的叶语婉，又呆站了许久。
他一挥斗笔，血自归流，冰棺凝起，叶语婉双手搭在腹前，躺于冰棺内，保持着最动人的模样。
他将叶余辰放在床上，走向叶语婉的工作间。
那里，有一封信。
他知道，是留给他的。
进入叶语婉的工作间，他拿起了桌上的信。
信上，是叶语婉的娟秀字迹。
“叶老，多谢这些时日的照顾。”
“您之大恩，语婉无以为报。”
“只得凭技艺，绣出锦袍，还望叶老勿要嫌弃。”
“以叶老之品性，必会对余辰倾囊相授，细心照顾，语婉先行敬谢，若泉下魂尚在，必日夜为您祈福祝道，盼您登临道巅，延寿千载。”
“请您相信，余辰是一个知恩重情的孩子，您教导养育之恩，他必将铭记在心。”
“请您相信，余辰会成为一名杰出画师，绝不会堕了您的名头，甚至，或许会让您骄傲呢。”
“我早早命陨，留余辰在人世，我算不上一个好母亲。”
“但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师尊。”
“余辰能拜您为师，乃他天大福缘，我也时常告诉他，能拜得您这样的师父，是他最大的福报，他得好好珍惜呀。”
“要尊敬您，随您好好学画，要孝敬您，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为您解忧，要亲近您，像亲近我一样，与您亲近。”
“请您相信，您不会后悔，收余辰为弟子。”
“因为我...从未有一天后悔，生下了他。”
“余辰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孩子。”
“叶老，您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师父，最厉害的画师，品性最优的修者。”
“您让我见识到，真正的大修，应当是何种模样。”
“祝叶老万寿无疆，道途平坦，画世间无数景。”
“享人世无尽福。”
“若有来世，盼再结识叶老。”
画鬼合上信，拿起放在桌上的黑色锦服。
山河巍峨，龙凤游舞，日月其显，百兽共贺，云腾雾绕，神仙恭祝。
叶语婉，好似把一生所有会的绣图，全刺了上去。
极为精致，不像是几日间就刺出来的。
画鬼并不意外。
他早就知晓了，每日叶语婉都会在这件衣物上刺绣。
从他收叶余辰为徒那天起，整整一年。
画鬼换上黑色百绣服，将信收入怀中，回到冰棺前。
他斗笔一挥，供台起。
他取出三根香来，轻轻摇晃，香火起。
他躬身一拜。
“谢叶夫人所绣之服，乃吾生平所穿最好之服，感激不尽。”
他二拜。
“只有生者为死者祈祷，又哪有死灵为生者祈福，叶夫人，若泉下有灵，还请入轮回去。”
“说不得，再见余辰与我呢。”
他三拜。
“叶夫人，我从未有一日后悔，收余辰为徒。”
“以后也不会。”
他将香供奉在香炉中，望着叶语婉恬静的脸旁，轻声道：
“余辰，就交给我吧。”
“叶夫人，您是一位了不起的母亲。”
“余辰最大的福报，是有您这样的母亲。”
他走入厨房，生火做饭。
他取出叶语婉常用的围裙，罩在黑色百绣服上。
台上，摆着诸多食材，是叶语婉为年夜饭所准备的。
他一手翻开食谱，一手扔入食材，做起菜来。
酒徒站在门口，看着正在厨房做菜的画鬼，脸上半哭半笑。
他只见过画鬼作画，却从未见过好友做菜。
犹如一个普通的父亲般。
酒徒扑通跪在冰棺前，不停的磕着头，喃喃着：
“对不起，对不起。”
头已被磕出血来，也不知早已金身的酒徒，是如何做到的。
但他犹未停下。
“不用磕了。”厨房内，传来画鬼的声音。
“进来帮忙。”
酒徒眼睛亮起光来，一个箭步冲进厨房内。
“好！”
“不准喝酒。”
“是！”
“更不准放酒入锅。”
“是！”
一画鬼，一酒徒，做起家常小菜来。
手忙脚乱，晕头转向。
比他们大战魔族恶兽，还要狼狈的多。
